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总不至于真的喜欢他吧,他和谢温汀的接触都没有和谢温汀的狗接触得多。 池礼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情,他也不拿来为难自己。 他准备着出去玩的时候,毕竟马上跨年了,池礼他们班还组织了活动呢。 江沅的冬天虽然也会下雪,但不像北方那样是鹅毛大雪。 没有北方那种刮骨头割肉一样的冷,却是属于湿乎乎的冷,那种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面钻的冷。 那么大冬天的,一帮人计划着出去玩,就总得找个暖些又热闹的地方。 前期计划了好久,等到了跨年的日子,12月31日的下午,他们坐着大巴车出发了。 赶上个阴天,没有什么阳光,好在他们班组织的活动去的是郊区的一家农家乐,主打的是模拟北方乡村的热闹。 可以在冷呼呼的天里热乎乎地烤火、吃铁锅炖大鹅。 因为是池礼他们班的活动,言扶不在,他们临床医学有自己的跨年聚餐。 但稀奇的是,程薄霁居然在。 池礼上了大巴车,看见程薄霁坐在后排。程薄霁瞧见池礼,眼睛亮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急切地示意池礼坐过来。 池礼凑过去,一屁股坐在程薄霁身边,对于在这里看见程薄霁,他还是很困惑的。 “学哥怎么在这儿啊,转系来学农吗?”他开玩笑问他。 那倒没有。程薄霁一点也不想学农。 年纪轻轻的就去下地,在田里面晒着,他这样的精致男孩有点受不了。 程薄霁看着池礼晒了半年还是漂亮到夺目的脸,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和他涂了隔离打了气垫扑了散粉化了高光修容腮红的脸不一样,程薄霁怀疑池礼连润肤乳面霜什么的都没涂,洗了脸就过来了。 可池礼漂亮极了。 池礼是不经修饰的,是天然自如的,而他是矫饰过的。 程薄霁想用之前练习到的许多绿茶经验狠狠对付初出茅庐的池礼,可时间越往前,他反而越不像自己。 他慢慢地,开始……越来越像池礼。 他像池礼一样,开始平着去看人,而不是压着眼神抬眸楚楚可怜地去瞧人,开始和人说话,而不是把人视作可不可获得的猎物。 他认识池礼之后,他就莫名紧绷了许久,现在紧绷的时间过去,他又有些前所未有的放松。 程薄霁说起话来,有些昏昏欲睡的懒洋洋:“这种跨年活动,只有大一的时候会觉得有趣,第二年就开始觉得烦了。” 池礼心想那你还来? 他就问:“那学哥你不觉得烦吗?” 还是自家的活动烦死了,去别家的活动就高高兴兴。 程薄霁:“活动都烦,但……” 他顿了一下,高高兴兴的样子。 “但,我这不是认识你吗,我来找你玩,他们都羡慕我呢。” 池礼不觉得有什么可羡慕的。他反而羡慕程薄霁。 提起这个,池礼就说:“我还没谢谢你的礼物呢,学哥。” “你微信上谢过了啊。” “可是海藻球好可爱,绿色的一小团,毛乎乎的,真的很好养。”池礼说,“感觉你人也好,不会给人添麻烦,学哥你敢信吗,我室友买了活生生的小鸡崽送我,照顾小鸡崽可比照顾海藻球难多了,我还从实验室借了暖灯,去动科院要了饲料,一边准备期末周一边养鸡。” 池礼靠在那里,有些生无可恋似的:“考完试放假了,我还得把鸡拿回湖顷,不然寒假回来鸡都成鸡干了……我室友真的脑回路很离谱!” 程薄霁安慰他:“因为你有责任心啊,换作别人,那小鸡都是一次性的。” “更离谱的是,他买小鸡崽,是因为觉得我没见过小鸡崽,想叫我瞧瞧。” 池礼想起来一次,就无语一次:“我种地养鸡喂猪的时候,他连吃饭都要人喂呢!” 程薄霁缩在那里笑。 他无比庆幸借着他们班助的关系溜过来玩。和池礼在一块儿,哪怕只是说些废话,可是怎么就是那么叫人开心啊? 程薄霁高兴了一会儿,又没压住绿茶的本性,他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的礼物也不是多么好啦。 “就是鱼缸里的装饰,别人都是放鱼缸里随便养的。” 他不自觉地就故意装可怜:“肯定没有别人送你的礼物更讨你喜欢。” 这话叫池礼一愣。 他笑着说:“不用非想着讨我喜欢啊。哪有人专门是为了讨人喜欢才活着的?” 程薄霁如平常一样温柔地笑着,温柔地望着池礼的眼睛。 其实,他心底偷偷想。 以前,他就那么活着呀。 他一向伪装起来的柔弱温和与无辜里,掺进了一些直率。叫人觉得……他或许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之前不得不那样生活,去图谋一点爱意。 而现在,他像是拨开迷瘴走出去几步,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过去的固步自封不过是那样小小一点地。 可怜而执拗。 他们偷偷坐在后排说话。 池礼他们班租的是大巴车,可实际上,他们班就那么十几个人,连带着班助和走后门来蹭玩的,也不过二十个人。 又是大巴车,自然坐不满,缩在后排的池礼和程薄霁,可以悄悄偷偷地说些话。 提起出去跨年,程薄霁难免有些兴致缺缺。 大概是他觉得守着时间等零点,专门为了熬夜跨年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傻乎乎的。 他这么想,也这么表现出来了。 程薄霁眉眼间有些冷淡:“我反正没有什么要卡点发祝福的人。别说卡点了,睡醒了我都不发。” 他钓人的时候态度是有些高高在上的,卡点发微信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朋友同学他都不这么做,家人他就更不会这么做了。 池礼之前听程薄霁说过他家里的情况,简而言之,程薄霁想祝福的只有他外公外婆,可老人家又不需要一个卡着点的跨年祝福。 发那玩意儿做什么?岂不是更傻了。 提起这些事情,程薄霁都不用装什么,他下意识就低落了起来。 垂着眼睛,也不笑了,看着有些蔫巴小白菜的模样。 知道程薄霁的事情的人,多少都有些使命感。 都想帮着程薄霁解开这些怪圈死结一样的家庭问题。 有的人太自以为是,叫明晃晃拿着原生家庭出来搏可怜的程薄霁都压不住心底的不耐烦。 但池礼,没有自以为是,没有自命不凡,他目光清澈,望着程薄霁的眼神,和知晓他家庭之前的眼神,毫无区别。 池礼只是悄悄问他:“很讨厌的人里面,有没有稍微不那么讨厌的呢?” 这话叫程薄霁打开了话匣子。 有讨厌的人,那就会有很讨厌的人。可一大堆很讨厌的人里,对比下来,总是会有没那么讨厌的人,有讨厌程度不是那么严重的人。 程薄霁想了想,像是有些勉强,又像是只不过是说出来了自己之前就压在心底,早就准备好了的答案。 他轻声道:“我妈妈吧。” 这话说了出来,再说后面的话,也就不是那么难了。 毕竟其实道理,大家都懂。难过去的那一道坎,是过去日思夜想,渴盼一点爱意的小小的自己。 程薄霁:“我妈妈,她没做错什么。她抛下我也是为了逃命,毕竟在爷爷那里待久了,她自己都要拿生命做养料给那死老头的封建歪理邪说续命了。” “离开是对的,人生就一次,知错就要改,不能叫自己活生生被耽误掉。” 程薄霁是学法的。他理性,他讲逻辑,他明白道理,他通晓人性。 他只是,只是低低地,如泣如诉:“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可是我当初,我当时……真的很想她。” 现在,他不是在装可怜了。 他像是梦魇住了,活在小时候渴求关爱的迷瘴里,出不来,走不掉,逃不脱。 池礼靠近他,低着头,去配合程薄霁垂眼的角度:“可我们不是你说的知错就改里的错呀。” “我们当时也是小孩子,长大就很难了,现在我们长得这么大这么壮,妈妈生小孩的时候,也没想过那么大的小孩,可以长到这么大吧!” 他非常自然而然地把他自己和程薄霁,看成了同伴,视作了整体。 他说“我们”。 安慰谁都会说,道理谁都明白,谁都可以劝程薄霁做个宽宏大量的人,谁都可以和此刻的程薄霁一起,去欺负当年那个咬着牙,在渴求爱意和牢记恨意下,长大的小孩。 那些世俗的压力,只落在程薄霁那里,就叫他如过往的日子里一样为难。 但池礼说,“我们”。 他们是一起的,他们平等地分摊着压力,于是程薄霁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程薄霁低头,双手交叉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是一个很拘束的姿势。 他突然想到了池礼和言扶。 怎么没有血缘,却那么亲密,他和妈妈,都没有池礼和言扶那样阳间的关系。 于是他好奇,那样相伴下来的感情,不会腻味吗? 他突兀地问:“你和言扶,你们相处十几年了,往后几十年难道还能相处吗?没有新鲜感,爱不会早早就死掉吗?” 池礼想了想,扬起眉梢:“爱才不用努力刻意地去维持什么新鲜感呢。” “爱就是爱,每看他一眼,就越爱他一点。” 程薄霁突然想起,他为什么喜欢池礼。 因为池礼漂亮,因为池礼受欢迎,因为池礼是稀有品,是奢侈品鳄鱼皮限量版小包包。 更是因为,池礼身上有着眩目的被爱的光晕。 程薄霁,从未像池礼那样,明确地知道自己被爱着过。 他喜欢池礼,像是喜欢永远不可能成为的,另一个自己。
第39章 新年快乐! 程薄霁急忙低下头去,把自己的眼神掩藏了起来。 “不要提言扶了。”他吐槽道,“还不如说我妈呢。” “我妈和我要是言扶和你的关系就好了,言扶他就挺像妈妈的,上次吃火锅,他端一盆豆芽出来。” “我问他,你豆芽在哪里买的,他说他自己发的豆芽。而且是用清水发的,比买的豆芽好吃又清爽。”程薄霁回忆道。 程薄霁想了想那些豆芽的味道,清脆的口感似乎还可以想起。他忍不住嫉妒,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抱怨,他到底还是说了句:“他给我的母爱,都比我妈给我的多。” “所以学哥其实自己也明白的。”池礼压低声音,偷偷和他说,“很多时候,比起原谅,我们总觉得让步更像是妥协。” 不想欺负过去小小的自己,过去的委屈也不想辜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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