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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翼燃坐直了点：“好了，不开玩笑，如果你决定跟我说什么重要的、不希望更多人知道的事情，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韩之随难得带着调侃反问他：“不让你往外说就越想说？” 胡翼燃失笑：“好歹也是个有一定阅历的大人了，肚子里还装不下几件事儿啊。” 韩之随笑了笑，等服务员又上了一道菜出去后表情逐渐严肃，思考了片刻想好怎么开口：“机场那位女士，我跟她之前认识。” 话音在这儿断了，韩之随垂眼看着碗，似乎在组织接下来的语言。胡翼燃拿起筷子，也示意他边吃边说，顺便回他：“我也见过。” 这下韩之随是明显愣了：“什么时候？” “去给蒋颖买东西的时候，”胡翼燃夹了一筷子凉菜，塞进嘴里前补充道，“我那会儿先找了个地方吃饭，刚好她坐我对面了，本来我可能记不住的，但看她脖子上有个痕迹，这个记忆点比较独特。” 这么一说韩之随就明白了：“那应该没错，你们就是这一面之缘？” 胡翼燃点了点头：“今天算两面之缘了。” “其实……”韩之随再开口似乎有点艰涩，喉结上下滚了滚才继续，“我跟她以前见面的次数也不多，我更熟悉的是她的丈夫。” 胡翼燃嗯了声，慢慢吃菜，认真听他说。 “我的简历上有几段衔接上的空白，你应该知道。” 胡翼燃脑子里闪了一下：“嗯，当时把你的简历拿给谢总看，我提了这个，谢总当时看起来并不在意，似乎也挺倾向于你，所以我没问，其他人也没问。” “我在校的时候就想过创业，通过一些创业大赛，也逐渐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认识了一些所谓的‘人脉’，”韩之随语速不快，像是一边回忆一边说给他听，“在校创业没有成功，算是半途而废吧，很现实的问题，资金技术不够，我就想着毕业了再积累一下。” “然后就去工作了？” “对，就是简历上的第一份工作，干了大半年，那个公司虽然名气不算大，但我接触的人每一个都有真本事，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认识了很多人，后来有人邀请我正式创业，我答应了，”韩之随勾了下嘴角，“那个时候年轻，说话做事没轻没重的，也思考得不够细致，就这么辞了工作去了。” 胡翼燃回忆了下他的简历：“那两三个月经历了很多吧？” “嗯，归纳出来，主要就是被骗。” “啊？”这个是胡翼燃没想到的，但作出反应后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好意外的，那么多创业失败的人里，总有一部分是上当受骗吃了亏。 “那之后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挫败感，毕竟在整个过程中我积累了很多经验，就当成一次历练，怎么也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第二次。” 胡翼燃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就开始筹备新一轮了？” “没有。” 胡翼燃筷子一顿：“也是，得休整一下。” “嗯，”韩之随把胡翼燃落筷比较多的菜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一次虽然不顺利，但经历了那些过程，也认识到创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还需要更多时间来沉淀。” “然后就又工作去了？” “对，这一份工作就干了挺久。” 胡翼燃放下筷子看他：“算算啊，你后来这份工作干了快两年多吧？” “差不多。” 胡翼燃一笑：“然后你就觉得积累得差不多了？” “也不是，”韩之随给自己倒了杯水，“只是一切都很合适。” “什么都准备好了？” “不能说完全准备好，但关键的东西都有了，机会也就在眼前。” 胡翼燃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 “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在这个行业打拼了很久，我听过他的经历，白手起家，一路跌宕起伏，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算个成功人士了，不过没多久就因为一些原因亏损了不少，那会儿我们聊了很多次，清楚了彼此的想法，决定好好合作一下。” 停顿的间隙胡翼燃微微皱眉，认真问他：“他经历了损失后立刻找到你要合作吗？” 韩之随明白他什么意思，点了下头：“或许听起来这本身就是个风险，不过那样的损失他可以承受，我也是了解了大半年才做决定的。” 胡翼燃放松地往后一靠：“做什么都有风险，总归是要踏出第一步的。” “对。” 桌上安静了片刻，韩之随喝了半杯茶水继续道：“离职后半个月，我开始跟他合作，那个时候他也离开了供职的地方，带着一些愿意跟他的人单干。我们一开始只能做一些小项目，还是靠他的关系，那时候也觉得没什么，我们目标一致，只要朝着那个方向努力，慢一点也没关系。” 胡翼燃知道这个故事后来肯定还有转折，否则韩之随现在也不会坐在他对面了。 “初期的我们很需要的就是机会，可那个时候行业竞争大，一个好机会说不准就要等多久，”韩之随忽然笑了下，但不是轻松或者愉快，“但没过多久还真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谈下来，就能证明我们的实力。” “听起来那个机会像是为你们量身打造的。” “的确是这样，甚至没太大的竞争压力。” “哦？” “一来我这位朋友跟对方打过交道，对方清楚我们，或者说清楚他的实力，二来对方的项目比较小众，加上一些别的要求，我们的对手没有那么多。” “这样啊……” “是的，只要努努力，应该能拿下的。” “嗯，”胡翼燃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招呼他，“边吃边说吧，等下凉了，我看你喝水都要喝饱了。” 韩之随依言拿起筷子，随意吃了两口又放下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去谈项目，但那次他想让我去，他教过我，带过我，他说他相信我。我也做了很多准备，但要去的前几天病了一场，其实快恢复了，不过他不放心，说机会以后还有，让我好好休息。” 胡翼燃看着他，难得在韩之随脸上看到了遗憾和挫败。 “他自己开车去的，”韩之随抬头对上他视线，“在路上出事了。” 胡翼燃轻轻叹了口气：“车祸？” “嗯，”韩之随转移注意般又吃了两口，“荒谬又戏剧，对吧。” 胡翼燃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很严重，当时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很长时间，差点醒不过来，”韩之随的语气稳定下来，低低沉沉的，“他们家的积蓄就这么往里砸，好不容易才保住命。” “那段时间的你呢？” “我啊，当时我们手里的小项目还是需要继续推进，也要协助处理那起事故，那段时间我甚至没什么时间的概念。” 胡翼燃沉默了会儿：“很累吧。” “不算什么。” “然后呢？” “然后，他醒了，但是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过了，”韩之随顿了下说，“他甚至还没有要孩子。” “这……” 韩之随无声叹气，缓了缓再度开口：“后来他的病情恶化过一次，他们家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家里人知道了，就出了些钱。” 胡翼燃看着他，忽然轻声说：“其实除去你家里的人，你自己也出了钱吧。” “最开始用钱的地方又多又急，我的积蓄大都花进去了。” 话到这里，胡翼燃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去年刚见到韩之随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低沉，也似乎能解释为什么能在这家公司遇到他了。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人都散了，他一直在医院，我留了一段时间，也帮不上更多的忙，我爸亲自来带我回去，然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从头到尾，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作为外人的感触也没有当事人那么深刻，但胡翼燃还是觉得有点惆怅和惋惜。 “所以，那位女士是你这个朋友的妻子。” “对。” 胡翼燃回想了一下那晚在餐馆看到的：“她看起来的确很憔悴。” 韩之随眉头蹙起：“她很厌恶我。” “因为这场意外带来的变故？” “对，他们原本生活幸福，家庭美满，打算谈下那个项目就要孩子的。”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胡翼燃看着他，轻声说：“你在怪自己吗？” “那段时间的确很自责。” 他说的是曾经，胡翼燃想了想，问他：“那现在呢？” “有时候想起来，也会有一点。” 胡翼燃点了点头：“虽然不能身临其境，但听你这么说，大概能感受到一些吧。” 主要的内容说完了，韩之随似乎平复了一点，拿起筷子慢慢夹菜吃。 “但其实说到底，也不能怪你，”胡翼燃这时说话很直接，“突然生病也不是你主观意愿，此后发生的一切更不是你期望的。” “是啊……” “但他的妻子会认为是他替你承担了灾祸，他本身是不该经历这些的。” 韩之随没说什么，只是平静的脸色看着有些难过。 “她为难过你吗？” 韩之随下意识皱着眉望向胡翼燃，他要说什么，说当时被他的妻子迁怒，差点钱都送不出去，说在那位女士那里受尽白眼，难听的话不知听了多少，说那位女士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 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第29章 脑子里转过很多画面，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没什么，都能理解。” 胡翼燃心里有了数，韩之随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自己受过的委屈经历过的苦拿出来随便说的，他不想，也不需要别人怜悯同情，他做好自己认为应该做的本分就够了，不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这个角度不适合再往下说了，胡翼燃转而问：“所以，当时你回来，也是那个人的情况稳定了？” “基本稳定了。” 胡翼燃心里某根弦一动，忽然问：“不会就是咱们出差那个地方？” 韩之随没出声，点了点头。 胡翼燃坐直了点：“那你……有没有去看过他？” 片刻沉默后，韩之随说：“去过。” 似乎能对上什么了，胡翼燃问他：“是你跟我说你要跟别人吃饭的时候？” 韩之随有点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嗯，我并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 这个语气听起来竟然有那么点委屈，胡翼燃赶紧表示理解：“没事，我明白，这没什么……哦，所以那天你没见到他老婆。” “嗯，其实我跟他一直保持着联系，也是他说他妻子不在，我才去的，”韩之随有点无奈，“他妻子一直都不想看到我。” “嗯？不过在机场的时候，我看她也还好吧，不算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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