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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他在裴允送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裴允”二字后，又写下了一个逗号，于是两人逐渐有了后续的交往。 而现在，该写上句号了。 “裴允，你……喜欢我吗？” 夏晏礼问得突兀，屏幕里帅气男生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恼。 裴允不是一个会把情爱挂在嘴上的人。那天他告白时，就因为说了一连串的“我喜欢你”，被裴允喊停了。 裴允说得最多的是“我想碰你”“我对你感兴趣”，用欲望和行动来给他爱的错觉，但在他的身体变得更具男性特征后，这种错觉带上了强烈的割裂感。 “……你在家里吧。我去接你，我们当面聊吧。” 裴允没有回答。 这倒也在夏晏礼的预料之中，因为就算裴允能够为了见他一面，坐七八个小时的车，也不能改变裴允对男性不感兴趣的事实。 夏晏礼心想，裴允应该是喜欢自己的性格的，虽然连他都不喜欢。也正因如此，他很高兴。 我不喜欢自己的性格，但我喜欢的人替我去喜欢。 可惜身体和灵魂不能分开。 裴允一开始应该是看上了自己青涩到能模糊性别的身体，但他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男人。而裴允不喜欢男人，他和裴允都很清楚这点，所以裴允答不上来。 他能猜出裴允想约他出去干什么。抱住他、亲吻他，甚至还会和自己上床，然后再告诉自己答案。 先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能够接受男人，但他也是男的，很清楚男人的下半身根本没什么节操可言。胯间那根东西受到刺激，总是能硬起来的。 正如他之前跟裴允说的那样，他想要的太多了。他希望裴允能像他一样，看到男人的阴茎会产生欲望，而不是嫌恶地闭起眼睛，或者用爱去逼自己的接受。 这样的话，他能相信这份爱什么时候会被消磨掉呢？ 更何况他不能让一个母亲失望。 裴母提到听说他们总是会单独待在房间时，眉头忍不住轻轻皱起，所以他压下羞耻，跟裴母说他们没有进行真正的性行为。 而现在，他更不可能和裴允进行插入式性交。 “我不想出去。”夏晏礼说道。 刚刚问题的答案，他已经得到了。 “谢谢。” 谢谢你还是给了我一点爱意，但那份爱意夹杂着太多不肯定，不是我想要的纯粹。我甚至会怀疑你只会在我身上寻找那个青涩少年的影子。 裴允却当夏晏礼是对他邀约的致谢。毕竟夏晏礼总是不自觉地过分客气。 “为什么不想出去？你现在也没别的事情要做吧。” “因为我不想跟你出去。”夏晏礼说这句话时，心脏跳得很快。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样明确地、不留情面地拒绝裴允。他在这段关系里把自己放得太低了。妈妈说，最重要的是不要自己瞧不起自己。 但原来他一直这样做。 刀子是他捅向自己的。 屏幕里裴允的眉头不悦地皱起来：“什么意思？” “我是说，”夏晏礼平息了一下气息，“你让我觉得很累，所以我不想跟你出去。我害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很讨厌在你面前，总要想到自己是个穷人。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我跟你相处到现在的。” “……你是要提分手了吗？” 夏晏礼啊了声。 对，他答应裴母了，那么他是该提分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裴允就开口了。 “我不会允许的。” 夏晏礼愣了愣，有点气笑了。 “为什么？我还没有这个权利了？” “是你自己说的，等我说腻了，我们才会分手的。” 原来是回旋镖。 “对不起，裴允，我那时候没有考虑清楚。我只是想说，现实的压力好大。你可能觉得总有办法解决，但我觉得不能。” 夏晏礼咬了咬牙，鼓起剩余的一点点勇气。 “裴允，是你让我没有安全感的，但这不怪你。你不能选择性取向，我也不能。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普遍不理解更与你无关。其实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身为男生，还喜欢上你了，又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会因为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就果断地和你斩断关系。是我不够勇敢，不敢相信某天你不会突然跟我还是没办法和我谈下去，也不敢面对外界的目光。这中间没有谁在阻拦，唯一的阻碍就是我自己。 我是那个多余的人，所以终究要退出的。”
第二十九章 夏晏礼卑微的话语让裴允很不舒服。 “我做出的努力，你是都没有看到吗？缩在龟壳里能解决什么？” 丢下这句话后，裴允就挂断了电话。 今天他是真的很想见夏晏礼，因为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单独相处了，特别是在夏晏礼问出那句话之后。 “你喜欢我吗？” 他已经能确定自己喜欢夏晏礼了。需要克服的只是对同性身体的排斥，但这也不难克服。 情人节那天，他将夏晏礼一并包裹在大衣里，感受着眼前人的体温，那时他就很想将这个人按在墙上狂吻。 夏晏礼住的地方是个老旧小区。巷子又窄又黑。那一刻，阴暗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 好想将这个人拉进巷子里，扯下裤子，然后扶着自己的阴茎插进去。 夏晏礼的顺从有礼，以及在情欲方面的大胆总是能刺激到他的虐待欲。 他提出跟夏晏礼见面，就是想用身体来诉说自己的爱意。 然而夏晏礼却用像要哭出来的语气否定他了，觉得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异性恋，不喜欢男人的身体，终究是要抛弃自己的。 他本可以证明不是的，夏晏礼却只会往后看。 至于夏晏礼提到的社会的不认同，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都愿意为了夏晏礼，面对那些不友好的声音了，换来的却是毫无回转余地的逃避。 所以，裴允决定先冷处理一段时间。 反正按照母亲的安排，他大后天就要出国了，也需要时间去准备。 干脆在那里等夏晏礼过来行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夏晏礼必定只能依靠他，也就没有余力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想抓住这个人，而让对方置于自己羽翼之下是最好的办法。 他突然能理解中国古代为何会有金屋藏娇，国外的公爵伯爵又为何喜欢豢养少女少男。 而且国外那么开放。说不定他还能跟夏晏礼公开关系。这样也就不会有人将视线投向夏晏礼了。 自从夏晏礼改变造型后，俊美的五官总是能吸引女孩的注意力。 那次夏晏礼去高二帮忙，他警告说不要和女生调情，夏晏礼好像都没有听进去。 那个人有时候很敏锐，有时候又呆得让人绝望。他真的怀疑夏晏礼会做出和对自己有好感的女生单独出发吃饭这种蠢事。 要是公开关系了，他就能在那个人身上贴上属于自己的标签。 想到这里，裴允更加期待国外的新生活了。 到了国外后，裴允很快就融入了当地的圈子，但他的心却一直在国内。 他每天都在想着那个会红着脸说“我好喜欢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他甚至跟那些对自己的好感的人直言他已经有对象了。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人没有等到，消息也没有。聊天窗里最后一条消息就是视频通过结束的提示。 每次都是夏晏礼先来找他的，而且那次谈话，他已经很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现在还要他先低头，实在有点困难。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想见夏晏礼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架子，点击了视频聊天的图标。 问问夏晏礼入学办理得怎样也好。毕竟这是他母亲去操办的，他问一下也很正常，然而电话却拨不出去了。他看到通话结束图标旁边的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裴允眨了好几次眼睛，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他看到了拒绝，正如那天夏晏礼很坚决地拒绝跟他见面。 那天他能感觉到夏晏礼的心情不好，但他也被激怒了，可他也没有做出拉黑这种不留情面的事。 这不像夏晏礼会做的事情。那个人即使被冒犯了，也只会自己默默消化。更何况他还是夏晏礼喜欢的人。 带着不悦与不安，裴允打开班群，艾特了夏晏礼。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向夏晏礼表明，他已经知道自己被拉黑了，快把他加回去，然而回复他的却是另一个同学。 【他好像已经不用这么号了。】 裴允发了条信息。 【那你有他的新号吗】 顿了顿后，他加了一句解释。 【想跟他聊聊留学的事】 裴允心想，就算之后夏晏礼看到这聊天记录，他也不至于太过丢颜面。 不但主动去找夏晏礼，还被发现自己被拉黑，现在甚至求别人将新号告诉他。他不习惯这种上赶着求人的感觉。 然而，同学的下一条信息却让他的心瞬间沉下去了。 【留学？他为什么去留学？都已经填好志愿，准备在国内读大学了】 夏晏礼不打算留学。 而这信息还透露了一个消息——他母亲没有安排夏晏礼留学。 “我会因为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就果断地和你斩断关系。” “我只是想说，现实的压力好大。你可能觉得总有办法解决，但我觉得不能。” 夏晏礼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裴允拨打了母亲的电话。 对于他的来电，母亲似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他说你不是同性恋，妈也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年轻气盛犯错。” 裴允的手紧紧握住手机。 “爱一个人有错吗？” 沉默许久后，一声轻轻的叹息从电话传来。 “没有错，但他说你不喜欢他。说这句话时，他很肯定，也很伤心。他感受不到你的爱，所以，你们真的匹配吗？” “……你不懂他，他是一个喜欢待在龟壳里的人，总是担心还没发生的事情。他不愿意去努力，我可以去努力。如果我和他之间有100步的距离，那我愿意走99步，甚至将100步全部走完。这样我和他总能在一起，不匹配也能匹配。” 又是一声叹息。 “不，是你不懂他。小允，妈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你不喜欢他，但他能明知这点，还能跟你在一起，就已经走了很多步了。那100步甚至是他走完的，只是你没有察觉到而已，然后你硬拉着他，要他往他不想去的方向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裴允觉得心里闷得发慌。 对于母亲的话，他竟然有点认同。 诚然，是他提出交往的，但那天晚上，要不是夏晏礼来跟不熟的一起看电影，还一再缠着他要票根，他可能也不会真的开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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