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棠抬头看向文祖献:“爸爸,哥哥啥时候回来啊,等他回来,我们也去香港吧。” 姑父举家当汉奸震地文祖献差点忘记自己那大儿子,邵元棠一提,他立刻又想了起来,一想到邵元麒,文祖献心烦意乱,他气冲冲地吼道:“不知道!” 这个时候家里又来人了,来人是火柴厂管理人员小陈。 小陈大抵是赶路过来的,满脸焦急,一头大汗:“文老板,不好了!” 文祖献心里空落落的,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他不耐烦地应道:“怎么了?” “刚刚日本人来火柴厂了,不让咱们开工,还说过几日会派人过来没收火柴厂。”小陈气喘吁吁说道。 文祖献气不打一出来,日本人,日本人,又是日本人,当初一二八的时候把他的厂子炸没了,现在又来?!要不是日本人,他能与邵元麒分隔两地,连邵元麒的下落都不得而知么! 文祖献气急了,反而冷笑起来,他怒火中烧地站起来:“没收?我现在就去把厂子烧了,烧给他祖宗十八代,他去死吧,去他妈阴曹地府没收他祖宗十八代去吧!” 陆清禾急忙捂住邵元棠的耳朵,尴尬地提醒道:“小棠还在呢。” 邵元棠拉下陆清禾的手,无奈地说道:“没事的伯伯,我都习惯了,爸爸满口脏话,我不会学爸爸的。” 陆清禾听到这话十分欣慰,他觉得文祖献太不懂事了,所以身边人才会格外懂事,小棠和小羊不就是例子嘛,都是踏实能干的好孩子。 眼见文祖献气冲冲地要上楼换衣裳,陆清禾急忙阻止道:“你别冲动,他说过几日没收,说明这事还有余地。” 文祖献心里只有邵元麒,因为见不到邵元麒,所以格外恨日本人,他一边上楼一边大骂:“余地?等他下去见到他一家老小,他就知道什么是余地了!” 文祖献无法平静,陆清禾跟在文祖献身后继续劝说:“可以去和日本人谈一谈。” “呵,我去和日本人谈一谈?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文祖献又气又发笑,听了这话,他有点恨不得连他哥一块儿骂死。 陆清禾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应道:“对....可以谈一谈,如果火柴厂的经营权还在你手里,工人至少不会在你手里受到压榨,就当是行善积德。” 文祖献募地一愣,算是冷静下来,他与陆清禾站在楼梯台阶上两两相望,半晌,文祖献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去跟日本人谈?” 陆清禾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去,我去。” 陆清禾说到做到,当真把火柴厂保了下来,只是每个月都要交上一笔高额保证金,这样一来,工厂也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文祖献见状,干脆彻彻底底地行善积德,一分钱不赚,工厂的收入全部发给工人,沦陷区粮食吃紧,租界内物价飞涨,沦陷区的人每日去换吃的都要看人脸色。文祖献手头宽裕之时,甚至会给工人们发放口粮。 租界内涌进大批难民,这回,文祖献是相当的慷慨大方,捐款捐物,救济灾民。 一时间,文祖献尽是在民众之间,获得了极大的好口碑。 文祖献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他做这些不为别的,就为行善积德,他希望,他这样行善积德,可以保佑邵元麒的平安,保佑邵元麒平平安安早日回到他的身边。 文祖献突然名声大噪,惹得日本人注意,日本人如今正要拉拢人心,像文祖献这样得民心的楷模,正是他们要拉拢的对象。 收买沦陷区的知名人士当汉奸,也是日本人侵华手段之一,而文祖献因此被纳入名单。 见到有日本人上门拜访,文祖献两眼一黑,关门闭户,装病谢客,反正他的产业都不用他亲自打理,随便日本人如何拜访,他都谢绝不见。 他不能跟向慈休一样,脚底抹油跑去香港,邵元麒还在这,邵元麒只知道他在上海的住址,香港离山东太远了,他怕他走了,邵元麒会找不到他。 文祖献躲在租界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本人见他装病装的连人影都没了,不多日便把此人忘记了。 上海知名人士数不胜数,文祖献在这些人里,就显得有那么点无关紧要了,文祖献因此逃过一劫。 而另一旁的小羊则是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权力与地盘。 小羊的师傅贺二爷,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大流氓,因为在上海滩太过出名,淞沪会战前就收到日本人抛来的橄榄枝,上海沦陷后,日本人更是日日派人前去游说。 贺二爷不想当汉奸,只好放弃在上海的产业,携家带口逃去香港。 贺二爷走了,租界内的产业留给了青帮的门生。 小羊作为贺二爷的得意门生,又有自己的帮派组织,分到了贺二爷留下的诸多产业。 小羊这回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小羊忙业务忙到脚不沾地,如此爱装柔弱装深情的小羊,竟是忙到连柔弱深情都没时间装了,因为他忙得连家都不怎么回了。 这倒是让日日沉浸小羊温柔乡的陆清禾有些不习惯。他已经连续一周独守空房抱枕而眠。 陆清禾开始自我怀疑,他和小羊已经确认关系六年,小羊现在才28岁,依旧风华正茂,他刚认识小羊的时候,小羊很好看,帅中带着稚气,如今越来越帅,年龄增长,小羊褪去稚气,帅的威风凛然。 陆清禾一算自己的岁数,已是40不惑,陆清禾却很迷惑啊,看着英姿飒爽的小羊,陆清禾很怕小羊会嫌弃自己。 三好青年陆清禾,甚至为此戒了酒,他除了应酬谈客户时,本就极少喝酒,如今更是滴酒不沾,他怕自己会长啤酒肚,那样就不好看了。 陆清禾从小到大没什么焦虑,现下为了小羊焦虑起来,他开始早睡早起,日日晨跑夜跑控制饮食,就为了身材好一些,模样再老的慢一些。 陆清禾想,再熬20年,只要再熬20年,20年后小羊也快50,就不怕小羊会嫌弃他了。 陆清禾太久不见小羊,越是不见,越是焦虑,他已被小羊迷了心窍,小羊帅成这个模样,他怕极了,生怕小羊醒悟过来,丢下他去娶妻生子。 这日,焦虑的陆清禾来到小羊所经营的舞厅,战后娱乐行业反而比战前生意更好,大家保持着及时行乐的心态,从早到晚地有人跳舞。 而小羊手里的产业几乎全是娱乐行业,这也是小羊忙到连家都回不了的原因。 舞厅的保安一下便认出陆清禾:“陆先生,你来了,我领你进去吧。” 陆清禾笑道:“不用,我自己进去就好。” 陆清禾在吧台找到小羊,小羊正渴地在吧台喝汽水,他余光一过看见陆清禾,立刻欣喜地朝向陆清禾:“哥,你怎么来了?今天没有工作么?” 陆清禾手里拎着饭菜,笑道:“我今天有空,正好来看看你,还在忙么?” “现在不忙了,刚刚来了一批应聘舞小姐的,我看了一趟之后全部交给阿明了。”小羊笑着去牵陆清禾的手:“哥,你给我带饭了?带的什么?” 陆清禾一见小羊就高兴,低声应道:“带了点你喜欢吃的炒菜,还有米饭和猪头肉。”如今,米饭与猪肉堪称奢侈品。 小羊接过食盒袋子,拿出里边的猪头肉:“哇,哥,我这几日太忙了,都没时间和你一起吃饭,你来找我我好开心,今天中午就不吃这个了,咱们去饭店,今天清晨从香港来了大龙虾,正好带你吃个新鲜。”小羊留下猪头肉,把米饭炒菜递给一旁的小弟当午饭。 小羊牵住陆清禾的手走出舞厅,在舞厅时不觉得,出了舞厅,陆清禾发现小羊身上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他心中隐隐吃味,又不敢多说,说多了怕小羊烦他,可还是忍不住:“小羊...你,你昨晚是不是没换衣裳...”陆清禾支支吾吾地不敢明说。 小羊原先拉着他往汽车走,听到这话,他松开陆清禾的手,拉扯藏蓝色褂衫嗅来嗅去:“怎么了?有味了么?我前天刚换的,这两天不热,我就没换外套。” 陆清禾嘀嘀咕咕道:“就是,香水味...” 小羊恍然大悟,笑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袖马褂:“舞厅嘛,没办法,最近舞厅人太多了,这两天我带阿明他们几个熟悉一下舞厅业务,然后我还是去管赌场和码头。” 小羊如此大度,陆清禾感觉自己叽叽歪歪,很是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开心的,小羊一如既往把他放在心上,他红着耳朵点点头:“好...” 饭间,小羊剥了龙虾钳子给陆清禾:“哥,你吃。” 虽说,陆清禾觉得小羊才是应该被照顾的那个人,但事实是,小羊确确实实更贴心一点,在谁跟贴心这件事上,他总是不如小羊。 陆清禾年纪越长,面对小羊,越是扭捏,因为感觉自己配不上小羊,所以时不时地就要吃醋,恨不得时刻了解小羊的动向。 小羊却很开心,陆清禾越是如此,就越好拿捏,他巴不得陆清禾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他享受这种被爱,被约束的感觉。陆清禾很容易调教,瞧瞧当初多决绝,恨不得永世与他不再见,现在还不是爱他爱的不行。 小羊笑笑,举着龙虾钳子递到陆清禾嘴边:“哥,我喂你?” 陆清禾脸都要红透了:“小羊...你...你别这样” 小羊收回手,含住虾肉,站起身,一屁股坐在了陆清禾的腿上。 小羊是彻彻底底掰弯了陆清禾,陆清禾现在看小羊就像是看大美女,小羊坐在他腿上就如同一个大美女坐在了他腿上。 陆清禾羞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小羊搂住陆清禾的脖子,用嘴去亲陆清禾的嘴,把虾肉送进陆清禾嘴里,等陆清禾吃了虾,小羊又去亲陆清禾的鼻尖与脸颊,低声蛊惑地说:“哥,好吃么?” 陆清禾拘谨极了,坐的比钢板都直,他结结巴巴:“好....好吃...” 小羊笑了,伸手朝下摸去:“我感觉到了,哥是觉得我好吃,还是虾好吃?” 陆清禾羞地脑袋都要爆炸了,他难为情地用手捂住脸:“小羊...你....你别这样...别这样....” ... 转眼间,时间已是1939年,宋来宝的媳妇在这一年生下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 而此时的文祖献,已经两年之久未曾见过邵元麒,文祖献忧心之余,倍感焦虑,他已经四十了,虽说他身体特殊不怎么显老,可文祖献是难得的爱美,从年轻时就忧虑自己的美貌,更别提如今已是四十。 战争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他与邵元麒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很害怕再见邵元麒的时候,他已不再动人。 文祖献也不知自己的人生究竟怎么回事,在规划未来时他突然变成孤儿,然后稀里糊涂地到了现在...他一片混乱地被绑去当小老婆,一片混乱地到了上海,他的每一步都稀里糊涂,在乱世之中的滚滚浪潮下,他的每个选择都像身不由己,但好在上天眷顾,他在稀里糊涂的选择下,过上了现在不愁吃穿的好日子,最起码比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过的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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