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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病房里，茉莉见到妈妈，一下就哭了，嚎啕大哭那种。 这不是她妈妈。 夏碧青瘦了很多，头发也剪短了，躺在病床上很虚弱，一个笑容露出来都显得惨淡。 “茉莉。”夏碧青叫她。 茉莉大哭着，抽抽噎噎说不出来话，扑到夏碧青怀里，夏碧青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宝贝。 商明一直站在门口，眼眶里红着，心里压抑着。 夏碧青搂着茉莉，缓缓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商明。她已经极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了，但还是没能成功。 …… 茉莉哭累了，躺在夏碧青的边上睡熟了。商明把大灯关了，只留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里，是他哽咽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两年前吧。” “也就？”商明气笑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么样呢？放弃华盛顿的一切，守在我边上？” “我可以的！”商明压着声音几乎崩溃地低吼：“我可以！！” 夏碧青捏紧了手，“我不可以。商明，没用的。” 夏碧青的神经传导出了问题，从下肢开始，会慢慢僵硬，进而瘫痪，最后死于窒息或者感染。没有特效药，也不能手术，只能在脑子清醒的状态下一点点看着自己死去。这次住院就是因为她走路开始不稳，在路上被车子碰到了。住院期间，她连跟茉莉视频都不敢。 这是个不体面的病。她全程都十分清醒，看着自己走不来路来，看着自己抬不来手了，看着自己吃不了东西了，看着自己大小便开始失禁了。太痛苦了。她真的宁愿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走。 “你准备瞒我多久？到你走的时候？我毫无所知开开心心活着，然后突然有一天，有个电话告诉我，你的前妻去世了？”商明咬着牙说，“夏碧青，你太狠了。” 夏碧青看着商明的眼泪掉下来，心口梗住一样难受。她知道瞒不了多久的，但是总想着，能瞒一天，他无所牵挂一天，也是好的。 “我犯了什么罪你要这么对我？”商明问她。 夏碧青急了，抓住了商明的手。这种慌乱的神情商明已经好久没有在夏碧青脸上见到过了。刚认识那会，夏碧青也惹商明生气，那时候夏碧青可会撒娇，拉住手捏一捏，不说话只有讨好的眼神。可是后面生活太琐碎了，夏碧青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的表情了。 商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错了。是他没有呵护好，所以夏碧青才失去了这样的生动。他说着爱，可分明没爱到实处。 真的是他错了。 “夏碧青，你跟我说分开，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商明翻着肚皮求柔软，“我们一起面对吧，求你了。”商明把夏碧青搂紧。随着年纪的逐步增加，这种温情的亲昵动作好像就显得矫情，但商明此刻就是特别想抱她。夏碧青在商明的肩膀上靠着，心里堵着，没反对。 茉莉终于被两人的动静闹醒了，看着爸爸妈妈抱在一块，也往中间拱了拱。 小茉莉还有礼物没送出去，一对手工编织的吉祥娃娃，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三十四章 十月底的时候，邱天跟着他爸爸去德国了，正好在秋天。他走了之后，愁霜的边上就一直空着。徐念还是时常回头找人说话，但是没了邱天跟他唱双簧，他就只能看到一个埋着头写卷子的李愁霜，怪无聊的。 愁霜在期末的八校联考中考了第二名。第一名是上次跟他一起去参加竞赛的那个女孩儿，主要的差距在英语这块。今年加了口语分，总共就20分，愁霜少了人家8分。要不是其他科拉回来点，还不知道要被甩到第几名去。愁霜写卷子可以的，但是让他开口讲，就彻底露馅了，听他张嘴说英文，就知道他是纯种中国人，纯的都掉渣。 夏碧青拿着愁霜的成绩单分析，分析着分析着，就蹙眉了。 “你这口语这么回事？”夏碧青朝厨房里喊。 愁霜在厨房里熬糖，等会要给茉莉做糖葫芦吃，熬了有一会了，满屋子都是糖的焦香，甜腻腻的。他走了出来，看到姑姑拿着成绩单，也没甚在意，实话实说了，“不太会说。” 听到这话，正在摘菜的夏征雁笑出了声，夏碧青连带着他也骂：“都是你教出来的，你还笑？我跟你说，他妥妥一个状元种子，因为这个弱点，没了！” 夏征雁听着她骂，也不回嘴，把芹菜叶子一片片摘下来，没甚在乎地说：“我们孩子只要过的去就行。再说了，国内高考也不考这个吧。” 商明不赞同地说：“这个还是你姑姑说的对，虽然说现在考试不考这个，但是语言嘛，要说出来才是语言，它只是个交流工具，还是要灵活运用才行。不能停留在纸面上。” 夏征雁左边瞧瞧商明，右边瞧瞧夏碧青，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笑了。夏碧青一把年纪了，被自家孩子的眼神搞的不好意思起来，“你看什么呢？” 夏征雁：“你们夫妻两个欺负我们。” 夏碧青坐在沙发上，现在她走路不太稳当，站起身来也不是很方便，闻言只能扔抱枕过去砸他，结果没扔准，夏征雁躲过去了，商明是站在夏征雁边上的，他在剥青豆，看老婆没砸中，就出了脚，踢了一下夏征雁的腿。夏征雁躲不过去了，但受了一脚反而还笑了。 “李愁霜！他们欺负你哥！”夏征雁喊，愁霜不管这事，闻言只是“嗯”了一声，继续熬糖了，茉莉跟刘一出去买草莓了，刚才夏征雁就嚷着要尝一尝冰糖草莓，等会还要再做一轮草莓的，且要糖浆呢。 夏征雁就是喊喊，也没真要谁管，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夏碧青这次回来过年，提前了很长时间，茉莉跟商明陪着一起回来。一家三口也不住酒店了，就住在夏征雁这，夫妻俩睡主卧，边上架着一张小床，给茉莉。夏征雁跟愁霜搬到了小卧室，八十几方的屋子一下住满了五个人，瞬间就填满了。再加上刘一跟张子期隔三差五来逗商茉莉，这屋子简直太有人气了。商明会偶尔去上海处理工作，但大多数时候能远程处理就绝不再往外跑。 他们回来当天就跟夏征雁说了夏碧青的病情，夏征雁一个医生，对这病的转归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很震惊。这病的患病率很低，他不敢相信这么低的概率竟然就到了姑姑这里。 夏碧青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她坦言，不放心夏征雁。希望他能成家，有好伴侣。这孩子，跟茉莉不一样，茉莉自小就知道，爸爸妈妈是非常爱自己的。夏征雁没有，他没过几天的圆满日子，几乎自懂事以来，接受到的就是李凤凤的偏执。他能像现在这样开朗、温柔、善良，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夏碧青实在是太心疼他了，想看着另一个人能跟他永远依偎在一起。 夏征雁震惊过后就难以抑制的难过。想到小时候姑姑拉着他的手，带他在夕阳里走回家。可是她很快就要走向衰亡。那样自信张扬的人，怎么能受的了呢？他带夏碧青去神经内科看，神经内科的老主任，直言不讳：“这个毛病，没有特效药，是全世界都还在攻克的难题。” 夏碧青跟商明已经都经历了内心的挣扎了，已经接受了结果。是夏征雁不死心。一附院有着全国数一数二的神经内科专家，他一定要再来看一遍。现在听到老教授的话，夫妻两个还是难掩失望，但是低落消沉肯定是没有。 “那依您看，能自理的的日子还有多久？”夏征雁问。 老教授想了想：“按照你说的病史，你三年前就有了下肢行动不便的症状，但现在依旧保持的还不错，保守估计，时间应该还可观的。”他没说具体日子，但是语气里的意思是积极的。 夏征雁没再追问，看着夏碧青，当着老教授的面，他的眼眶就红了。夏碧青心里难受，凑上前去搂他。夏征雁这么大了，只有姑姑这个长辈温情的抱过他。 姑姑还是张扬又藏着软刺的小老虎，全家都知道。 年三十没有其他事情做，一家子人凑在一处，管你什么教授，什么状元，都要去摘菜擀面。 刘一带茉莉去买了水果回来，结果把小姑娘送回来之后就又去公司了，说公司有人还在值班，他去送送温暖，过会回来吃年夜饭。刘一估计是真赚了钱，买了一堆水果，除了草莓还有梨、苹果、车厘子。夏征雁负责把水果清理好，等会愁霜要做冰糖的。车厘子很贵，平时夏征雁不舍得买，这次瞧见了，赶紧往愁霜嘴里塞了几颗，“过了这村没这店，先尝尝。” 愁霜尝了，酸甜适中，是挺好吃，他从篓子里拿了两颗，喂到了夏征雁嘴巴里。两人在厨房偷吃了好几颗车厘子，结果狐狸露了尾巴，嘴巴上的汁水没擦干净，紫红紫红的印记在嘴角。茉莉先瞧见了，喊着：“阿征哥哥，你偷吃！” 夏征雁奔四的人，被小妹妹指出来偷吃连脸都不红，色厉内荏地说：“替你们尝尝味道。” 愁霜把做好的冰糖草莓放在了端盘里，递给了茉莉，茉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眼睛放光，不谈这事了。愁霜顺手在夏征雁的嘴巴上抹了一下，替他擦了擦。两人这样亲密惯了，夏征雁都没在意，回厨房端另一盘梨了。 夏碧青瞧见了，没说话。商明也看见了，握了下夏碧青的手，问她：“愁霜还做了苹果的，给你拿一个？” 夏碧青哭笑不得：“什么都给你们裹成冰糖的了。” 商茉莉咬着草莓的，听到这话，窜到厨房去了，“愁霜哥哥！我要吃菠萝的！” “你们没买菠萝，我变不出来。”愁霜还是站在灶台边裹糖葫芦，他今天做的多，要放冰箱里冻着，茉莉跟哥后面都能吃。 茉莉：“阿征哥哥，我们出去买菠萝吧？” 夏征雁呲她：“你差不多得了，没玩没了了，吃完再说。” 茉莉又去缠愁霜：“愁霜哥哥，那你快给我做一个车厘子的！” 愁霜：“还在晾，等会就能吃了。” 茉莉开心了，就等在边上吃，嗦草莓外面的冰糖嗦的呲溜响。 年夜饭还没吃，茉莉小公主已经都快饱了，今天过年，夏碧青跟商明也不说她，由着她这一天。 刘一赶在开饭前回来了，还搬回来了一个灰色的纸箱子。 茉莉凑上来，她认识的汉字有限，嘀嘀咕咕认不清：“华阳果汁？小舅舅，你买果汁了啊？” 商明上来帮着抬了一下：“买这么多？” 刘一：“不是我买的。这个字念‘烨’！”他纠正茉莉，然后朝厨房喊：“夏征雁，你的东西！” 夏征雁出来，“什么啊？”他打开箱子，果汁箱子里装的是一个个滚圆红润的苹果，个头都挺大。 “吆，这水果看着真新鲜。”商明说。“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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