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仍旧迷茫,天真懵懂一如十八岁的夏日,可他又好像已经隐隐知道答案,距离终点乐章也只差一步之隔。 池礼:“岁凛,程薄霁,谢温汀,我以为他们是朋友,其实不是。他们让我选。选择?选人?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们非让我选一个,我选什么呢?” 言扶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头也紧了紧。 池礼倒心态良好,甚至轻笑着说话:“我以为我们都是朋友,现在一个朋友都不剩了。” 言扶嘴笨,哄人的方式只是叫池礼吃饭:“吃吧。” 池礼:“总给我吃东西是为了什么呢,堵我的嘴吗?” 与其说是问言扶,倒也像是问他自己。他问:“如果要选,你想我选谁呢?” 池礼:“到底是要选什么呀,选最好的朋友吗?可我最好的朋友是你呀。” 言扶喉结滚了下,他抿了下嘴,润了润干涩的嘴唇。 心口堵着什么,可语言却化成虚无,脑袋在一片空白里,只顾着看池礼的脸。 池礼很漂亮,可漂亮在言扶这里,是最表面的东西。 言扶在看池礼的头发,他想池礼最近忙着去大棚做实验记录,一直没空去剪头发,于是头发长长了许多,软软地搭在后脖颈上。 他看见池礼直直望过来的眼神,就明白他此刻的坚定。而他,不会讲话的哑巴,也在这样的坚定下无处遁形。 池礼看着他,目光像轻柔地去触碰一捧清水。 “你说话呀,我不可以选你吗?”池礼追问他。 言扶垂着头,默默着。 他不说话,却站起来,去厨房把煮面的锅拿过来了。 在池礼人生第一次想要一个答案的时候,言扶不回答,偏偏端着锅走回来,连锅一起递给池礼。 “吃。” 池礼用指节像敲门那样叩了叩碗壁,示意自己无语住了:“我已经有一碗了,我在吃了,又把锅给我干嘛?” 言扶把锅放下,缓慢地眨眨眼睛。他点点头,又把头僵在那里。 池礼也不吭声。 他就不说话,他倒逼着言扶一定要张嘴,不然谁别说话,气氛就死在这里,气氛就和撵着猪的狗一样僵持在这里。 言扶闷了一会儿,自己开始吃面条。 池礼盯着他,看他一副无所觉的样子,硬是笑出声了。 他明白,他清楚,言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池礼最是知道,言扶都有哪里好了。 他简直好到不得了,是最体贴的朋友,最完美的竹马。 可这样好的言扶,什么都好,什么都会,只是不会开口说话。 就闷在那里,只低头看着那碗豚骨面。 池礼突然换了话题:“我头发长了,可我不想去理发店。” 像是在闲聊。 “理发店的tony老师太时髦了,他戴着对讲耳机一开口,我就开始担心他给我推销头皮护理了。我只是想把头发剪短,去理发店感觉心理压力好大哦。” 言扶现在反而会说话了:“我买推子,我给你剪。” 他掏出手机,在拼多多上搜【理发器推子】。 “这个三十五块的就可以,送梳子、围布、理发剪、海绵……” 他只顾着低头看理发器组合套餐的优惠价,现在一抬头,才发现池礼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池礼嘴里说着:“我看看。”他俯身探头,来瞧言扶的手机屏幕。 但他离他很近,近到言扶可以清楚闻到池礼身上的味道。 是洗衣粉洗完干净的衣服,在阳光下晒出来的暖香味道。 还可以闻到一点幽幽的橘子香,是言扶买的壁挂,挂在池礼的衣柜里,散出来粘在衣服上的味道。 这样的池礼,连气味都是言扶花了心思的池礼,言扶一手照顾出来的池礼。 关于池礼的一切,他什么都知道,池礼有多么受欢迎,他也最清楚。 可他偏偏,不肯贪心。 池礼却突然,开始说别人。 “虽然现在我也糊涂,可朋友做不成了的情况,我还是熟悉的。” “喜欢。他们喜欢我。”池礼笃定开口,又轻轻摇头,“可他们的喜欢,他们三个人的喜欢,每个人与每个人之间,都是不一样的。” 谢温汀的眼底浸着银砾,他骄傲的头颅为他低下,说了恳求,又留不住他的目光。 池礼:“谢温汀让我明白,喜欢一个人不会自大,而会自卑。” 程薄霁学哥,之前多喜欢追着他跑,可跨年结束后,却没有和他同行。 “程薄霁让我明白,喜欢不再是炫耀,而是隐藏。” 岁凛嘴里的xx馅儿小土包子,从某一时刻开始,就再也没叫过。 “岁凛让我明白,喜欢不是直白而是沉默。” 喜欢一个人,会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会成为另一个人,甚至成为他。 池礼意识到这些,再去看言扶。 他似乎就可以,读出一些过往的十五年里,没有读出的东西。好像在言扶的默默里,不知道哪里,有一颗兀自跳动着的心。 言扶,那颗心,为谁滚烫热烈着呢? 池礼把手按在了言扶的肩膀上。 “言扶,我这样问,或许有些突兀,但我想问你,你有没有一点点的想法,想对我开口说什么?” 言扶在发抖。 池礼没有直起腰身,他还是俯身侧着头,望着言扶的侧脸说话。 “岁凛说,你是绝不会主动一点的人。对我也是这样吗?”池礼盯着他,“言扶,你对我,也如旁人,不会主动哪怕一点吗?” “我只再问一次,言扶。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言扶此刻,连喘息,似乎都要静默消亡掉了。 言扶只觉得有人薅着他的脖领子,于是他喉头发紧,口中泛苦。 他执拗地、倔强地昂起头,去看池礼琥珀色的眼睛。 池礼瞳仁的颜色,比旁人要淡一点,显得他精致漂亮,是一颗清透的琥珀焦糖。 此时这样近距离看他,他又没什么表情,于是那种美貌被拉到极致,神圣到有种冰冷的非人感。 言扶深深地望进他的眸子。 他每次看着池礼的眼睛,都分辨不出这是他第多少次,无法自拔又沉溺其中地,那样喜欢他。 时间残忍又仁慈,池礼迟了许多年,但终还是在他们年轻美好的时刻,不太晚地,认清了他。 言扶实在是太难从人群里分辨出来啦。 他连渴求的眼神都没有露出过一下,池礼怎么知道那是喜欢和爱慕? 那是喜欢和爱慕吗? 是对朋友的喜欢吗? 是处在朋友的位置上,实在是太喜欢对方了,于是不舍得分开,所以想做恋人的喜欢吗? 言扶未必知道那是什么。 朋友的最高形态或者同性恋,谁知道呢? 他只知道这么多年,那么多年,他和池礼一起长大。叫他们分开就像分开两颗黏在一起的灵魂,血肉模糊下谁也无法解脱。 那为什么要分开呢?他又不是晚来的那个。 他才不是打着挚友的名义给予池礼恋人的关心,挚友本来就不比恋人逊色什么。 明明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可以,是他的恋人吗。 永远在他身后等待,等待有一天,他会回头看一眼。在两个人都一往无前的路上,在他压抑着自我以待长长久久的时刻,他却伸出手。 池礼这是戳穿他了吗? 池礼会收回他在他身边静默着照顾他,偷偷喜欢他的资格吗? 他无措到觉得血肉里翻涌着狂风,叫他发冷。 可是,太阳不是突然落山的,他也不是突然就喜欢他,也不会突然就不喜欢他。 这爱如同眼泪一样潮湿,连心尖都酸涩起来。 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言扶把身子探过去,像一朵脆弱的云,落在了池礼怀里。 他抱着池礼劲瘦的腰,额头抵在他的心口,发出闷闷的,瓮声瓮气的声音。 “别选他们。选我吧。” 池礼低头,看见言扶脑瓜顶上黑乌乌又服帖的头发。 言扶在他怀里,对他说:“最好的朋友,或者是,无论是什么,都选我吧。”
第41章 kiss 言扶的脆弱与无助就在这里,就摆在他面前。 如同蚌壳露出嫩肉,展现出来的,是圆润的一颗珍珠。 池礼感觉得到的。他清楚地感觉着言扶的颤抖,也可以听见他迷蒙在喉间的叹息。 他感觉到言扶使劲拽着池礼后背的衣服,拽出了褶子,而后又下意识松手,本能一样地把那些道褶子抚平。 池礼恍然惊觉,他一直只觉得自己多么了解言扶。 其实,他远远没有那么了解他。 这么多年,言扶真的很能憋。是什么憋气大王,或者有自己额外的训练吗?怎么做到直到如今,才被他察觉。 啊,糟糕,该不会是因为他在感情上是完全的笨蛋吧? 池礼缓缓叹了一口气:“是这样,居然是这样。”他一直没看清离他最近的人。 言扶明明是比起妈妈爸爸,离他更近的人,可他也一直没有看清他。 许多隐藏在背地里的暗流,如今涌出明面,如温暖的泉水浸湿了池礼的指尖。 言扶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在命运审判他的此刻,一声不吭,不发一言。 他不落泪,也不恳求,他不用友情胁迫池礼,也不肯为自己争辩表明。 言扶不用像之前追求池礼的那些人一样,去说他多么喜欢池礼,又为池礼做过些什么。 他照顾池礼许久,做过的许多事,难以数清,无法言明。 自然不屑于说那些,也不舍得。 半晌,他只含混着吞咽着池礼怀里的空气,执拗倔强地说:“我不想为难你。” 池礼直言:“不是为难。” 言扶没哭。可他闷在池礼心口的位置,呼吸不畅,眼底憋出来了一点生理性的水汽。 听见池礼理了他,言扶湿漉漉地抬头,由下而上地看池礼。 池礼在这个角度去看言扶,看见言扶脸小小的,眼睛明亮亮的,眼角有些发红,鼻梁在他胸口压出一个清浅的印子。 瞧这个人,瞧他。 他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自卑敏感,隐藏起来的爱意沉默着,可沉默也猎猎作响。 他在等候审判,他不知道池礼如果不选择他那他的后果会是什么。他会失去陪伴在池礼身边的资格吗,是那样吗? 池礼不知道怎么办。 理性开始卡顿的时候,就任由感情行事吧。池礼抬起手,轻轻拥住了言扶。 他探身过去,叫言扶的重量全部倚靠在他的身上,揽住言扶颤抖的肩膀。 言扶埋在他的怀里,而他也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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