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祖献是向着陆清禾的,陆清禾当然不会说文祖献任何不好:“奉之新建的厂子在闸北,现在闸北轰炸严重,也不知道厂子怎么样了,所以他最近心情不好,不是故意针对你。” “表哥在开厂子么?他现在很有钱啊?”陆清云诧异地问道。 陆清云蠢蠢欲动,其实他在北平不好过,因为他实在过于草包,父亲又大不如前,所以在北平只剩一群狐朋狗友,稍微像样点的都看不起他:“大哥,你们在上海混的这么好,干脆我也留在上海好了!” 陆清禾很好说话:“你愿意留下当然好啊。” 小羊脸上不作表情,心里怒骂:好个屁! 吃完饭,陆清禾喊来服务员,小羊知道他已经捉襟见肘,先他一步掏出钱包,对服务员说:“我来付。” 服务员鞠躬笑道:“刚才有位文先生已经付过了。” 陆清禾和小羊把陆清云送到公寓附近的旅馆,陆清禾付完房费,陆清云嬉皮笑脸地拉住陆清禾:“哥,这么早就回家么?要不你带我去舞厅玩会儿嘛。” 小羊说道:“他明日要上班,没时间陪你,我明日陪你出去逛逛。” “啊...”陆清云黏黏糊糊说道:“哥,先给我点零用钱呗,我出门没带钱。” 小羊早已在心里翻了无数白眼,他先陆清禾一步掏出钱包,拿了五百块递给陆清云:“够么?” 陆清云接过钱,笑开了花:“够啦够啦,谢谢文扬兄。” 陆清禾皱皱眉头,他觉得小羊年纪最小,陆清云不该拿小羊的钱,可不等他阻拦,陆清云已经撒欢似的把钱塞进了口袋里:“明日见吧!你们不用管我啦!” 陆清禾和小羊走出旅馆,不认同地说道:“你给太多了,你不该给他钱的,我弟弟他花起钱来没有数的。” 小羊心说,你也知道啊。“那不是你弟弟么,我想着应该对他好一点。” 小羊装纯善的时候可以无比纯善,只要他想装,就算知道他是地痞流氓,也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陆清禾就被迷惑的不清,他看着小羊真诚真挚的大眼睛,不由心中一动。 小羊很聪明很能干,二十岁就能在上海混的如鱼得水,自力更生养活自己。 反观陆清云,二十多岁了,还只会伸手要钱。 人跟人真是没法比,陆清禾不由叹了一口气,越来越觉得小羊好的出奇。 ... 3月份,中日停战,文祖献得知此消息,急忙拉来宋来宝当司机,在邵元麒的陪同下第一时间前往火柴厂。 已经陆续有人回到闸北,路面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宋来宝开车的时候感觉碾过好些尸块。 车内三人两人当兵,不怕这情形。 文祖献也不怕,可昔日华界最繁华的闸北在日本人的轰炸下满目苍夷,车窗拉下时令人作呕的尸臭扑面而来,文祖献只觉不寒而栗。 火柴厂确实被炸平了,厂内的机器全部烧成渣滓,炸的一点看不出这原先是个火柴厂。 文祖献看到,一口气喘不上来,双腿发软朝后倒去。 邵元麒连忙从后环抱住气到翻白眼的文祖献:“小妈!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文祖献气若游丝,声音发虚:“我的厂啊....” 邵元麒握住文祖献的胳臂:“万事开头难,我再给你建一个火柴厂,你别把身体气坏了。” 文祖献心痛地几乎落泪:“我的机器全是德国造的!你说建就建呐!” 邵元麒见文祖献都倒抽气了,他怕文祖献气出好歹,赶忙说道:“我给你建!我去给你进德国的机器,我找人给你建工厂,你什么都别管,给我半年时间,我肯定给你弄好,行不?” 文祖献靠在邵元麒怀里,听了这话,他昂起头朝向邵元麒:“真的?你真能弄好?” “真的。”邵元麒笃定地点点头。 ... 陆清禾工作忙,小羊捏着鼻子陪陆清云玩了几天,玩得陆清云在陆清禾面前连连夸他。 陆清禾本来对小羊就有滤镜,这回对小羊的印象好上加好。 他感觉小羊很谦逊,即使优秀,也不曾瞧不起他那只会伸手要钱的弟弟。 小羊能与家里人相处的如此好,陆清禾忍不住高兴,夜晚上床时他对小羊说:“我看你最近和小云关系挺好的。” 小羊靠在床头看画报:“你弟弟嘛,肯定是要搞好关系的。我明日要去码头对账,你和我一起去么?” “嗯,我跟你一起去。”陆清禾应道。 ... 陆清禾和小羊下午去的码头,对了半天账,出来时已是天黑,陆清禾忙完在办公室伸了个懒腰,他看看时间说道:“待会把小云接出来一起吃饭吧。” 小羊边整理账本,边说:“他一般下午睡醒会出去玩,这个时间不一定在哪呢,你先给旅馆打个电话问问。” 陆清禾有些羞耻,小云那么爱玩,愈发衬的小羊勤劳踏实,他这才觉出自己的弟弟好像真的游手好闲荒唐过头。 一通电话打去,旅馆无人,陆清禾无奈地笑了笑:“真的不在。” 小羊满不在乎地说:“他昨天问我要了一千,肯定不会闲着。” 陆清禾惊讶地看向小羊:“他怎么问你要钱?前两天我刚给了他三百。哎...他这样,比在北平的时候要钱容易多了,你不应该给他钱的,你应该先来告诉我。” 小羊:“他是你弟弟嘛,他问我要我就给了,我看你总是寄钱给他们,就没多想。” “你也是的,赚点钱不容易,一千不是小数目了,你怎么说给就给。”陆清禾很头疼,他一点不想花小羊的钱,他一直觉得小羊应该是被照顾的那个:“等月末的时候,我把钱补给你。” 小羊摆出一副愧疚的模样:“对不起哥,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是我擅作主张了,你别怪我。” 陆清禾本来就没有怪小羊,见小羊一脸愧疚,他有点心疼,怀疑自己话说的太重:“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怪你。” 没了陆清云这个电灯泡,小羊心情愉悦地和陆清禾出去吃了晚饭,又心情愉悦地和陆清禾回到家中。 然后心情愉悦地和陆清禾洗澡上床准备休息。 直至深夜,两人快要入眠,一阵火急火燎地敲门声突然将两人吵醒。 门外传来陆清云凄厉地哭叫声:“哥!哥!救命啊!呜呜!” 陆清禾一脸茫然地从床上爬起,听到陆清云声音后,他慌忙跑去开门。 小羊心情愉悦地跟在陆清禾身后。 陆清禾打开门,小羊越过陆清禾的身影,看到了鼻青脸肿衣着不整的陆清云。 陆清云的模样很狼狈,浑身发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哭的满脸鼻涕泡,见到陆清禾,他哆哆嗦嗦求助:“哥!哥!呜呜呜!他们把我手指头剁了!” 小羊站在陆清禾身后,在阴影之中忍不住发笑。 ... 陆清云前言不搭后语,总算讲明白他在赌场被剁了两根手指——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他哭天喊地的被陆清禾和小羊送去医院。 陆清云在医院鬼哭狼嚎哭,哭了满脸鼻涕泡,小羊看到,很无语,不明白是小弟们下手太狠,还是陆清云就是不经吓。 一针镇定剂下去,陆清云总算不叫了,安安稳稳睡了过去。 陆清禾见弟弟遭受大罪,心疼坏了,他焦急地看向小羊,茫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羊耸耸肩,一脸漠然:“不清楚,可能输太多了吧。” 陆清禾眉头紧皱,痛心疾首:“那也没有一上来就剁人手指头的啊!” “可能是生面孔的原因吧。” 陆清禾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有些迟疑地问道:“小羊,我记得...28号赌场是青帮的地盘吧?” 小羊点点头:“是,但不是我管。” “可是...”陆清禾生出一点疑心,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羊打断陆清禾的猜疑,反问:“哥,你在怪我么?” 陆清禾蓦地愣住,这事当然不能怪小羊,是陆清云贪爱赌博,他如果从来不赌,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陆清禾一时语噎,惶然垂下头看向病床上的陆清云:“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 陆清禾和小羊陪了陆清云一宿,晌午,陆清云在噩梦中惊醒。他哭哭啼啼黏黏糊糊看向陆清禾:“大哥呜呜呜....” 陆清禾急忙走到床边:“醒了?” “大哥呜呜呜...”陆清云哭着喊道。 “是大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陆清禾看见陆清云这个模样,心烦意乱,不知道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把弟弟吓成现在这样。 陆清云又哭着看向陆清禾身后的小羊:“文扬兄,你得替我出气啊...我昨日一直跟他们说我认识你,他们根本不听。” 小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你输了多少钱?” 陆清云抿住嘴,突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看陆清禾又看看小羊,支吾说道:“二十万...” 陆清禾震惊地瞪大眼睛。 小羊嘲道:“厉害,够买套洋房了。” 陆清云抓住陆清禾的手臂:“哥,我在北平的时候都没有一次输过这么多,我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有人要害我!”陆清云哭地更厉害了:“他们说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把我打死为止,哥,我好害怕,我想回家,我想回北平。” 陆清禾见陆清云吓坏了,十分自责:“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是哥不好。” 陆清禾把过错归咎于自己,小羊忍不住说:“关你什么事?”转而又对陆清云说:“你回北平吧,你欠赌场的钱,我和你哥替你想办法。” ... 陆清云吓得不敢住旅馆,赖在陆清禾家中,宁愿睡沙发也不肯走。陆清禾自然是由着他。 白日里,陆清禾和小羊要工作,都不在家,陆清云悠闲自在,独自在家中听音乐看画报。 这日,门口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开门!” 陆清云被赌场的事吓出心病,他心中预感不妙,磨磨蹭蹭走到门边,颤抖问道:“谁呀?” “老子是来要债的!开门,我知道你躲在这!” 陆清云娇生惯养,光听声音,就要吓得哭出来,他语带哭腔:“你们走吧,我哥说会帮我还钱的,我哥叫陆清禾,他在外滩的银行上班,你们去找他吧!你们放过我吧!” “砰!” 一声巨响,木门被流氓一脚踢开。 陆清云吓得僵靠在墙上,懵然无助地看向眼前的一群流氓,他泪流满面地哭起来:“大哥,你们就饶了我吧。” ... 小羊回来的时候,陆清云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吐着血,他看见小羊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抓住小羊的裤腿,喊道:“文扬!他们想要我的命啊呜呜呜!” 小羊嫌弃地踢了踢腿,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钱递给为首的流氓:“我会替他还钱的,你们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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