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原照例招呼,陆长淮再次认命般地回屋盛了一碗蘸料。这回周年都得动了。桌上的肉没剩多少了,周年站起来又跑厨房去给端了两盘回来。 胡缨懒得搭理他们,早带着大司马玩儿雪去了。 桌上四人,一个人吃饭,三个人喝酒。 解三秋挺乐呵:“活动活动真舒服。你们几个一个个死气沉沉这个样子,就得多跟年轻人接触接触。那几个男生体校的,人那个体力是真好,老陆给我下把青菜……” 老陆可不管:“爱吃不吃,我馅儿饼呢?” “一桌子肉吃什么馅儿饼。周年给我下点儿肉。” 周年也不管:“我被你们的人砸了,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我就说你缺乏锻炼,你这个体格子还不如古原这个拉琴的。古原你那儿那个牛肉丸给我下点儿。” 古原更坏:“哎呦没睡够这个脑袋嗡嗡的,我好像幻听了哥。” “啧”,解三秋皱着眉看他,“你也跟他们学坏……” 说着,他忽然一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行,我自己下,我够不着我站起来够。我看出来了,你是真没睡好。我理解,哥过来人,哥懂的,小别胜新婚嘛。但是老陆啊,脖子这个位置吧它很脆弱的。这个位置有动脉,你不能……” 他说得这么明显,古原和陆长淮都反应过来了。古原拉了拉衬衣领子,陆长淮指了指解三秋:“闭嘴吃。” 解三秋抬手做了个缝拉链的动作,笑着摇摇头,闭上嘴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他吃饱喝足,抽了张湿巾边擦手边感慨:“挺好啊挺好。” 不知道是在感慨火锅还是感慨人。 说完他拽着周年起身:“走吧小周年,别打扰人家二人世界了,陪哥给客人道歉去。” 陆长淮也拽着古原起了身:“不是困吗?回屋睡午觉吧。” 古原笑着往他身上一挂:“睡觉!睡到天黑!” 作者有话说: Sorry!今天弄了一堆槐花,吃完饭我就在那儿拣啊拣,焯啊焯,焯着水忽然一惊!呀十点了!!!
第84章 我也会怕 断断续续的雪,下了好几天。想走的客人走不了,想来接狗的司马覃也来不了。 古原的新专辑发了。公司的人想叫他回去参加几个活动宣传一下,他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拒绝:“那么厚的雪车都开不了,我回不去。” 那边还在说什么,古原把电话拿远一些:“你看这信号都不好了,听不清你说的什么。行了,我发条微博吧。” 他挑挑拣拣把这几天拍的雪景照选出来几张,发了条微博,附上了新专辑的宣传。 其中一张是陆长淮拍的。照片中,古原站在树下,被风吹落的雪淋了满头,笑得眯起了眼。 很多人留言说,把这张照片用作专辑封面也是非常合适的。古原仰头去看陆长淮:“哥,他们说你拍得特别好!” “你拍得也好。” 同样的照片陆长淮也有一张,是古原拍的。这几天他俩没事儿就出去散步,互相拍了很多照片。早上的背景是朝阳下的雪,晚上的背景是路灯下的雪。每一张照片里的人都笑着,是笑着看向镜头,也是看向镜头后的人。 照片拍得多,古原没事儿就往一个名叫“神童系花和一对狗男男”的群里扔几张。一开始周舒宴和杜梨还挺爱看,总要问候或者调侃几句。可狗粮吃多了就撑了。到后来两人都懒得说话了,扔给他一张“已阅”的表情包拉倒。 小疯子就不一样了,小疯子跟他对着发。古原发雪他也发雪,古原发狗他也发狗,古原发陆长淮,他发周舒宴。两个幼稚鬼就这么杠上了。 这会儿古原忽然坐起来:“哥,咱俩爬山去吧。小疯子感冒了,他爬不了山。” 陆长淮笑着说他:“你就像非得在这群里争个老大一样,幼不幼稚?” “他俩在群里吵架、秀恩爱、秀恩爱、吵架,来来回回折腾十年了,我再不说话这群里都快没我这人了。” 陆长淮放下手机,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行,换衣服吧小神童。过去看看,能爬就爬,爬不了我们在山脚下玩会儿就回来行吗?” “行!” 十五分钟后,古原换好衣服背着他的琴出来了。陆长淮挑了下眉,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他递给古原一根登山杖,帮他调了下长度:“试一下。” “可以哥,很轻便,出发!” 大司马在旁边骂骂咧咧,古原关门前安慰它:“哥哥给你打猎去,你乖乖在家等着吧。” …… 上次爬山是秋天,这回是冬天。 山上雪有些厚,按理说陆长淮不应该这时候带古原上山,更不应该再让他背个累赘的琴盒。可不知为什么,他不想那么小心翼翼。 如果古原想去爬一座并不那么危险的山,他想他应该做的是给他准备好登山杖,带他走相对安全的路线,而不是把他锁在家里。 这些年古原已经错过太多风景。陆长淮都知道,所以不想再约束他触手可及的快乐。 这一路,古原边走边玩儿。他总能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或者可可爱爱的东西给陆长淮看。陆长淮一点儿都不敷衍。哪怕是古原随手团出来的一个小雪球,他都笑着说很可爱,像毛茸茸的兔子。那副没得夸都要找词儿夸的样子,像极了带阳阳拉琴时候的古原。 到山脚下的时候,陆长淮才说:“上山不能那么跑了,跟在我身后,别往边上走,累了渴了饿了跟我说。” 古原笑了:“知道了,把我当小孩儿。” …… 上山的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得磕磕绊绊。两人一前一后,并不急着赶路。 一开始古原还哼会儿歌,到后来也没劲儿了,只闷头踩着陆长淮的脚印往上爬。好不容易爬上半山腰,陆长淮带着他走到一棵树下:“歇会儿喝口水。” 古原应了一声,认出了这棵树——他们两年前埋琴的地方。 原先那块“毒蘑菇提示牌”大概没有抵挡住风吹雨打,已经不见了,不过树杈上多了几块绑得结结实实的祈福木牌。 古原伸手去碰。木牌你撞我我撞你,叮叮当当地响。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 “长淮,是你绑的?” “是我。不用在意,只是偶尔上来坐一会儿。” “牌子也是你刻的?”没等陆长淮回答,古原已经认出了他的字。 那么干干净净、透着温润儒雅的字,不是陆长淮刻的还能是谁?何况这些牌子无一例外只刻了四个字——平平安安。 好像千言万语都在这四个字里了。古原捏着一块木牌闭了闭眼。冰冰凉凉的触感,烧得他心窝滚烫。 陆长淮摘了包,走过来抱他:“怕你看了难过,本来不想走这边,可那边路太陡了,又怕你摔跤。” “我没事儿哥”,古原偏偏头吻在陆长淮颈侧,“知道疼是好事儿。这回疼够了,下回就不敢了。” 陆长淮笑了一声:“我多恶毒啊还非得让你疼。我就是想,来都来了,也许你想看看那把琴。” “我看见了,你还给它做了小墓碑”,古原往旁边走了两步,蹲下身去,拨开雪,摸了摸那块小提琴形状的小墓碑。 陆长淮说:“我不知道该刻什么字,就干脆做了个小提琴形状的。技术不好,是不是有点儿丑?” “不丑,矮胖矮胖的小提琴,挺可爱的”,古原说着看向陆长淮,“如果让我给它写墓志铭,我可能也不会写。它一生高贵华丽,被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摔了个粉身碎骨,潦草地画上了句号,我都替它憋屈。” 陆长淮想想说:“那应该写好几排惊叹号,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置画个潦草的句号。这风格你喜不喜欢?” 他明显在逗古原高兴,古原笑着朝他扔了把雪:“走了,开春了采把野花给它扫个墓。” …… 爬到山顶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太阳出来了。两个人本来都有点儿累了,可山顶上风景太好,谁都不急着坐下。 辽阔的大地,白茫茫一片。天地间,万物失色,只剩这结结实实的,耀眼的白。 如果登山者忍受酸痛和疲累是为了看一眼山顶的风景,那么人们忍受寒冷和荒芜是不是为了迎接这场代表着来年希望的雪? 古原看着远处忽然开口:“长淮,说真的,如果没有遇到你,如果这两年不是想到我还有一个家,我可能真的撑不过来。”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些想了很多遍的问题,在这辽阔的天地间好像忽然不再那么难开口。 “这段时间你肯定看到我的文身了。你没问过我为什么会文一个完整的月亮,因为答案太好猜。对,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这大半年,我数次死里逃生。古宏俊这些年断断续续给我买了很多保险,他知道我想把他送进去之后便起了杀心。” 陆长淮猛地看向他,古原淡淡一笑:“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哥?不急。他的手段也并不算高明,屡次尝试,屡次失败。一次两次走过鬼门关,我发现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怕死。我只是怕你伤心,怕你以后都那么清清冷冷地守着那个院子过下去。” 说到这儿,古原牵起陆长淮的手:“弄这个文身的时候其实古宏俊已经被拘留了,但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那时候我前所未有地绝望。我想,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我能不能带走一个完整的月亮?” 他看向陆长淮:“哥,我坦白。我明知道他不会放过我却天天不带保镖出门,我是故意等着他的人找上门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陆长淮什么都明白了。他能猜到古原文身可能是因为害怕自己会有什么意外,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故意等着这个“意外”上门。 他死死抓着古原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敢的古原?啊?你怎么敢的?你不怕死吗?你不怕我……” 古原没有逃避那道灼人的目光,他坦诚地说:“我怕,我真的怕。那段时间我每天出门前都要做个深呼吸,吃什么东西都尝不出味道。可我那时候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让保镖暗中跟着?他们在暗处,极有可能天天盯着我。万一有所察觉,他们大可以按兵不动等一个时机,但我不想陪他们耗着了。两年了,太久了,该有个了断了。我知道这很蠢,但我那时候确实累了,那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太想回家了。” 这话说得陆长淮心如刀割。怪他吗?他只是过够了每天都要紧绷着神经的日子,只是想奋力一搏争取一个清清静静的未来,只是累了,想回家了,他错了吗?可不怪他吗?他是实实在在拿自己的命去当诱饵,是想到了可能的结果却仍然一意孤行,是把那颗日日夜夜牵挂着他的心掰开了、揉碎了拿去喂狗,他没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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