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神情呆滞了一秒,眼泪疯狂往外淌。 不对——他不属于任何人。 楚音向来知道言语的厉害,每一个最普通的字组合起来能有万箭穿心的力量,他的唇瓣艰难地翕动着,说:“你和陈邵风都是混蛋。” 他见到司立鹤刹那扭曲的眉眼,啕哭道:“不,你比他还混蛋,他至少不会骗我!” 从一开始,楚音就知道陈邵风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抱有一丝期待,可司立鹤以爱为巢,把他哄骗进去让他深陷其中,却在某一天残忍地告诉他,我并不爱你。 因为在乎,所以更加痛不欲生。 司立鹤气血翻涌,“你真是病得胡言乱语。”控制不住地喝斥,“收回去,把话收回去。” 覆水难收,楚音哭得要背过气。 司立鹤陷入一种极为焦躁的怪圈里,他觉得自己完全拿楚音没办法了,只能再次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楚音生病了,作为爱人的他要学会包容,更不要听信病中的楚音任何一字一句。 他不想再吵了,无意义的争吵只会加剧两个人的矛盾,而他真心想和楚音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 司立鹤竭力呼吸了几口,控制住自己浮躁的情绪,“今天的事我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脾气这么好,能够这么地纵容楚音的胡作非为。 可是司立鹤的自我安慰很快就不起效,他摸到了楚音后腰的笔记本,抽了出来。 混沌的楚音惊慌失措地求他不要看。 越不让看他越要看,跟楚音作对的司立鹤翻开了笔记本,与此同时,一张夹在本子里的陈年纸张掉了出来。
第62章 (一更) 大大的“还款计划”四个字彻底将两人这一个月和好的表象粉碎。 “一月三号,陪司立鹤上床+3万。” “一月五号,陪司立鹤上床+2万。” “一月七号......” 按日期排列,直到今天,在被眼泪打湿的纸面歪歪斜斜地写下“意外收入+2万”。 每一笔都像刻在了司立鹤的心上,他自以为楚音对他的依赖原来都是在为远离他做准备,他觉得很好笑,唇角却仿若有千斤重,怎么都弯不起来。 楚音还在哭,司立鹤没有眼泪,视线却模糊了。 他拿起掉在地面的纸张,颤抖着打开。 是楚音的遗书,准确地来说,是十五岁的楚音写下的遗言。 “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你不要为我难过,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不喜欢楚家,也不喜欢现在的学校,你肯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欺负我、辱骂我,我讨厌他们,等我死后,我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妈妈,我要和果果一起离开,请祝我一切顺利。” 一字字看下去,心如刀割。 司立鹤咬紧了发酸的牙,深吸一口气才接着往下看。 不同于一开始的悲痛与绝望,下一行字充满了憧憬和企盼,他几乎能想象得出楚音在写下这些话时会是怎样感动的心情。 “妈妈,今天下雨,我遇到了一个给我送伞的叔叔,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我要活着,好好长大,去过我自己的人生。” 如果说看到这里的司立鹤对年幼的楚音只是有无限的怜惜,那么当他见到最末尾的日期时,他的魂魄像在一瞬间被抽离。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也许只是几秒,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久远的身影浮现,滂沱大雨里没有打伞的少年抱着一只小型犬边哭边从他眼前走过,他难得地发善心给少年送了伞。 淋雨的少年,哭泣的楚音在他眼前重叠,而露台初见时奇妙的熟悉感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解释。 十九岁那年,司立鹤一个举动将楚音从生死边缘拽回了人间,时隔多年,他又亲自把楚音打回了炼狱。 上帝在云端只眨一眨眼将两个人的红线缠缠绕绕,随心所欲地编写一场最荒诞却也最盛大的戏剧,主角在排演里阴差阳错地偶遇、错过,相爱、怨恨,一个愚弄的玩笑轻易打乱了两个人的人生。 有什么比这更好笑的? 司立鹤大笑出声,笑得胸腔都在微微地震动,他扶住楚音的肩膀,却不敢再看楚音的眼泪,只用力地将人揉进了怀里,喉咙哽塞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无限的悔恨与痛心。 楚音被司立鹤抱去盥洗室,怯怯地缩着肩膀,很害怕司立鹤追责笔记本内容的事情,也担心司立鹤不承认这种还款方式,但是没有,司立鹤甚至并未多问一句,只是沉默地轻柔地替他擦哭得脏兮兮的脸。 可是楚音依旧恐惧,错乱之下他拿陈邵风跟司立鹤比,司立鹤很生气吧,但其实他没有真的那么想,他自始至终都对陈邵风深恶痛绝,但......这不重要了,司立鹤一定会赶他走,与其坐以待毙被灰溜溜地丢出家门,不如识相一点自己离开。 所以当司立鹤去给楚音拿药时,楚音小跑进了卧室把行李箱拖了出来,说要去接果果。 接果果为什么要拿行李箱,楚音是想跑。 当然没走成,司立鹤让楚音吃了药进房睡觉,特地多加了两颗安眠药。 楚音根本就不困,但不知道怎么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他睡醒,果果已经趴在他的身边,而司立鹤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 楚音试探着问:“要做吗?” 司立鹤手中的力度重了点,沉默。 楚音以为司立鹤会拒绝,毕竟对方已经知道他还款的事情,或许还会讥讽他不知廉耻,卖得太昂贵,他现在受不了一点点刺激,慌张起来。 可是司立鹤反问他,“你呢,你想吗?” 楚音不想,做得太频繁他很累,有点吃不消,所以他决定今天缓一缓,想了想摇摇头。 司立鹤很高兴楚音能表达真实想法,躺下来搂住温热的躯体,亲亲湿润的嘴唇,“那就不做。” 天已经暗下来了,楚音不知道时间,但也不觉得饿,就想睡觉。 司立鹤轻声道:“Alex说果果今天学会了转圈圈,你想检验他的学习成果吗?” 提到果果,萎靡的楚音精神了点,蹭了蹭脚边的毛绒绒,高兴地夸道:“果果真厉害。” 司立鹤又说了些果果在幼儿园的事,楚音反应虽然有些迟钝,但都有回答。 楚音没想到还能再见到Linda,而且司立鹤居然还允许他跟Linda独处。 不过楚音很警惕,他把这当成一个哄骗他的陷阱,依旧顾左右而言他,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被司立鹤骗走的了。 Linda对司立鹤说楚音的情况更严重了,严厉地警告他要照顾病人的情绪,不要再做任何刺激病人的事情。 固执强势的司立鹤第一次做了让步,没有否认Linda的话。 他仍无微不至地照顾楚音,但不常跟楚音做,每次被拒绝楚音都会很失落,而一想到这样的失落背后是无法早点离开他,司立鹤的心脏都会隐隐作痛。 此后的小半个月,楚音的状况还算稳定。 但总有意外事件发生,陆书凌的外婆胡秀红去世了。 楚音得知这个事是因为连着好几天打不通陆书凌的电话,就连楚逸也拒绝接听他的来电,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不知道楚逸和陆书凌的住处,另辟蹊径去了胡秀红入住的医院,旁敲侧击才得知胡秀红在一个星期前离开了。 可就算是这样,陆书凌也不该了无音讯。 楚音不敢去楚家,又联络不上两人,犹豫了很久,无奈向司立鹤求助。 他说只要能见陆书凌一面,他愿意用任何办法报答司立鹤。 这对司立鹤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难题,一来他跟楚逸没有太多的往来,二来圈子里的人都能看出楚逸对陆书凌病态的控制欲,但望着楚音殷切的眼神,他不忍心拒绝。 司立鹤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向楚音讨一个吻,“亲我一下就答应你。” 只是这么简单? 楚音不大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将嘴唇印在了司立鹤的左颊。 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因为楚音在焦急地等待了两天后,司立鹤说要带他出门见陆书凌——无非是些生意上的让利,这些不必对楚音解释。 楚音主动亲吻了司立鹤,小声说谢谢你。 这就够了。 临行时天冷,司立鹤给楚音戴上围巾和手套,动作慢了楚音怕他反悔,问了好几次可以出门了吗?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郊外的别墅区,这里离万君总部有好一段距离,楚音不太明白楚逸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入住这里。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屋子的门窗皆有健硕的保镖看守,一个个像黑脸罗刹,这里不像住宅,更像一座修得华美精致的牢笼。 楚音的心不安地跳动起来,不自觉地攥紧了司立鹤的手寻求安全感。 司立鹤握紧了他,在保镖排查后才得以入内。 楚音在楼梯口见到兄长楚逸,依旧是印象里冷冷清清的模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掠一眼楚音,声音低沉,“书凌在二楼,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司立鹤摸摸楚音的脸,“去吧。” 楚音还是有点搞不清状况,懵懵地跟着管家上了楼,被请进了房间里。 陆书凌坐在床边,听见动静,清癯的身躯微动,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楚音走过去,茫然地喊了声书凌哥,继而不敢置信道:“我哥把你关在这里?” 陆书凌拉着他的手坐下来,“他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绵密的哀伤盘旋在二人身旁,楚音哽咽,“胡奶奶......” 陆书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那天我看望完外婆,在洗手间听见护士聊天,他们说我外婆没有苏醒的可能,不过是靠着仪器维持生命体征。” 一语惊起千石浪,楚音呼吸屏住,陆书凌的语气却依旧平静,“她这辈子吃了很多苦,我不想她再这么熬下去,所以我把她的呼吸机拔了。” 楚音震惊地瞪大眼,全然无法料到是陆书凌亲自结束了胡秀红的生命。 而胡秀红一离世,陆书凌就再也没有软肋在楚逸手中,因此楚逸要把他关在这里。 楚音干咽一下,“书凌哥,你......” 他想让陆书凌想办法逃跑,可陆书凌用力地捏了下他的掌心,并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话,转了话题,“听说你和司立鹤在一起了?” 陆书凌的处境不比楚音好到哪里去,两人都为对方着想,楚音想了想,轻轻地点了下脑袋。 三言两语就到了时间,管家提醒楚音该下楼了。 楚音不肯走,陆书凌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我能应付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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