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周济慈坐在卧房的扶手椅上,他慵懒地靠在一个绣金软枕上,左手漫不经心地把玩一支看上去很正常的笔,桌面还有一副眼镜盒。 在听到周济慈说和他做那种事情很恶心时,他终于听不下去了,推门走进去。 见江恕进门,周济慈脸色微变,他平静地摁掉手机,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都听到了?” 江恕没有回话,他拿起桌上的笔和眼镜盒仔细检查,在眼镜很细微的地方发现了微型摄像头,而那支笔应该是录音笔。 这副眼镜他见过,他在医院养伤时,周济慈就带着这副眼镜为他看文件,他记得周济慈那时候意味深长地提醒他不要相信自己。 他那时还以为周济慈是在说笑,原本都是真的。 检查完这两样东西后,江恕平静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济慈淡淡道:“我原本就是在圈内搜集线索的一个线人,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秦洋他们小组一直在调查一笔黑钱的走向,他们怀疑英贤集团和你的公司是幕后黑手之一。所以,你刚找上我的时候,我就顺势答应了。” 江恕心里嘲讽道:别人为艺术献身,你为公理献身,啧啧啧,真是伟大呢。 见江恕不动声色的模样,周济慈抬起眼皮:“我骗了你,你难道不生气吗?” 江恕轻笑一声:“我不至于这么蠢,你要是真想联系警察上交物证,压根不会在家里打这种电话,你是故意让我听到这些话的。” 他环视四周,然后惬意地靠在床上的软枕上,挑眉道:“还有什么想激怒我的话,都一起说出来吧。” 他慢吞吞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但点烟的手却在不自觉地发抖。 周济慈叹气:“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我从来,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舔狗就是你的命,你舔一个不够,还想舔第二个,甚至还想舔一辈子。你母亲生你来,就是让你做舔狗的吗?” 江恕手一抖,火星落在被褥上,烫出一个洞,他望着那个洞,感觉自己心脏上也被挖掉一个洞,丝丝麻麻的痛。 他轻声道:“你这么讨厌我,又怎么能和我做得下去的,你不是觉得恶心吗?” 周济慈脸上闪过一丝怜悯之色,他走到江恕身前,伸出手爱怜地抚摸江恕的发帘,眼神怜悯道:“因为我是男人啊,男人的性和爱是能够分开的。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依旧能睡得下去吗?” 江恕张嘴,突然想很像打断他的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是因为我 的前男友啊,我每次和你睡觉都把你当成他,不然我怎么睡得下去呢?裴律不也是一样吗?” 听到这个回答,江恕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他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有千斤重的岩石死死地压着他的胸口,压榨着他肺部的空气。 良久后,江恕声音嘶哑道:“我不信。” 周济慈语气温柔道:“承认吧,你只是喜欢臆想出的我而已,你以为我会是你母亲一样善良温柔的人,但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想象出来的那种人,我骗了你,我记得傅庭雪,他纠缠我十几年,我恨他,但我摆脱不了他,所以我才利用你帮我除掉他。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想跟你演戏,我烦得很。” 江恕轻声道:“可除掉他,对我也有好处,江家现在在港城一家独大,我不仅仅是为你。” 见江恕还在为自己找理由,周济慈上前一把撕开他的衬衫,眼神怜悯道:“你看看你,因为我,你到底受过多少伤?你母亲知道你为一个男人这么贱吗?而你现在还要为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糟蹋你的人生。我不过是用一个谎言欺骗你,你就能为我肝脑涂地,你真可怜。” 江恕低头,他腰部有一道刀伤,胸口也有很多零星的伤痕,是地基坍塌时,尖锐的石块划下的。 他知道他背后还有一道钢筋留下的伤,从肩头一直划的腰部,痕迹之深,几乎把他整个人都贯穿。 这些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留下的。 他以为这是荣耀的勋章,但眼前的男人却说这并不值得。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就当周济慈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时,江恕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眶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江恕一个手刀劈在他的脑后,干净利落地把他打晕。 周济慈身体一软,直接晕倒在床上。 在确定周济慈不会醒来后,江恕掐灭香烟,死死地掐住周济慈的脖颈,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人……” 他五指用力到痉挛,像是恨不得要把这个男人直接掐死。 就当周济慈快要窒息时,江恕才缓缓松开手。 他眼中各种神色闪烁,像是下定了决心。 卧房里,一个白大褂从他的药箱里取出药水,他将药水注入注射器,针头的表面光滑如镜,闪烁着微弱的金属光芒,锋利而阴森。 乔西最后一次确认:“老板,您真的要给周先生用这样的药吗?他大脑原本就受过损伤,可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自从伤势恢复后,乔西就回到自己的岗位,没想到他接手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这么丧尽天良,但身为江恕的亲信,他会无条件听从老板的命令。 江恕静静坐在纱帐外面,他看着睡在天鹅绒被中面色苍白的男人,眼神十分阴鸷。 这些天他一直让医生给周济慈服用安眠的药物,这些药物让周济慈整日都醒不过来。 但江恕对他的状态却极其满意,不会动的玩偶很好,可比他伶牙俐齿的模样乖巧多了。 听出乔西话语中的规劝之意,江恕冷冷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医生,开始吧。” 医生自然是江家的心腹,每个家族都有藏污纳垢的事,有这样的医师很正常。 这一针药下去,再搭配每日服用的药物,周济慈身体会渐渐失去力气,精神会越来越恍惚,也会容易控制,他会慢慢变成只属于自己的金丝雀。 这是他做出的决定。 他为这个男人差点献出生命,但所有人都说这并不值得。 很好,他又一次输得一败涂地。 周济慈说他贱时,他当时表面不动声色,但理智却开始分崩离析,他受不了,他不要再做败犬。 你不是说我贱吗?那老子把你毒成个傻子,让你整天躺在床上,老子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 到时候看看到底谁能更下贱。 江恕心底那颗恶毒的种子在慢慢地发芽,种子在贪婪地汲取着他阴暗的情绪,甚至他已经听到种子生长时破土而出的轻响声,那滋味,简直让人着迷。 当针头要碰到周济慈的皮肤时,江恕却突然喊道:“停下来。” 他望着床头柜上母亲的照片,又看向周济慈的脸,痛苦的表情从他脸上掠过,他脸色惨白,眼神中半是怨恨,半是痛苦。 他捂住脸,受伤似地喃喃道:“算了,算了……等他醒来,就让他走吧,告诉他,是我嫌弃他不干净,让他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他。” 乔西一愣,他看到自己的老板像个败犬一样抱住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猩红的地毯上。 江恕贪婪地用眼神描摹周济慈熟睡的脸,头脑空空荡荡,心上乱跳。 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更恨无可自拔地被他引诱的自己。 最后,他成就了他,用抽筋拔骨的方式让他真切地醒悟: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晚上十点,西郊的夜市正如火如荼,绚丽多彩的霓虹灯在黑夜中闪烁,犹如夜空中的繁星。 西郊的一家馄饨店里,秦洋狼吞虎咽地吃夜宵,口齿不清道:“所以,他就这样放过你?” 周济慈垂下眼睫:“他好歹也是天之骄子,自然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裴律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他能接受自己的对象不爱自己,但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对象背叛自己。我正好触犯他的底线,他会放手也不奇怪。” 他仔细地研究过江恕的心理,自然知道那个男人最不能忍受什么。 但是,周济慈疑惑地看着手臂上的青紫,还是感到很奇怪,努力地去回想那天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 周济慈摇摇头,觉得最近的思绪很混沌,注意力怎么都不能集中,整日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身体上也莫名其妙地多了很多吻痕。 秦洋没发现他的异常,随口道:“我原本还在想,如果这次还不能奏效,不如让我帮你一把。他不是最讨厌人背叛他吗?你要是背着他和我去开房,不信他还能忍 下来。” 周济慈一愣:“……你想让我和你出去开房?” 此话一出,馄饨摊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把注意移到他们两身上,当看到秦洋胡子拉渣的模样,而他对面那个男人模样温柔又雅致,心里不由嘀咕道:哪来的野兽配美人。 秦洋一哽:“假装开房而已啦。” 他又连忙补充道:“我只是想帮你一把,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 周济慈摇摇头,轻笑道:“这样还是太羞辱人了。其实,我也在说谎,我并没有把他当成任何人,但我最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感到很不开心的,我不能欺骗他。我答应过他的爷爷,事成之后会告诉他真相。” 秦洋又道:“如果他知道真相后依然想要你呢?” 周济慈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说不清带着点什么,很复杂。 良久后,才听到他的声音道:“我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讨厌。我离开时,他的秘书乔西跟我说,他嫌我不干净,这样很好……” 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周济慈嘲讽道:“你肯定会觉得我很虚伪吧,明明不爱还能和他做那种亲密的事。” 秦洋反驳道:“怎么会?当初是他先强迫你的,如果他不纠缠上你,你未必有伤害他的机会,都是他应得的。” 角色互换一下,秦洋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果真有男的这样强迫他,他非宰了那人不可。 周济慈勉强笑笑,他摸出金属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对着无边的夜色出神。 港城的天气变化很大,前几天刚出太阳,这几日又变得阴气沉沉的,天空冰冷而阴暗,空气中的寒意几乎要浸透他的衬衫。 他神情恍惚,心里一片冰凉。 吃完夜宵后,秦洋原本打算去周济慈的家坐坐,结果走到三楼时,局里突然有紧急任务,通知他立刻回局里。 接到通知后,秦洋遗憾道:“本来还想去你家蹭口茶的,看来今天是没机会。” 周济慈笑道:“没关系,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住在这里,你有空常来就行。” “那我可就要经常来你家蹭饭喽。” 秦洋自己不会做饭,平常就喜欢叫外卖应付,因此很喜欢去周济慈家里蹭顿好的,他甚至想直接交一笔伙食费,然后天天来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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