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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叔的便当又摔一次：“新证据就是你去找啦，啊是会从天上掉下来呢？” 瀚仔拿起验尸报告，迈开腿时听见身后的中叔怨声道：“临门一脚，真是欠了他的。” 茶壸砸在桌上，砰一声响。 蔡俊宏手脚猛地一抽，从床上醒来。林家卯抽了两张纸巾印在他脖子上，纸巾立即被汗水浸得软烂，接着第二张，第三张。 “做恶梦了？叫不醒。” 蔡俊宏似乎很虚弱，张不了嘴，发不出声音，只能转转眼珠。林家卯把人拉起来，说换一下衣服，湿透了。他打开衣柜，看见一条挂在门铰上的红绳。蔡俊宏无知无觉，看向窗外，雨大得看不见附近的楼房。 “你没带伞吗？”徐凤打开门，看见被雨淋透了的蔡俊宏。 “我忘了，台北大太阳。”蔡俊宏抖落身上的雨水：“我刚去婷婷家，没有人。她还是没有回来吗？” 徐凤摇了摇头。 林家卯站在房间门口，看了蔡俊宏一眼，没打招呼又跑回去。 “林家卯，你跑也没用，给你带了练习册。今天要做完一课。在我包里自己拿，我去洗澡。” 林家卯坐在书桌前，耳朵听着但不回应也不看蔡俊宏，等人走了，立刻跑到湿淋淋的背包前找练习册。背包里东西多，林家卯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他用力抽出簿子，有个东西跟着簿子飞出来。他转头，看见一条红绳躺在地上，纤细但有硬度，像在地上画了一个小法阵。他没细看，捡起红绳放回背包里。 “你在干嘛？”蔡俊杰赫然出现在门口。 林家卯条件反射把背包往身后藏。高大的身影快步逼近，手臂一伸便抢过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蔡俊宏的床上。红绳压在底下，蔡俊杰拨了拨找了出来。红绳中间系着一颗水晶，看着灰灰的颜色不均，不起眼，但稍稍一转，这石头隐隐透出彩虹一样的光来。蔡俊杰把红绳握在手里。 “你什么时候弄的？” 林家卯直摇头。 “你每天做作业，到店里帮忙，还有时间搞这个？钱哪里来的？”蔡俊杰的眼神像盯着一条引人作恶的毒蛇。 林家卯呼吸急促，咬着牙捏紧拳头浑身发抖。他一个闪身往门口跑，没跑两步被人拎着衣领逮回来。 房外，“林家卯我叫你这么大声都没听见哦！帮我拿──你干嘛蔡俊杰！” 林家卯只听见蔡俊宏的声音，一个晃神，他被关在门外。他趴在门上去转动门锁，咔啦咔啦作响，不见门开。 “这东西是不是他送你的？” 蔡俊杰和蔡俊宏的声音很像，林家卯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没听见回答。 “你是不是要变成蔡德明！” “我没有！” 林家卯听得耳朵嗡嗡响。 “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他才国小。” “那你就是犯法。” “神经病，不跟你吵。” “把裤子脱掉。” 片刻沉默过后，是一阵东西翻倒的声响。 林家卯转身在房子里转，把地面踩出一个个水印，最后在厨房找到徐凤。他使劲拽徐凤的衣服拽得脸都红了，徐凤却扎了根，一心在厨房洗菜。自来水弹到他脸上，冰得入骨，可也不及徐凤回头看他的眼神发寒。 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林家卯撒开手往回跑。房门开了，蔡俊宏走出来，一手攥著敞开的裤头，一手擦拭嘴角的血。 徐凤把水龙头关上，听见大门开了又关。她开火，下油，炒菜。一个个菜盛好端出来，竟然有一桌子那么多。她盛了四碗米饭，三碗冒着烟，一碗被她捧在手里吃着。四壁之内只剩下她咀嚼的声音，头顶灰黄的灯陪着她。 十字路口有一家超商，蔡俊宏趴在里面的长条餐桌上，一动不动，桌面流出一大滩水渍。一个女人在旁边进餐，忍不住侧目。林家卯窜出来挡在中间，还打开一本杂志，把蔡俊宏整个遮住。女人走之前掏出一包纸巾放在桌上，林家卯红著脸说谢谢。 超商里吃的很多，林家卯看着闻着肚子咕咕叫，他立刻捂住。没想过一会儿肚子连环响，他抱着肚子跑到超商另一边的角落。离蔡俊宏远了，林家卯放开怀一边逛货架一边任肚子独奏。忽然他听见耳边传来同样的声音，抬头一看，是蔡俊宏。蔡俊宏翻了翻裤兜，没有钱包也没有手机。 两个人蹲在货架前：“你喜欢吃哪个？” “这个。” “辣的，吃完你就拉肚子。” “那这个。” “炸的，不健康。” “这个。” “太甜了，吃了你会有蛀牙，还会有糖尿病。” “唔，这个。” “这个不好吃。” “那你喜欢吃哪个？” 蔡俊宏被问得登时泄了气，走出超商被风吹得发抖。原本淋了雨就让他体温下降，回家洗澡没洗成，出门又接着淋雨，穿着湿衣服在超商吹冷气，体温一降再降。雨停了，他抬脚刚要过马路，回过头没看见身后有人。超商的门被蔡俊宏又开又关，然而蔡俊宏并不光顾，惹来店员的咂嘴。蔡俊宏走回刚刚的角落，林家卯在那蹲得好好的。他把小孩扛起来，闻到一股隐隐的尿骚味。他鼻子抽动得太响，林家卯整个人僵得像块冻肉。路上的风有点大，蔡俊宏问同样淋湿的林家卯冷不冷。湿衣服贴身上不冷也难受。林家卯的头死死地低着，虽然没被扛在肩上，但也不让蔡俊宏牵住手。 “你有带钥匙吗？” 无声胜有声。连夜猫都跑去躲车底下睡了。 家住二楼，蔡俊宏站在很远的地方看到灯都关了才靠近。 “都记住要拿什么吗？” 林家卯点了点头。 楼房正面一片平川，没有管线也没有阳台，两侧与其它平房相连。家里客厅侧面的窗没有窗花，林家卯踩着蔡俊宏的肩膀爬上旁边平房的屋顶。瓦片和水泥日晒雨淋长了霉斑，幸好夜里看不清，只能闻到味道，但刚下过雨，湿滑不已。林家卯站稳，一个脚印一个脚印挪过去，瓦片发出细小的声响他立即顿住，下一次放脚更轻更缓。蔡俊宏在楼下张开双臂以防林家卯掉下来。林家卯勉强摸到窗边，不料窗从里面打开。偷偷摸摸的两人吓得张大嘴巴不敢叫唤。窗里站着个人，扔出来好些东西，掉到地上发出各种声响。 一阵慌乱嘈杂过后，被窗框阴影划成几份的蔡俊杰说：“走了就别回来。” 黑色的背包伏在地上像地面突然长出一块怪石。蔡俊宏捡起背包，布料竟是温软干燥的，他仍能闻到空气中雨后的味道，背包不该干得这么快，就像他身上的衣服，在超商吹了半天冷气还是有些潮。他打开背包，除了红绳，带回来的东西都在里面。 夜色让人看不清路，蔡俊杰躲在窗后，直到看不见路上的人影才阖上窗。客厅被门缝透出来的微光一分为二，顺着光走去，是徐凤的房间。不知道她是在看书，还是在看天上的月亮。
第14章 十四、 办公桌上杂物多，中叔看见最上面的一张照片便皱眉，拿起来想扔不能扔，于是猛烈摇晃它。“真是晦气，天天见到这个蔡俊杰。” 恩仔仔细看了看，“这是蔡俊宏。” 中叔摆正照片，与照片里的人四目相对。“这怎么认出来的？” “双眼皮的形状有点不一样，蔡俊杰的脸和身形肿一点，气质也有区别。” 瀚仔拿起蔡俊宏和蔡俊杰的照片对比，良久，“那些邻居能看一眼就知道出入案发现场的人是蔡俊杰还是蔡俊宏？” 中叔和恩仔沉默不语。 “蔡俊杰只知道认罪，问他为什么杀人又死都不讲。蔡俊宏呢，精神恍惚，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也太诡异了吧？他们两个的反应不应该反过来吗？律师还是蔡俊宏请的，到底是帮他哥还是害他哥？” 听了半天，中叔开口：“把他叫醒。” “昨天审到凌晨哦。”现在也才刚天亮不久。 “杀了人还想睡觉哦？我们都没得睡他睡什么？” 恩仔刚摸到巧克力棒的手缩了回去，跟着中叔进侦讯室。一个小时过去了，瀚仔只看见恩仔从侦讯室里出来。 “中叔咧？” “在里面给蔡俊杰‘提神’。” “有问出什么吗？” 恩仔摇了摇头，“还是没反应。中叔说人是蔡俊宏杀的，他只是替他弟坐牢。要抓蔡俊宏，放他走，他又开始重复‘人是我杀的’。” 中叔出来了，骂骂咧咧的，谁也不理睬，到门口抽够了烟才回来说：“查蔡俊宏。” 住杂货店对面的是个银行保全，退休了也改不掉时刻警惕的习惯。然而警察上门，他无耐心可奉献。“我很闲呢？还是他家是金库我整天盯着看？”恩仔递上一根烟，自己吃巧克力棒。邻居点着烟也不抽，只是闻了闻辛涩的味道。“我只看见过他出去一次。老三带了个女人回来。啊老三就是他们家最小那个小孩啦。” “他们家不是就两兄弟吗？” “那个老三不知道哪里来的啦，后来跟阿宏一起消失不见了，是最近又回来的。” 恩仔问了时间，老三带了个女人回来，第二天分局就来了个李律师，外形和邻居说的相符。蔡俊宏也出了趟门。 “他们家到底发生什么代志（事情）？” “我们会尽快查清楚的，不用担心。” 邻居边弹烟灰边说：“我们有知情权的啊，你们不说，这条街上的人能安心吗？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出现？”邻居低头一看，烟灰聚成一堆，伏在干干净净的瓷砖上，顿时抬手把恩仔往屋外推：“走啦走啦，以为我很闲喔。” 恩仔把附近的门都敲遍了，开与不开没有规律可循。他给瀚仔打电话，“我这边有人看见他前天出远门。” “时间对上了，我这边查到他坐高铁去了台中和台北。”瀚仔忽然沉了沉嗓子，“蔡俊宏在案发之前就回了台南。徐凤失踪了几天才报警。” 恩仔抬头看杂货店的二楼。杂货店旁边有一道很窄的楼梯，通往楼上的住户。“你看看他走动的这几天有没有人跟他一起。” 恩仔擦了擦胸口上的汗，拐个弯在小巷里的一家冰品店坐下。冰太冻吃得他一张脸皱在一起，瀚仔打电话来时还被冰得说不出话。 “案发前几天他跟蔡俊杰有通过电话，然后从台北回台南。还有这几天坐高铁，身边都有一个叫林家卯的人跟着。有一个帮手，还有一个专业人士，这──”瀚仔顿了顿，“你在呼什么？有听到我说话吗？” “有啦，冰太冻了。” “啊我在查案你在吃冰！” “他们这一片矮楼是互通的。” “啊？” “这里的楼房很密集，有些有后门。我刚刚问了冰店的老板，他说有的后门是可以穿来穿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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