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思昀字字珠玑:“对于严鸣那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他对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指望他对你有多少真心呢?” 严鸣不信任自己。 他一直逃避的,又在午夜梦回时不断出现的念头被人指出来,掰开揉碎了。 陆芝瞬间灭了气焰,痴愣地坐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额头却越来越烫,烧得他的脑袋嗡嗡响。 半晌,大门被打开,陆芝知道是严鸣回来了,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果然只有一刻钟多一点。 “芝芝,我的鞋呢?” 陆芝听到严鸣在外头喊,苏思昀自然也听到了,放下茶杯,哼着小曲往玄关方向走去:“你回来了,等你半天了。” 严鸣一踏进屋子,抬头看到苏思昀的脸,不禁蹙紧眉头:“你怎么来了?陆芝呢?” 苏思昀翻着白眼指了指身后,两人便一同走进客厅。 苏思昀回答道:“来玩玩罗,如果唔系我阿爹非要我嚟,我先唔过嚟。” (来玩玩喽,如果不是我爹非要我来,我才不来呢。) 严鸣手里提着刚买的排骨和三副中药,苏思昀嫌弃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Albert, 你睇吓你而家,岩知道煮饭,啲大丈夫嘅样都冇,好男儿志在四方知唔知?” (Albert,你看看你现在,就知道做饭,一点大丈夫的样子都没有,好男儿志在四方知不知道?) 严鸣不甚在意地回答:“我乐意,你理得住呀。”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他把东西放下,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陆芝,忙去摸他的脸,关心道:“怎么穿这么薄就起来了,还难不难受?” 陆芝受了委屈,看到严鸣关切的眼神就觉得鼻子发酸,攥紧自己的衣角,乖乖任由严鸣的大手探测额头的温度:“严鸣……” 他刚要说话,抬眼却看到苏思昀轻蔑地瞪了他一眼,陆芝又想起方才他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像是个扒光了衣服被捉奸在床的第三者,怯懦地向后一缩,躲过严鸣的手。 “我没事。”他低着头说。 严鸣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他转头看向苏思昀,质问他:“你同佢讲乜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 苏思昀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国语讲到咁差,可唔可以讲乜。你睇着我做乜,你小情人唔开心就要怪罪到我个头?” (我国语讲得这么差,我能跟他说什么。你瞪着我做什么,你的小情人不开心就要怪罪到我头上?) 严鸣瞪了他一眼,坐在陆芝身边道:“有话直讲,今次嚟做啲咩?如果冇乜事就滚,我唔得闲。” (有话直说,这次又要做什么?如果没什么事就滚,我没工夫搭理你。) 苏思昀被他的态度气到了:“Albert,你呢个系乜态度,我欠你嘅咩?你信唔信我把你做嘅好事全抖出嚟!” (Albert,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欠你的吗?你信不信我把你做的好事全抖出来!) 严鸣暗骂了一句,道:“讲啦!咩事?”(说吧,什么事?) 苏思昀说:“半个月后有个拍卖会,老爷子要一幅画,睇嚟凑啦!佢话要可以攞画,你以后就唔争苏家架嘞。” (半个月后有个拍卖会,老爷子要一幅画,你看着办吧!他说要是能拿到画,你以后就不欠苏家的了。) 他们讲粤语,陆芝十句话里面只能听懂半句,插不进去一句话,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种莫名的磁场,旁人插不进去脚。 他们肯定很熟,陆芝判定。 如果不是老熟人,严鸣的态度不会是这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生气,实际上是很亲密的口吻。 陆芝被烧得昏昏沉沉,明明和严鸣贴着坐,他却觉得自己离严鸣越来越远,中间隔着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堑,永远横在他们面前。 严鸣问他:“咩画?”(什么画?) 苏思昀没有回答他,只是面无波澜地望着他身后的陆芝。 严鸣也转过头来,剑眉皱着,有些为难地看着陆芝,欲言又止。 严鸣不想让他知道他们两个的谈话内容,陆芝再次判定。 他明白严鸣想要他走却讲不出口,陆芝自嘲般地苦笑,主动说道:“要不,我先回去吧,你们好像有话要说。” 严鸣蹙眉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半晌,颇为无奈地说:“那我送你。” 陆芝说:“不用了,叫小川送我就好,苏先生的事应该挺急的。” 严鸣挫败地叹气:“啧,那你记得把药拿走,回去好好休息。” 这个人要他等他,现在却又要他离开,不解释只言片语。 “嗯。” 陆芝看着严鸣点了点头。 -- 黄小川也知道苏思昀从香港归来,还来势汹汹,余光反复打量着后座的陆芝。 陆芝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只是累得不想说半句话,过了一会儿又打破沉默:“小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严鸣的?” 黄小川被提问,一下子握紧方向盘:“夫……陆先生,我跟着老大已经有两年了。” 自从上次把陆芝吓着,严鸣也不准他喊陆芝夫人了。 陆芝点点头,两年前,严鸣那时候应该是在香港:“那我问你,严鸣在香港是做什么的?他说他是去做生意,我觉得不像,我觉得……” 他顿了顿:“他骗我。”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陆芝半晌没得到答案,抬起头看战战兢兢的黄小川:“怎么,他不让你告诉我?” 黄小川又抿了抿唇,道:“老大他,不想让您担心。” 陆芝无力地弯了弯嘴角:“苏思昀呢,你认识他?” “嗯。” “他和严鸣认识多久了?” “我不太清楚,至少三年吧。” 陆芝了然,那就是一到香港两人就认识了,他觉得胸口有些闷,又问道:“他和严鸣真的是——” 他话还没说完,黄小川就打断他:“我不知道!” “行吧,”陆芝冷笑,也没打算为难他,点了点头,他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你停车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黄小川有些犹豫:“不行啊,老大说您病了,要我务必把您送回去。” “他骗你呢,我没什么事,你把车停下吧。”他说。 “我想一个人走走。”他又说。 -- 陆芝脑子里很乱,步子也是虚浮的,从公馆到许府的路程不短,要走至少一个时辰。 半路还飘起小雨,春寒料峭,雨也是冷的,旁人都忙着回家躲雨,陆芝却觉得正好冷静冷静。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陆芝的衣服湿了一大半,黏在身上,他进了大门,迎面走来的女佣尖叫了一声,手里的瓷器直接“碰”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陆芝抬头,发现看他的人还不少,管家、佣人、甚至是张妈,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活,悄悄地打量着陆芝。 也是,他宿夜未归还换了身新衣服,狼狈地回到家的时候,还残花败柳一般,很难不让人怀疑。 没有一个人过来给他披一件衣服。 陆芝猜想他们眼神的意思,大概有人不相信太太会不守妇道,有人又觉得在预料之中,但都对雇主敢怒不敢言。 随便吧,都已经这样了,他想。 蛋仔本来在地上玩积木,看到陆芝浑身湿漉漉的,忙跑过去抱着他的腿,仰头担忧地望着他:“娘亲,你怎么了?怎么浑身都湿了?” 陆芝揉了揉儿子的头顶,强撑着说:“娘亲没事。” “呀!娘亲,你的手怎么这么烫?”蛋仔惊奇地发现。 陆芝痛苦地咳嗽了一声,对张妈说:“张妈,麻烦你去请个大夫,我好像有点发烧。” -- 病来如山倒,陆芝一连烧了两三天才退烧,本来苍白的小脸颜色更难看,消瘦了许多。 更糟糕的是,他又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喂进去的药都吐了一大半,嘴巴里全是中药的苦味,只好靠一点参汤续着命。 陆芝也睡不着觉,他一闭眼睛,就看到临出门前苏思昀和严鸣抬脚上楼的画面,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好不容易睡着又流着眼泪惊醒。 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说好只是交易的,这时候又输不起了。 他在床上躺了三四天,严鸣没有来看他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宝说粤语部分看不懂,已经在正文更新啦 其实机翻占大多数,如果有错请指出来~
第十九章 月黑风高,车子从码头驶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越往公馆开周围越安静。 严鸣已经两三天没合眼了,正好小憩片刻。 杜怀石上回在香港吃了亏,最近逼他逼得很紧,原本要运过来的一批货停在码头,他亲自去交涉还是无用,只因官兵提着枪驻守。 官兵是现任司令身前的红人崔敬的手下,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上次剁了邱彪的一只手,还放出狠话,无疑相当于扇了崔敬一巴掌。现在想来,当时的确太意气用事,冲动了,不过严鸣并不后悔,谁叫他招惹的是陆芝。 若单单只是因为邱彪就算了,偏偏崔敬还是杜怀石的外甥女婿,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又想到过几日要夺回来的那幅画……严鸣只觉得头痛欲裂。 苏春和当年救他一命,他不可能不帮这个忙,只是这次怕又是要掉一层皮。 严鸣阖眸叹息,斜倚在车窗上,月光照着他的脸庞。 黄小川偷偷看了严鸣一眼,这几日他心里一直打鼓,但严鸣太忙他也找不到机会坦白,现下好不容易得空,终究是忍不住了:“老大,你最近有没有跟夫人联系啊?” 严鸣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手指揉着酸痛的眉心,带着淡淡的疲倦,道:“没有,怎么了?” 车子驶进一条小巷,现如今杜怀石巴不得弄死他,严鸣有意隐藏踪迹,都是走小路,车也换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不可能去联系陆芝,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黄小川往前开了一段,小心翼翼道:“夫人那天下车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那日陆芝生着病,自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只是低烧,许府有人照顾,严鸣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着车窗外静了一会儿,倏地一抬眸,问黄小川:“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事?” 黄小川吞了吞口水,手指把方向盘攥紧了:“上回您叫我送夫人回去,但他半路就下车了,说是要一个人走走——” “你说什么?”严鸣打断他,扬声质问,“他是一个人走回去的?!” 黄小川颤颤巍巍地点头,严鸣骂了一声脏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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