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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怎么了？！”陆清禾急道。 “就动手去打那个山本顾问！他第一脚先踹在山本顾问的下半身，我操，那山本直接没了还手之力，然后他一边打，一边说什么，那么喜欢我的火柴厂，今天就把你们一起砸了，你们互相陪葬吧！” “啊？！”陆清禾惊地张大嘴巴。 文祖献的火柴厂在一二八的时候被炸毁过一次，沦陷后被威胁没收过一次，现在租界沦陷，日本人又要来没收他的厂子。 陆清禾知道表弟的性格就是睚眦必报格外记仇。火柴厂折腾了这么久，如今已是分文不赚，文祖献那脾气，发飙也很合理，可是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呢？在沦陷区招惹日本人，那不找死嘛... 宋来宝再次着急起来：“陆先生这可怎么办啊？文先生不会有事吧，文先生被抓走的时候，那山本都口吐白沫了！” 陆清禾听到这话，头都懵了：“这...这我得先去看看伤情，要是把人打死了，这事就真不好说了！你们也是的，这种事应该先来告诉我！怎么能让奉之去和日本人谈呢！” 陆清禾站在门口拿过衣架上的外套，门刚刚打开，楼道里传来“噔噔噔”地脚步声。 陆清禾一开门，迎面撞上疯跑而来的阿明。 阿明的额头撞在陆清禾的山根上，两人一个捂额头，一个捂鼻子，当即分开一米远。 陆清禾见到着急忙慌的阿明，心里瞬间生出不好的预感。 阿明顾不得额头的痛楚，连忙喊道：“陆先生！不好了！大哥出事了！” 宋来宝慌忙提醒：“陆先生，你你你，你鼻子出血了。” 陆清禾听到阿明的话，吓得声调都变了，完全顾不上自己的鼻子：“小羊怎么了？！” “大哥被日本人抓走了！日本人说他是军统特务，把他抓去76号了！”阿明叫道。 陆清禾听后，脑子轰然一片空白，他发出一声巨响无比的“啊？！”后两眼一黑，吓得真地快要晕过去了！ ... 陆清禾在码头和银行工作，人脉多，资源广，他联系了香港的贺二爷和北平的老爸，还凭着自己的人脉，找到现如今南京上海政府的许多人，只为将文祖献与小羊早日从警察局和76号保出来。 当然，他心里最记挂的还是小羊，听到小羊进了76号，他真是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76号是人待得地方么？小羊细皮嫩肉的，进了76号，铁定要扒下一层皮的！ 抗战爆发之前，陆清禾在上海多亏了小羊与文祖献帮忙照应，陆清禾的父亲得知小羊和文祖献出事了，很积极地施于援手。 陆清禾在家中预备打点官员的厚礼，日本人并非都一心为国，只要谢礼足够丰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更何况江沪一代的官员并不全是日本人，更多的是汉奸，这些人大多没有政治立场，所做的一切只为谋取私利，更加容易被金钱打动。宋来宝在一旁小声问道：“陆先生，小羊真的是特务啊？那么牛么？” 陆清禾蹙起眉头：“当然不是。” “我肯定不会对外说的。”宋来宝的声音压低一分。 “真的不是！”陆清禾忙得一头汗，宋来宝在他身边嘀嘀咕咕，他难得不耐烦起来。 半个月后，四处奔走的陆清禾当真把小羊和文祖献全保了出来。 文祖献和小羊是从警察局和76号抬出来的，一出来就被送去医院。 文祖献倒是没啥，只是在狱里不肯吃馊饭，饿了大半个月没怎么吃东西，又发了高烧，所以虚弱地快要死掉。 小羊则是实实在在受了酷刑。 小羊在心中思考这回被抓的原因，他想大概是租界沦陷之前，风光太盛赚了太多钱，遭到日本人眼红。他的师傅贺二爷去了香港后又一直协助后方抗战救国，小羊身处上海，不为国家，但是会帮助自己的师傅，建立后方与上海的联系。 小羊因是贺二爷的得意门生，所以这顶特务的帽子扣的合情合理，租界沦陷后，日本人当即把小羊抓进76号特务营，小人得志地没收了小羊在租界的所有产业。 文祖献十分不待见小羊，所以陆清禾将两人安排在相邻的两间单人病房。 小羊年轻又身强力壮，受了种种酷刑，还能强打起精神安慰陆清禾，他无比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无力地握住陆清禾的手：“哥，我没事...你别担心，都是皮外伤，只要养好了就没事。” 陆清禾余光看着小羊病号服下皮开肉绽的伤口，心脏不禁刺痛发疼，恨不得自己去替小羊疼，他心疼哽咽地说着：“怎...怎么能这样对你...太...太不讲道理了...” 小羊绵软地问道：“日本人没有为难你吧？” 陆清禾沮丧地摇摇头：“没有。” 小羊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哑声说道：“嗯...哥，我想先睡会儿...” 然而，就在两个月后，逮捕小羊的行动处副处长，在前往南京的路上，死在了特务的枪口下。 时间转回现在。 陆清禾见小羊睡着，起身来到文祖献的病房。 文祖献捂在被子里，看到哥哥十分委屈，他着凉了许多天，声音沙哑说道：“哥...你怎么才过来啊....那头羊能比你弟弟还重要么？” “小羊伤的重些...”陆清禾坐在文祖献床边：“吃饭了么？” 文祖献翻了个身背对陆清禾，流下一滴泪水，半死不活，矫情说道：“吃不下，就喝了半碗粥....我不想活了，我活着没意思...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你们都不跟我好，你以前对我最好了，现在你只关心小羊，邵元麒和邵元棠也一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想活了，我活着没意思....” 换从前陆清禾绝对要心疼死，可有了小羊做对比后，陆清禾突然之间有点认同邵元棠说的话，小羊一身皮开肉绽的伤痕，哼都没哼一下，文祖献只不过少吃两顿饭，发了个烧就在这里要死不活。 “幸好那山本没有背景，不然这事真不好说，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陆清禾缓缓说道。 文祖献闷声回道：“当时没想那么多...以后不会了...”文祖献翻过身，很想像小时候那样，让陆清禾哄哄他：“哥，你都不知道我这半个月受了多少罪，牢里又湿又冷，还有蟑螂和老鼠，我这两条腿发旧疾到现在都还疼。” “唉...你和小羊受苦了。”陆清禾把手放在文祖献的膝盖处，隔着被子替文祖献轻轻揉捏。 文祖献享受着哥哥的疼爱，说道：“哥，你趁着没有太老赶紧找个媳妇吧，这天天和小羊混在一起算什么事，找个媳妇把孩子生了和和美美的不好么....我当初真该多生几个，我要是多生两个，我现在还能有个伴。” 陆清禾没想到文祖献坐牢坐出一番人生感悟，对他催婚催生，他在心里说：小棠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和他作伴。 文祖献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哥，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再见不到元麒，我真的想去死了...” 陆清禾觉得文祖献是个恋爱脑，寻思着该如何安慰表弟。 突然，宋来宝带着一个面生的青年冲进病房，兴高采烈地说道：“文先生！师...”宋来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走进病房，关上房门，小声说道：“师座又来消息了！” 文祖献睁大眼睛微微抬起头，转而又靠回枕头上，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来消息有什么用...我只想见他...” “能见能见！”宋来宝拉过青年：“你来说！” 文祖献再次睁大眼睛撑着身体半坐起来：“什么？” 青年说道：“军座几天后会去重庆修整三个月，军座想让您也去。” 中国军官在日本人这边是通缉犯，邵元麒肯定来不了上海，但文祖献作为良民，行动倒是方便许多。 重庆是大后方，文祖献去不得前线，去重庆倒没问题，花钱找找关系就行。 文祖献眼睛都亮了：“我...我去！哥...你你你，你去帮我找找人，把我送去重庆，我我我得回家收拾行李去。” 文祖献感觉身体一下子恢复活力，头不昏了，腰不痛了，腿也不疼了。 文祖献这副模样堪称医学奇迹，简直另陆清禾目瞪口呆。 青年又说：“军座说，您的儿子也在他那里，让您不要担心。” 番外四 一些日常 文祖献在家修整了三天，等烧稍微退了点，他立刻带着宋来宝，和邵元麒送来的三个小兵，乘车前往重庆。 路途遥远，上车之后，文祖献立马就恹巴了，莫名其妙又发起烧来。路抖，车座硬，文祖献难受地呕吐不止。 等终于抵达重庆，恹巴巴的文祖献才得以恢复一点精神。 邵元麒仿佛近在咫尺，文祖献强打起精神，结果几人刚进市区，突然遇到日军轰炸。 文祖献只在报纸上知晓日军对大后方尤其重庆频繁轰炸，没想到刚到重庆就遇上了。 几个人随着人群躲进拥挤的防空洞，文祖献锦衣玉食许多年，幸好前些日子刚刚受过牢狱之灾，吃尽苦头，此刻挤在拥挤的人堆里，竟不觉得憋闷难受。 公共防空洞环境简陋，空气浑浊，文祖献从防空洞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连说话都要喷灰。他感觉自己倒霉透了，不过这不能影响他的心情，因为他马上就要见到邵元麒了。 几人赶路辛苦，文祖献原想一口气找到邵元麒，谁知竟会在防空洞待了那么久。跟随的几个小兵都是很能吃苦的，不过文祖献近几年十分的有人性，所以先带着几人到附近下馆子。 文祖献找了半晌，终于找到一家看似饭店的地方，为什么是看似呢，因为饭店旁边立着“张记饭店”四个大字招牌，饭店本身却是只剩半边墙，倒塌的另一边则用棚屋代替。 老板招呼道：“诶？外地过来的吧，我这手艺好，就在我这吃吧。” 文祖献暂时不讲究任何形式，吃饱了赶紧找到邵元麒才是正事，于是文祖献带着几个小子进了张记饭店。 老板是个自来熟，听到文祖献说的官话，便转为川普：“你们哪里过来的啊？” “从上海过来的。” “沦陷区啊....没事！到了重庆咱就不用看人脸色了。”老板笑道：“你们来的不赶巧，我这饭店上个月刚刚被炸成这样，之前很体面的，下个月我还要再修的。” 文祖献一边低头看菜单，一边笑着点头，点菜间，文祖献突然在菜单上看到一个很炸裂的名字，他惊奇地问道：“老板，这个轰炸东京是什么菜啊？” “锅巴虾仁汤，很好吃的！”老板回道。 文祖献近几年在上海待的十分憋屈，这道菜很符合文祖献的心意，他一拍桌子，笑道：“好！给我来五份！吃不完的我打包回去慢慢吃！” 文祖献带着几个小子吃饱喝足，又向老板打听了邵元麒住所的地址。然后拎着三份没吃过的轰炸东京，兴高采烈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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