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以后,秦筝去阶梯教室拿音乐课落下的化妆镜,碰到吴移在里面和以前乐队的几个人扯皮。秦筝推门就进:“移哥这是……哦,回老家啊。” 几个人立马对秦筝怒目而视。秦筝心里不痛快:“社畜上班还允许跳槽呢,别太不体面了。” “一群傻逼。”有人说。 秦筝听到了,给蒋小沅打电话:“沅儿,有人堵吴移,还骂你傻逼。” 仔细掰扯,骂的人有没有把蒋小沅包含进去还两说。但李汤和任玦过来时,事情已经有点不可开交。蒋小沅和他喊的其他几个人都捋着袖子,对面乐队那几个头发和衣领也有点乱。 一见到李汤,蒋小沅立马跳到他身后,委屈死了:“他们先挑事的!还想打吴移。” “我他妈……”对面人没好气,可能也没想到事情会招来这么多人。 任玦看了两秒,也很无语。一会儿政教处来了,大家一起完蛋,更别提什么表演。蒋小沅眼巴巴等着李汤下场演全武行,可李汤迟迟不动手。李汤问:“什么原因啊。” “吴移趁人病要人命,本来我们乐队也有表演名额的,现在人不齐了。” 任玦头疼地站出来,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我看吴移弹得好,才非让他来我这儿的。我给你们道歉,”任玦说,“我认识管阶梯教室钥匙的同学,你们阶梯教室的使用可以续到学期末,这样可以吗?本来艺术节后就要开始查了。” 任玦放低姿态又提补偿,对面的人还是不高兴,又真的舍不得阶梯教室。李汤和任玦一起私密马赛:“说到底大家都喜欢玩音乐,为这个事闹得不开心没必要。我听过你们唱窦唯,咱们这个年纪很少能把窦唯诠释得这么好。” “我们唱过窦唯吗?” “好像……唱过吧……”别别扭扭下结论,“人不怎么样,眼光还行。” 一番和稀泥,看差不多了,李汤说:“咱们都先出去吧,一会儿老师注意到不好。”十几个人闷头闷脑往门外挤。 蒋小沅咬牙切齿揪住李汤的袖子:“太怂了吧我靠。” 李汤没反应过来,一个声音却飘过去,是不屑的轻笑:“走后门儿的傻逼。” “傻逼说什么呢?!”蒋小沅顿时暴起,抓起一把凳子就抡过去,“我操你爹!” ——一声闷响。疼痛比伤害延迟半秒,李汤从牙缝儿里“操”了一声,捂着一条胳膊:“祖宗,我真服了。” 所有人惊诧地停下脚步。 寂静中,任玦撇着嘴角,一脸晦气地把李汤从人群中拽出来:“去医院。” 胳膊上了夹板,蒋小沅慌慌地跑过来,李汤给打发走了:“沅儿,我不怪你,但我看见你就胳膊疼。让我安静安静。” 李汤很少这么和蒋小沅说话,蒋小沅有点下面子,很沮丧地离开了。取完药出了医院,任玦脸色烂得要死:“医院给办年卡吗?你挺适合的。” “你怎么这么生气。嗯?”李汤肩膀碰碰任玦,“我变残疾人,不是更能烘托我哥完美无缺么。” “神经。”任玦暴躁地瞪他一眼,“你早晚被这群人害死。” “能晚一天算一天。”李汤无所谓地说。 “我算是看明白了,所有人都欠你李圣父人情,你攒功德成仙儿呢。” “只有你觉得是人情。大家都习惯了。”李汤没接他的话,而是问,“还是赚的吧?祭天我一条胳膊,事情没出大乱子。” 任玦抬起头,李汤正看着他,嘴角弯弯的,眼睛亮亮的。操,没出大乱子么?任玦隐隐感到不是这样,但他又说不上来。纠结了半天,任玦若无其事地问:“那个乐队真的很会唱窦唯?” “啊?哦,”李汤脸不红心不跳,“会啊,每个词儿都唱对了。” “靠,我看你说得那么真诚,还以为——”任玦的脸忽然又黑了,“你还说我写歌像万青呢。” “我真心的。” “滚啊,谁信你。” 回到家,任玦在自己房间做了会儿题,跟人交待了阶梯教室的事,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敲李汤房间的门。 李汤房间有独卫。他果然在准备洗澡,果然很不方便。任玦倚着门框:“要帮忙吗?” 李汤胳膊抱在胸前,像个坚强的战士。他眨眨眼:“谢谢哥哥。好感人啊我要哭了。” “嘘,阴阳怪气容易挨打。”任玦跟他到浴室,给他把衣服脱了擦身。李汤身材挺好,就是疤多,显得这个人格外倒霉。 擦着擦着,浴室里显得有些潮热了,任玦想说话,但莫名其妙什么也说不出口。李汤望着镜子里任玦的侧脸——有蒸汽,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任玦,你以后想要干什么?”李汤问,“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后。” “很久很久,那我肯定死了啊,什么都不用想了。” “那就别那么久。” “……”任玦平淡地说,“想发财,想成功,让所有人羡慕我。”想再也没人说坏话,想强到可以不高兴就不笑。想不需要再争。 “牛逼。”李汤简单地评价。 某种程度而言,任玦的梦想立竿见影得到实现。他们乐队的舞台大获成功。灯光暗下,寥落的吉他声不经意般响起。原版歌的前奏巨长,任玦保留改编,借前奏,踏着死线剪了个学校艺术节期间的短片。 橘红色日落,大朵大朵的云,琴弦和轻扬的发尾。火焰。模糊的嚣张笑脸。关于月亮的画。月光下孤独的少年背影。恒川一中的校名石矗立在暗色中,沉默隽永。 半个月集体主义的热热闹闹,在短暂的一分多钟内,被蒙上一层诱人而伤感的色彩。所有人都是观众,所有人都在演绎再不归来的一镜到底。 接着,任玦开始唱歌。 如果有什么时刻能让他忘却一切,或许就是每次在舞台上的这一刻。无数闪亮目光的仰望是蓝色的火焰,缓慢地燃烧他。步入少年时代后,这种燃烧甚至是忧伤的。任玦望着台下,他看到了李汤——看不清,但看到了。 李汤正以怎样的表情望着他?
第13章 上·12 新雪如萤 蒋小沅和李汤也正常表演完了。对他们而今的情况,能顺利结束就算胜利。李汤胳膊伤了,所以没弹吉他,但唱歌很自如。蒋小沅有点紧张,几个地方没成功进拍,硬着头皮唱,主打一个氛围感。 荡月亮得了奖,值得开心——虽然恒川一中对奖项数量的设置过于慷慨,像个对儿女毫无要求的老父亲。真正意义上的大奖节目,给了一个跳芭蕾舞的,舞团出国演出过。好吧,任玦心服口服。 结束之后,几个人都很兴奋,但又很尴尬。兴奋是因为表演刺激了肾上腺素,尴尬是因为阶梯教室那件事的阴影还笼罩在众人头顶。 秦筝给李汤滑跪:“你就像《小时代》里围观撕逼结果无辜破相的唐宛如。” 李汤说:“《小时代》结尾,所有人可都被火烧死了。” 任玦不看郭敬明,没办法也没兴趣参与讨论。这两天的任玦变回了秦筝刚认识他时的样子——礼貌、客气、笑意盎然、“离我远点”。乐队气氛诡谲,每个人夹紧尾巴,超水平发挥完成了表演,爽的同时心里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校门口踟蹰半晌,还是李汤开了这个口:“走走走,淡橙红庆祝庆祝。挺好的日子呢。” 所有人如蒙大赦,立刻勾肩搭背地走了。蒋小沅拖着李汤的手:“我唱得不好。” 语气像自责,又像在等李汤哄他。李汤说:“小事儿。以后不靠这个吃饭。”蒋小沅说:“歌太难唱了,下次咱们换个容易点儿的吧。” 李汤不置可否:“哈哈。” 任玦一个人缀在队伍最后面,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刘娜娜和秦筝吴移他们一起,走段路就回头关心地看他两眼,也不靠近。到了淡橙红,有人喝酒有人喝果汁,李汤胳膊有伤,喝牛奶。 吴移依然沉浸在兴奋中:“你们听见下面的欢呼了吗?我靠,我还看见校领导和你们班老于了,给我们鼓掌呢。” 任玦脸上跟着笑,心想那也不是你越弹身位越靠前还踩音响耍帅未遂的借口。任玦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有熟悉的同学夸他们牛逼的,也有不认识的人想认识一下的。吴移美够了,同样低头刷手机,乐得很不值钱的样子。 李汤喝一口牛奶,嘴边一圈白,浑无所觉,凑过来小声问:“老哥不是吧,这还不满意?” “没不满意。”任玦皱着眉头,过了会儿才说,“就是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梁叔来看他们,嘱咐几个未成年不要惹事:“乐队,什么乐队?你们啊?” “对呀对呀,”刘娜娜欢快地点头,“‘荡月亮’。” 任玦说:“正空台呢。我们唱,怎么样?” 几个人又在酒吧演了几首,丢火车、痛仰、谢天笑之类。梁叔听得可高兴:“净挑我这个年纪爱听的,上道儿哈。说呗,一周能来几天?” “嗯?” “我以为你们面试呢,”梁叔也一愣,“不是为驻演啊。” 秦筝刘娜娜吴移他们彼此看看,最后一块儿看任玦。任玦只是笑,说:“再来一首吧。”他看向李汤:“一块儿?” 李汤挑眉上前:“哪首?” “还朴树吧,你好像很爱他。” “没那么爱,不过也行。” 李汤拿话筒,任玦用立麦,和几个成员商量,唱了首欢快的。现找谱,任玦得对着歌词唱,李汤很熟。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任玦眯着眼看词,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李汤唱高兴了,单手乱拨任玦的吉他弦,贱嗖嗖的,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扫一下弦,诶,就这么酷! 这首唱完,任玦奇怪的失落感仍在,但情绪算恢复过来了。他说:“乐队的事,我再想想。” 他们唱歌的时候,蒋小沅一直专注地看着,但只有吴移注意到了他,很风骚地冲他眨眼。又玩了会儿桌游,蒋小沅说:“有点儿累,回家打游戏睡觉。”少有地先走了。刘娜娜眼珠子转来转去,没过多久也回去了。 秦筝本来想喊他们打台球,但任玦不爱打台球,只有李汤和吴移,这个组合怪怪的。秦筝摸摸下巴,手一挥,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李汤和任玦回家,猫冲着李汤大叫,它快饿死了。任玦给他开了个罐头,猫才偃旗息鼓,蹭蹭任玦的裤管。 他们各自回房间,过了一会儿,在阳台相遇,对视一眼,都莫名觉得好笑。是一种……心虚的好笑,像风拂过心房的柳絮,毛茸茸,有点痒,难以言说。 李汤划手机,看到蒋小沅在和一个陌生账号双排。退出游戏的同时李汤听见任玦在哼歌。 是李汤和蒋小沅唱的那首歌。任玦这时唱歌,和在舞台上不一样,很轻盈,悠悠的,声音里兑了二两酒。这首歌李汤已经练习了太多遍,本能地合上去,托着任玦。不知不觉,他们清唱了一首完整的歌。
34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