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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拆下来洗了啊。”他随口一说：“还有多的吗。” 那时候他是真没想到，还真就没有多余的被套床单给他用了。以至于他踏进熟悉的卧室时，看见齐昀舒正将最后的一个被角铺平在床上，听见动静转头来看他一眼。 “的确没多的了，就这样睡吧。”齐昀舒拆散开头发来梳了梳，抓起睡衣往外走：“睡哪边随你。” 和他的淡定比起来，李江燃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题大做，但又实在难以忽视心里那点堪称奇异的欣喜。他跟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门，对门的浴室里重新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李江燃慢腾腾的扶着床边坐下，然后不管不顾的仰倒在床里，一侧脸就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洗衣液气味，似乎还留着一点齐昀舒身上的香气。 他往上头挪了挪，对这张睡过很多次的床久违的有了些新鲜感。 哪里都是熟悉的，房间，陈设，还有这盏亮着的台灯。除了这床新拆开来的床单被套，什么都没变，却让李江燃这个熟客意外的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酒店总归算不上个长久的归处，不论住多久都始终觉得，那是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迟早会走。但家不一样。 即使这里是他租来的，甚至他也没住多久的，但对李江燃来说，一想到齐昀舒，一想到和他回家，脑子里头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这里。 是一个人最私密的空间，是所有在外头看不见的模样的收容地，是全部柔软和依赖都可以任意暴露在外的保护层。李江燃看着天花板，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高兴和紧张哪个更多。 齐昀舒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李江燃两条腿还搭在床边，听见开门的声音闻言支棱起上半身来，见他头发湿漉漉的包着毛巾，连忙从上头爬起来，格外熟练地从抽屉里取来吹风机，腾出镜子前头的位置，邀请一样拍拍坐垫。 “你过来，我帮你吹。” 齐昀舒看着被他躺皱的床，站在原地自我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垂下手去，顺带扯落头上已经湿透了的毛巾，坐进他身前的位置里，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他轻轻的抓起，梳子的齿从顶慢慢梳落到发梢，牵落几滴水珠，又被李江燃接在手里，然后不经意的抹去。 暖风打在李江燃脸上，齐昀舒看见，镜子里的人很快被吹红了脸颊，却仍然保持着方才边梳边吹的动作，看起来很认真。 他答应李江燃留下来的请求时，是真的忘了床单被套不够这回事。以至于他翻箱倒柜后真正确定只有一套可用的三件套时，第一反应是有些心虚。 他怕李江燃觉得是自己故意为之，紧接着看穿他现在的确并不介意同他同睡一床被子，甚至隐隐有些不习惯身边没人同睡的趋势。 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齐昀舒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想，但也许是水温太高，浴室太热，他脑子里一团乱，什么也想不明白。走出去时候还有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屋子里的人。 但现在，齐昀舒觉得自己好像实在是有点多虑。 他歪了歪头，镜子里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也歪起身子来。齐昀舒又正了回去，伸手撩开面前的碎发，借着镜子盯着身后的人。 “你这么梳，手不酸吗？” “不啊。” 李江燃抬眼来看他，冲着镜子笑了笑：“你的头发很顺，发质也挺好的，不怎么打结，就这样从上往下梳，一下就能梳开，一点也不累。” 他手头的木梳仍然带着点水痕，继续重复着刚刚的动作。齐昀舒在意自己的头发，所以一直都精心护理着，用的东西也比短头发的人多些。各种洗护用品和精油的味道混在一起，他捏住几缕发梢，送到鼻子前头嗅了嗅，味道被吹风机的温度烘得多了几分甜甜的香气，他算不上太喜欢。 头发吹干，齐昀舒仍然坐在原地，他等着李江燃绕过他收拾东西，自己再来扫扫落在地上的发丝。身后的人如他预想一样先伸手去拔插在他面前的插头，却没站起身来，而是贴着他耳边俯身过来，几乎靠在一起，探手去取了下来。 李江燃没立刻抽身回来去收起垂落两人之间的线，他往旁边凑了凑，鼻尖凑上齐昀舒的头发里，嗅到那股甜香的味道，又将脑袋往前凑去他面前，笑嘻嘻的说了句好闻。 镜子里倒映出李江燃的后脑勺，他靠得太近，齐昀舒已经看不太见镜像，只能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脸上，一寸一寸，一处一处，格外仔细的看。 这么近的距离，唇瓣上的红晕成了素净脸上唯一的鲜艳。齐昀舒理所应当的觉得他一定会凑上来讨一个一如以往般轻巧的吻，但李江燃只是冲他勾了勾唇角，很快的回到他身后去，收敛好吹风机，跪在他背后又一次替他梳理起头发来。 “你为什么总爱碰我头发？” 齐昀舒看着镜子，面上似乎还残存着方才他骤然靠近时留下的温度：“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因为你的头□□亮，我很喜欢。” 他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就要变化，他好像想要放下那把梳子，伸手来挽过他全部发丝落到肩后。 镜子里的人不自觉的露出些笑容，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只放得下那把木梳，还有自己的头发。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祝词？” “什么？” 齐昀舒突然转过身去，手头的发丝顺势抽离，他伸手捧住李江燃的脸，在靠近贴吻上他唇上时闭上了眼睛。 轻轻的，柔柔的，好像只是想弥补上刚刚自己错猜的那点遗憾和失落。齐昀舒没有想要继续往下，重新抬起头来，用尚未抽离的手抚了抚他眼角。 “有些地方，新娘子出嫁梳头时候会说些吉利话当做祝词。”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你刚刚梳了那么多下，是想几辈子都和我在一起？” 齐昀舒冲他笑了笑，玩笑话说完，两人一直跪在地上也不成样子。他拍了拍他的脸，本意是提醒他起身，李江燃却好像会错了意，轻轻拉住他的手腕，让他不得不回到原位。 “你想干什么？” 李江燃嘴唇微微张着，眼神直勾勾落在齐昀舒嘴唇上。他看得见，却明知故问，见他闪烁起来的眼神，还不依不饶依着那只被他握住的手轻佻地勾了两下他的下巴。 “既然都有勇气要带我回家过新年，怎么还会在这种事上犹豫纠结？”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齐昀舒等着他回答，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看他微微垂下眼睛，思考片刻后重新开口。 “一个决定权在我，一个决定权在你。” 李江燃顿了顿，略有些紧张地继续说:“但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决定权也在你。哪怕有一点点，我也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 “那天晚上，我的确比较冲动，想到就这么做了。但直到现在，我已经足够冷静，我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反正时间还长，你对我有顾虑有不确定都是正常的。我会给你证明，我们之间也可以有未来。” 李江燃眨巴眨巴眼睛，见他不说话，心里那点紧张的情绪更盛起来，他冲他扭头过去，看着他眼睛，问他生气了吗。 “没有。” 齐昀舒摇摇头，趁着对方发呆的瞬间再次重新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瓣。 比起李江燃，他在亲吻方面并没有那么突出的天赋。主动权的转移导致好几次原本没必要的磕碰出现，咬疼了自己，也不小心擦红了他的嘴角。齐昀舒笨拙的学着他从前的动作，在一瞬疼痛中感受到自己舌尖弥漫出一点淡淡的铁锈味道。 他不能李江燃的选择，现在也不能。但这并不妨碍他因为方才的几句话感到触动，隐约的动摇起心里某个原本坚定封锁住的角落。 一梳举案齐眉，二梳比翼双飞，三梳永结同心佩。他是从齐越凛那儿听来的这个俗话，小时候自己还不会梳头，杨灵姝就坐在他身后给他扎辫子，齐越凛帮不上忙，却也想凑这个热闹，就拿着梳子给杨灵姝梳头发，一遍梳一边说，总是会换来几句笑骂，说孩子还在这儿，说的什么胡话。 那时候齐昀舒还小，听不太懂，后来长大些后自然明白了里头的意思。等到他彻底明白那个瞬间背后的含义时，说话的人已经离开，那几句笑声被永远留在那几个清晨，被流逝的时间一点一点冲淡曾经历历在目的那些幸福。 方才的那个瞬间，木梳柔柔穿过发丝之间，他抬头再看向镜子里头时，周遭的的一切都与那时候截然不同，他看着李江燃的模样，在一片无法捉摸的酸涩的思念中仿佛再次被与那时同样温柔的爱意包围，已经很多年没有触碰过的记忆被新的人吹扫开表面的尘灰，用全新的钥匙解开同一个关着幸福的宝箱。 爱在一瞬间变得那么具象化，变成一只柔柔的手，变成那把小小的梳子，牵引梳理起如头发一样细密的情丝，有头有尾的收束起来，被人珍重谨慎的搁置进这个只有彼此的夜晚。 梳过了头发，解开了那么多难缠的结，那是不是也可以一起多走些时候，再尝试一下一起解开生活里头那些困苦的瞬间？ 不确定的忐忑和想要迈出第一步的勇气在心口纠结，齐昀舒好像被麻痹了痛觉，对李江燃叫停的动作毫无知觉。他仍然想着继续，忽然一下却被人勾住双腿腾空抱起，齐昀舒摔进床榻里，脑后腰下都垫着李江燃的手臂。 “你......” 李江燃的眼神里带着惊异，伸手擦过他嘴唇上沾染的一点点血迹。他看着齐昀舒红红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慌乱，连带着手忙脚乱起来，想要从他身上起来，去拿搁在柜子上的抽纸。 “回来。” 齐昀舒双手环上他脖颈，用力将他往下压了压。呼吸的吞吐变得暧昧不清，灼热的气息纠缠在方寸之间。他垂着眼睛，目光在他唇上徘徊几次。距离靠得太近，李江燃恍然之间竟觉得他眼睫的每一次颤动自己都能清楚的感知。 “你......不想继续？” ----
第95章 藏玉 李江燃吞了吞口水，看着身下近在咫尺的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齐昀舒被他的反应逗得笑意更深，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往身后的被子里仰了仰头。一缕血色残留在带着水光的红晕里，长长的头发凌乱的铺散开来。脖颈上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李江燃的定力原本也不算好，这样程度的挑逗对他来说无疑是完全吃定的绝杀。 重新吻下去的时候，他顾忌着嘴里那点血腥味道，开始的动作带着安抚和温柔，直到确定他彻底平静下来后才敢往里探。 唇齿之间的缠绵只刚刚进行不过一回，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身下的人突然用力推了一把自己，体位瞬间调转，李江燃躺在仍然温热的床榻里，看着齐昀舒淡定的坐起身来，将旁边立着的枕头给放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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