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晏文佳罚了晏思道离城反省,明面上实施冷藏手段,但必要时,晏思道仍需返回协助处理相关事宜,并与家族成员一同稳定事态发展。 姜葵的正式身份证件资料刚寄来不久,又临近安排他去往海外永久居住的入境日期,带上他回S城容易生变故。考量之后,晏思道决定先行单独回城处理。 事发临时,没过两天晏思道就要动身。出发前,他将后续行程讲给姜葵听,要他在家乖乖听话,有事就找木槡或乔放。 嘱咐一如一年来离岛的每一次,习惯性带有监护人的语气。 姜葵对各种安排没有多大反应,他默默听着,一口一口吞下阿姨做的粥。不像失忆的小狗,听完必然要抱着腿任性哭闹一番,甚至胡乱发病。 见他这般镇定,晏思道心脏猛地揪紧,几乎要被内里的沉闷撕裂血管。 曾几何时,姜葵还会留着眼泪抱住他,亲昵地吻上来,或是抽噎着恳求他不要丢下自己。那会儿他厌倦姜葵发病不懂事,又享受他的极度依赖。然而一朝梦醒,姜葵恢复了性奴时期的机敏,再没了丰盈的爱意。 现实摆在眼前,晏思道不得不体会心脏隐隐作痛的感受,连同从前性奴那颗心得到的痛苦似乎也加倍附在了他的身上。 “小葵,你该高兴。”晏思道要求,“笑一笑。你的设想很快就能实现,新生活即将开始。” 新生活。 姜葵有些恍惚,他的确在忘记更多痛苦的时候做过那种设想。 ——“白天我们去看不一样的风景,晚上再一起洗澡,做爱,睡觉。” 他是真心期盼过和晏思道好好过的。不止一次。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轮椅,姜葵最后还是没有如晏思道所愿笑出来。“怎么办,我不记得了。”他放下汤勺,“你让白医生开的那些药好苦,但是很管用。吃了那么多,我已经忘了很多事情,不记得什么设想。” 姜葵语调平缓,透露出的眼神则全然无辜。 药是你晏思道强迫着吃的,记忆也是你希望抹去的,总不能只忘记你希望忘记的。不公平。 这场告别注定不欢而散,晏思道亲自盯着白医生给姜葵注射过新一周期的药剂才离开。这也是姜葵在厘心岛上最后一回被动注射,不出意外的话,下回就是在岛外了。 尽管药剂可以保证姜葵绝对没有能力逃跑,晏思道仍要乔放看管好,不准他有机会接触外人。就连木槡每日过来的时间以及他们对话的内容也要进行严格把控。 姜葵已费劲心思跑过两回,最后这一个礼拜,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就在晏思道离岛的隔日,小陆绕过店长,直接找到了木槡。他询问姜葵的近况,又说记得姜葵曾提过今年年初要出岛,自己收到了一些芊芊寄来的礼物,想在那之前带着去探望。他也不多加为难,木槡可以不说出地址,他远远跟着去也行。 “就当是我跟踪你,我自己寻到的,不关你的事。” 木槡劝他:“我爸跟你说过吧,想保住工作就别过问太多。千万别跟来,你要越界了。” 越界? 小陆气急,从前相处他一向以姜葵的大哥自持,关系甚好,兄弟间的关心怎就成了越界!再者说,姜葵伤到了腿就不能再出门,朋友还不被允许去探望或有所来往,晏思道这是在做什么,将人囚禁起来?这他妈还是法治社会吗! 他顺带着也问起木槡:“木槡姐,你就不觉得晏思道有很大问题?晏思道,还有那个管家——叫乔放是吧,他们都太不正常了。我总怀疑姜葵会有危险……” “别忘了弥山花店真正的老板是谁。”木槡打断他,“从弥山花店开业的第一天起,从你、我、我父亲,所有人签署保密协约起,从咱们每个月领到高出其它店几倍的薪资、在店内悄无声息地关照姜葵的那一刻起,每件事都不寻常,但是咱们早就为了生活接受了,不是吗? “清醒点儿,他们是过客,再怎么熟悉,他们终究不属于厘心岛。” 这话既是讲给小陆听,也是说给她自己。 木槡拒绝了小陆的请求,并三令五申要他千万不能跟着她一起到晏思道家里。不过小陆想给姜葵的东西,她全数帮着带了过去。 乔放见她提着个袋子过来,在她上楼前先拦了下来。 打开一看,袋子里有姜葵喜欢吃的零食,有芊芊从岛外寄来的冰箱贴。从礼品卡上的内容可以知道,芊芊在新年和家人一起去旅游了,想问姜葵好。剩余物品就是一张来自花店的大贺卡,封面画着一朵夕阳下依旧仰着头的向日葵,其上内容皆是姜葵关系不错的同事在祝姜葵早些康复、天天开心的祝福语。 袋子里的东西没问题,但乔放说,它们不能交到姜葵手里。 木槡不解:“为什么?姜葵看到后一定会开心的。晏先生不也希望他开心吗?” “四哥说过,家里什么都有,他缺什么,我会为他准备。” 乔放无法说明为何要防备到这种程度,可过往事实证明,面对心思颇多的姜葵,一切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逃跑途径都要严防死守。 木槡微微叹息,知道乔放只听晏思道的意思,强行争取也无用。 刚上楼,木槡看到姜葵一直在楼梯口。她尚未开口,姜葵先道了声谢。 “我听到了,没关系,还是要谢谢你。我没办法联系他们,麻烦姐姐替我谢谢小陆和芊芊吧。” 木槡看着姜葵的神情面容,心软的同时不免感慨,即使他锁骨处明晃晃带着色情的痕迹,内在那些微妙的纯真也与之完美隔绝。轮椅更是承托不住姜葵的美,只令人心生偏颇,对美人和美好事物浮现丝丝怜意。 木槡点点头,内疚感油然而生:“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下次见到他们,我可以替你转达。” “没有了。”姜葵抬眼对着角落里的摄像头,恹恹道,“不知道最近外面怎么样,除了感谢,没话可说了。” 听他这样说,木槡推着他去往阳台,讲了些店内的近况。 其实日子能不同到哪去,反反复复就是那些,枯燥得很。不过姜葵乐意听,她不介意重复着多说几遍。 话题逐渐扯到那几张小伙伴们写的贺卡上,木槡还没来得及说卡上的内容,乔放先端着果盘敲门过来了。 木槡看了一眼,水果有应季的也有非应季的,任由姜葵随意选着吃。姜葵不能出门,但在这个房子里吃的用的全部是极好的,晏思道从未在物质方面亏待他。 送完水果,乔放没有要走的意思,默默站在了门口。 姜葵眉头一皱,想起了当初和李锡老师学习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乔放同样是时刻站在门外,监看他们上课的一举一动。 那个雷雨天被晏思道攥红的手腕早没了印记,姜葵盯着自己的双手,却觉得曾像是戴了手铐的位置此刻奇痒无比。 过往的难过顿时覆上胸口。更痛苦的是,他以为可以完全放下的事情其实根本没那么轻易放下。 他的回忆像不合时宜的风,只要一句话、一个动作,它们便席卷而来,企图覆灭海面上好不容易平息行驶的舟。 姜葵低着头,用自己的左手紧握住右手手腕,逼迫自己镇定。 木槡继续谈及刚才的话题,她告诉姜葵,那上面有大家的问好,都是对他的关心。这事儿还是小陆提议的,店长写了,几个同事也写了。小陆写得最认真,直接占了大半页。 木槡笑着摇了摇头:“那家伙平常大大咧咧的,倒也有细腻的一面,跟你关系好,把贺卡都要当信写了。” “是吗,我想看看。”姜葵转头看向房门口的乔放,声音稍微抬高了一些,“他们给我的贺卡我可以看看吧。” 乔放怔了几秒,大概是在想怎么拒绝更加委婉。 姜葵又说:“他说什么都能给我,到头来,别人的几句问候也不可以?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说了什么。辛苦你,帮我问问他吧。” 乔放被问得哑口无言,的确,贺卡而已,真给姜葵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呢。 以防万一,乔放还是拍下了贺卡内容传送给晏思道。待一刻钟左右,手机上收到回信,他才交出来自弥山花店同事们的贺卡。 姜葵接过卡片,把每个人写的内容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边看,脸上边不自觉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乔放猜,这阵子姜葵表现得再漠然淡定,内心也仍和那个半山别墅的小性奴一样,对真实的情感充满渴望。他不知道是单姜葵会这样,还是每一个被大先生培养成欲望容器的奴隶都会如此。对他们而言,那种渴求是很难隐藏得了的,或许一辈子都不行。 果然,看过大家写的内容,把贺卡交还给乔放时,姜葵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姜葵邀请木槡一起下一盘军棋,并在木槡摆放棋子时,默默回想着贺卡上小陆的留言—— 「姜葵,最近好吗?好久没见了! 待在店里的时候,我时不时想到你、我还有芊芊,咱们一起工作的场景,现在手上还一直戴着她给咱俩单独编的手绳。实在是太怀念了。 你那条好像是橙色的?应该也还在吧!家里放好了,可不许弄丢,那象征着咱们仨的友情。 我在袋子里装了些零食,你看了应该喜欢。不过你肠胃不好,别一下子吃太多,要不又该哭着喊难受了。 对了!等你要离岛那天,方便的话打个电话过来呗,哥请假送送你哈哈哈。 就这些吧,不多写了!我这怎么越写越啰嗦。总之照顾好身体,早日康复,多想开心事。 ——陆哥」 这时,棋摆好了,姜葵心情跟着好了起来。怎么看这盘暗棋,他都觉得会是有着希望的好棋。
第31章 从未罢休 没法儿出门的日子里,姜葵依靠着轮椅慢慢去到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如同闲来无事追着球的小狗,路径完全随机,不求意义。 过程中,再发现隐藏摄像头,姜葵已然不会吵闹着生气或是哭喊着质问。他甚至会对着它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药物作用下,姜葵看上去是那么温顺,唯独空洞的眼神将他的失望出卖。 监控系统捕捉到人物正脸出现长达十秒就自动生出提示。看到这样的姜葵,晏思道总下意识打开软件,透过冰冷的屏幕和他对视。 姜葵可以过得比任何人平安富裕,但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不高兴。虽然紧握在手中,晏思道同样难以欢喜。 同意乔放把贺卡拿给姜葵后,晏思道鬼使神差地想看看姜葵看完那些客套的祝福和问好会作何反应。 然后他久违地见到了姜葵发自真心的笑容。 无数罪名瞬间出现在晏思道的脑海,他恨不得把它们每一个都安在姜葵身上,立刻将姜葵处决,好让他没法儿产生别的喜欢,更不被其他人廉价的情感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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