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什么可以否认的。 谢温汀是比池礼大十岁的人,而此刻却有些讷讷。 他在董事会或在谈判场上有多能言善辩,在此刻就有多惶惶不安。他想解释,想狡辩,可池礼望着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他想要的负面情绪。 池礼不吃醋,不嫉妒,不愤恨。池礼看见他的前男友,眼里只有新奇的打量。 他好像把他当作了什么研究对象,他是他田里的禾苗芽穗,是实验室里的土培,唯独不是个男人,不是他自己。 这叫谢温汀绝望,绝望里带着些怨恨。那他那些犹豫迟疑都是什么?都是他的自我感动吗? 他是什么无性别的玩伴吗?他们是几岁的孩子只顾着光着屁股那样玩吗? 谢温汀不甘心:“我和他只是恋爱过,现在早就结束了。” 他像在给池礼洗脑,也像是自己在嘴硬:“又不是什么真爱,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很正常啊。” 池礼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他不是觉得同性之间的关系不正常。 他只是觉得谢温汀有点儿不正常。 池礼纳闷极了:“可是,感情不是很严肃的事情吗?可以对不认真的感情说恋爱吗?” 遇见“不太认真的关系”就可以说爱,这是可以的吗?那爱岂不是很容易计量的东西,就像通货膨胀一样,不再珍惜。 池礼问:“如果可以那样就说爱的话,等到遇到很喜欢的人的时候,那该怎么办呢?” 说起来俗气,可是,把爱说光了,遇见真爱的时候说什么呢?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池礼看着站在他对面的谢温汀。 他们低声说话,旁人忙着路过,最多只瞥一眼,没人围观他们做什么,自然也没人知道此刻他们谈的这些,多么叫谢温汀心碎。 ——如果谢温汀有心的话。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于是正好现在开始碎。 谢温汀愣在那里。 他张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谢温汀心防溃败,只突兀地想抓住些什么。 他又旧事重提,一定要池礼和他回公司大楼,一定要池礼收回那支笔:“那支笔你拿回去用,男孩子用贵点的东西没什么的,用习惯就好了。” “贵的东西总不会出错的,慢慢你用多了,你就离不开了。” 他像是在说笔,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池礼拧着眉毛:“刚刚不是说完这件事了吗,都说好不用了呀。怎么又说起这个?” 谢温汀只觉得指尖的血管都一跳一跳的,他慌乱又无措。 他语气软下来,低声地想池礼收下他许多的好,忘掉他的那些不好。 “我很有钱的,礼礼。我会把钱都给你花的。”谢温汀承诺着。 池礼心想,关我什么事。 他神情有点复杂了。谢温汀不会是遇见前男友失去情感管理现在开始情绪不稳定了吧? 但他还是很诚恳地对谢温汀说:“其实,几百万一千万的笔,没有一分钱的笔更叫我快乐,你明白吗?” 几百万的笔他觉得这世界好离谱,一分钱包邮的笔他做起题来超顺手。 捡到便宜就很开心!薅羊毛的快乐岂是在钢笔帽的顶头上镶嵌粉钻的总裁懂的? 池礼也承认:“钱很重要,钱太重要了。但我长到这么大,我的快乐都是几毛钱几块钱几十块的快乐,我的人生是那些构建起来的。”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们玩到一起,其实是你人好。这些,我都知道的。” 池礼真的很认真。 他学习认真,做事认真,如今说起话来,也认真极了。 对待每一个人都挺诚恳的,可这些诚恳,在谢温汀眼里,就是又可爱,又可恶起来。 “我人好?我人好?!”谢温汀都气笑了。 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夸赞。 叫他一下子觉得喉头开始泛着血气的腥味,但凡池礼多说几句朋友不朋友的话,他都能吐出一口血来。 谢温汀深吸口气,压着心口的绝望,目光落在池礼身上:“那你会选择我吗?” 他问话的时候,是含着希冀和期望的。 池礼反应了一下。 喔,好熟悉的问话。 果然,谢温汀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你会选我吗?” 谢温汀自以为他预想到了池礼会做出的所有反应。 他觉得池礼会慌张,会惊讶,会羞赧,他没有想到池礼只是敛着眸子,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轻轻的笑。 “……原来是喜欢我啊。”池礼这么嘀咕着。 谢温汀听见了。他心头一紧,就听见池礼接着说。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人也很好,你也想和我一起玩呢。” 池礼也不怎么积极活泼了,他本来心情还不错,现在心情也不好了。 之前还像长势很好的花苞,现在一下子枯萎了。 他不想在这里了,他想缩进被窝里大睡一觉。 池礼低着眉毛,叹口气,望向谢温汀,无奈地摇摇头:“原来不是啊。” “……交朋友好难啊。” 为什么喜欢他呢?为什么非要喜欢他呢?就因为他漂亮,就因为他长得好,就因为他成绩不错脾气也成,就喜欢他吗? 他缺朋友,可不可以只和他做朋友啊。 难道恋爱是什么想交朋友就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 池礼回寝室的时候,垂头丧气的。 他进门前,岁凛正在和言扶蛐蛐程薄霁。 岁凛就差嗑瓜子了:“……不过说真的,程薄霁长得挺好看的,不是吗?哇那小可怜模样,看着那张脸,就让人想给他俩大嘴巴。” 言扶不在背后说人坏话。言扶不说话。 岁凛:“程薄霁也喜欢他哼,我看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现在都不怎么绿茶了,你发现了吗?他之前钓的鱼都不要了,现在就围着池礼转。” 言扶尴尬地搓了搓桌面。 他看起来很想起身拖拖地洗洗碗什么的,反正就是做点儿家务,只要不是坐在这里看着是和岁凛聊天其实和听岁凛吐槽,干什么都行。 “反正,比起程薄霁,哼,我宁可他和谢温汀谈恋爱。” 这话一出,言扶也不尴尬了,言扶竖起耳朵仔细听。 岁凛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他不能和池礼在一起的话,他就希望池礼和小谢叔叔在一起。 因为如果池礼和小谢叔叔在一起的话,池礼就被天然地纳进他们的那个圈子里面了。 以后见到池礼的机会就会很多,因为小谢叔叔肯定会为池礼打算未来的。 岁凛没说出口的话,言扶却在弦外之音里,听了个明白。 岁凛也正如他想的那样,想的是,如果池礼和绿茶学哥,或者什么贤惠竹马在一起了,那他们两个就只是生活在他们两个的世界了。 尤其是池礼和言扶。 就像他们来到这里一样,他们将来也会走掉。 言扶托着自己的下巴,撑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岁凛用胳膊肘去捅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样的:“你真的,就这么一退再退?” 他刚说完这句话,池礼就在门口哗啦啦掏钥匙,开门进来了。 看得出他情绪有些低落,不过进了客厅瞧见言扶和岁凛在那儿坐着,还是扬起眉梢:“你们在聊天?” 他问完,又重复问了一遍:“你们,你?们?在聊天?” 言扶明白他在指什么,轻轻摇摇头。 岁凛则见他来了,就缠着问池礼:“池礼,我问你。” “我问你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好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你只说说你理想型是什么样子就好。” 池礼要推拒,岁凛偏不让他躲。 岁凛:“你说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也可以呀,或者你肯定想过的吧,哪怕没想过,多少也会有偏好的,你说说看!” 岁凛要问,言扶也一直偷偷看他。池礼心里头乱乱的,他梳理了一下思绪,天马行空地想起来。 池礼:“喜欢那种……灵魂闪着光的?” “这是什么形容?!”岁凛大叫。 池礼:“就是那种,有目标,有梦想,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自我主宰命运,事业和理想都属于自己的,高尚灵魂?” 他说话的时候,言扶一直看着他。可等池礼说完了,言扶又低下头。 岁凛见他情绪不对,趁着池礼回卧室,急忙问他:“怎么了?我也算是帮你问了,这还不好?” 言扶吸吸鼻子。 “可我学医都是因为我家里说医生赚钱多好就业,我怎么算是他说的那种人。” 他是没有目标,没有梦想,不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别家人裹挟着命运,事业和理想都属于凑合的,黯淡躯壳。 池礼一句话,就叫言扶又难过下来。回头,言扶收拾好自己,又会恢复成默默的样子。 漂亮的他天真地杀死他,而他闷不作声地一次又一次复活。 岁凛看着言扶,语气不好地问:“你说你长一张嘴做什么呢?” “你的嘴不会说话就算了,强吻也不会吗?” 言扶惊恐地抬头,瞪着眼睛看岁凛:“啊?” 岁凛翻了个白眼:“那不然呢?那嘴还能用来干什么?你不会说话,也不会亲嘴吗?” 言扶无言以对。 他瓮声瓮气地反驳他:“……嘴可以用来吃饭。” 岁凛恶毒地笑了:“好呀,你吃饭吧,你吃一辈子的饭。别人吃爱情的苦,你吃饭,别人吃爱情的甜甜蜜蜜,你吃饭。” “你可真能吃饭。”他这么说。
第38章 被爱着是什么感觉? 岁凛说完,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和言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远远看着他。 言扶垂着眼帘偷偷抿了抿唇,像是无奈地笑了。 言扶没说什么,只是幅度很小地,很轻地摇了摇头,像是那种风力很小的摇头电风扇,马力不足,但是很用功地转着。 他不肯按着岁凛说的去做,岁凛瘪瘪嘴,一面在心里嘀咕言扶那股子言不由衷的虚伪,一面又遗憾他不勇敢。 言扶迟疑犹豫着,岁凛完全不懂他在纠结什么。 可言扶的态度,叫他怪生气的,和言扶一对比,岁凛都显得很悲哀了。 岁凛摸了摸桌子,低声嘀咕:“你不说,他不知道,可不就是嘴巴不用来说话了?” 他真的能急死。明明和他没什么关系,又不是他本人的什么贵恋爱告白物语,甚至如果言扶说出去了,和池礼说明白了,其实对岁凛本人反而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岁凛的性子放在这里,他瞧着吭哧吭哧闷闷兮兮的言扶,他就是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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