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叫你好了,阿靖,阿靖,阿靖,我的阿靖。” 他现在发出的每一个音节基本上都是靠意志力在支撑,但他鼓膜所感受到的短暂的停顿告诉他,靖岳一定会给他反应。 “锌。”靖岳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管锌的下唇瓣,“好起来,好起来。还有,我爱你。” “我知道的。” 管锌对这个世界的共鸣少得可怜,几乎不存在同步呼吸,可他还是生存在这个他厌恶的世界里,想陪一个人久一点,再久一点。 4. 蔡徵超是在得知蔡栀毓的事情后到了医院,都算不上敲门,他只是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门。他带了一束花,没带果篮。 “花就只得个摆,你倒是带点吃的。” 靖岳给蔡徵超挪椅子,嘴上没停吐槽,玩笑话。 “等好了出去吃,给他豪,水果值几个钱。”蔡徵超笑着拉过凳子,洋洋得意地和靖岳说话,“不带你。” 靖岳耸耸肩:“不带我我就不给他去。” “男朋友管这么严的吗?” “是这样的,不过你没男朋友,这方面的事你不清楚我也理解。” “嘿,我Cao。” 尴尬是被这么打破的。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知道什么样的爱给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绪该表露,什么样的情绪该隐藏。 心知肚明。 5. 这是第一次,靖岳由衷地感激蔡徵超。 如果不是他...... 【作者有话说】 如果你有富裕的海星星欢迎投喂,谢谢
第28章 1. 推开门,房间里全是酒瓶和烟蒂,密集到倘若靖岳下脚不稳妥些就会踢到瓶子,随即便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个接一个地响。 初中他们上物理课的时候物理老师讲惯性,上生物课的时候生物老师讲肌肉记忆,那时候靖岳记住了这理论无非是为了应试,现在靖岳明白了,喜欢一个人便会接二连三地喜欢他,生一场没根治的病也会接二连三地反复复发。 从这些垃圾不难看出整个实习期管锌清醒的时间没几分钟,再刨去他要清醒实习和佯装清醒地同自己电话、信息的时间,所剩的时间他几乎是泡在烟酒里。 他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快乐。远远没有。 不快乐的原因是什么,靖岳不得而知,论坛事件也许是其一,又或许,管锌从来就没有好起来,从来也,不快乐。他把自己拘囿在房间里,仿佛失去饥饿神经。连房间的窗帘他都不开,沉寂在黑暗里把自己深埋,逐渐堕落甚至开始痴迷这种状态。 管锌就蜷缩在椅子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团成一团,他极其缓慢地从膝盖中间挪出脸来,靖岳不敢开房间的灯,站门口和管锌的距离之间也看不清管锌的脸。他关门没关死,留了一条缝,一步步走向管锌,他也走得很慢,不只为了避开那些发出尖锐声响的瓶子,更是因为仿脚底的每一步都好都被什么扯着,刻意要绊住他,令他不得不如履薄冰。 靠近了才看清管锌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窝陷在眼骨里显得尤其突兀,整个人都毫无生气。 毫无生气地看着靖岳。 “锌。”靖岳试探性地去触碰他,温柔得仿佛怕一用力他就会灰飞湮灭,“锌,我是靖岳。” 管锌还是看着他,表情里看不出所以然,靖岳有一丝失落,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名字也许在管锌那里是有一席之地的,狂妄些讲,也许是独树一帜的,但是当管锌无动于衷的时候,他还是难过的,说不上哀莫大于心死,只觉得心被某种刚硬的东西猛烈地刺了一下。就快要穿了。 靖岳由一个指头到一个手指到帮个手掌那样逐渐握住管锌的手,管锌没躲,他还是那样看着靖岳,像是端详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很久都没说话,但这样静静处着并没有歌里唱的那样美。 “阿靖,我知道你是阿靖。” 管锌的声音哑得像是往嗓子里塞了个低音炮,靖岳听得浑身发颤--管锌是记得的,记得自己的。他把握着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脖颈,指骨凸出,却也能更好与颈动脉的跳动契合。 “阿靖,我好想你。” 管锌先靖岳做出拥抱的动作,靖岳终于落下忍了很久的泪,大概人难过的极限就是无声胜有声,他只是落泪,却没有泣声。 这次真的好用力,靖岳快把管锌摁进自己的身体里那么用力,恨不得让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哪怕是一根偷食禁果的肋骨。起码那一根肋骨也有一个动人的爱情传说。 “阿靖,别落泪,我脾气会改,烟酒也会戒,病也会好的,你别离开我行吗? “阿靖,我好想你,又不得不欺骗自己。 “阿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屡教不改?” 靖岳清浅地啄吻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啄他,以此来公证自己的话未掺杂任何水分,都是发自肺腑。 他说,“我没有的。 “我有的话,你就当我一只小狗,你不能和一只小狗斤斤计较。” 管锌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回应道,“阿靖,我身体不好,脑子也不好,可能总是在犯错,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 管锌像是怕得罪了靖岳那样的语气,他一声声地叫“阿靖”,犹如小时候他们拿容莉种的狗尾巴草搔刮在彼此身上那样,又要讨那个嫌却又怕那个痒。 靖岳的泪滴在管锌的衣衫又蹭在他的脸庞,他被泪水模糊的瞳孔也有些看不清澈面前的人,没关系,管锌是雕刻在他心里的,一刀一划。 “我不生你的气。 “管锌,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管锌摸他的唇,凑上去,他们吻在一起,泪液混着唾液,呼吸里都是缠绵和悲恸,没人清楚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分开的时候泪干了,只有泪痕还残留,证明它来过,并且令他们都不得已过。 靖岳轻言细语地试探,“锌,我们回家,好吗?” “嗯,你带我回家。” 管锌鼻尖儿碰了碰靖岳的鼻尖儿,音量和人都坠了下去。 2.. 靖岳给管锌剥葡萄皮,还是孙天明送来的,一颗一颗喂又一次一次接住吐出来的葡萄籽。 蔡徵超轻车熟路地看伤势,刚想上手便被靖岳拍开了手,故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例行检查。” “有主治医生。” “我职业病行了吧!”蔡徵超也拿葡萄,一小串,有两粒从上面掉下来,确认是落在了地板上时才塞了一颗葡萄入嘴,看着管锌,说,“还好没砸着你。” 靖岳又“啧”他,“糟践葡萄。” 靖岳递过去一串新鲜密实一些的葡萄,蔡徵超接了,嘿嘿一笑,“你怎么心眼这么小。” “那也比不上你心眼多。” “唬人的,都是空心的。” 蔡徵超一边秃噜着葡萄皮,一边点头认可葡萄的甜。 靖岳剥好最后一颗塞进管锌嘴里,手搁嘴边接籽儿,看了一眼蔡徵超,扯了扯嘴角地坏笑,“忘记跟你说没洗了。” “你那心眼也不少,小归小还都是实心的。” 话这么说,但其实蔡徵超还是没停下吃那没洗的葡萄,一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大义凛然。 管锌全程都没说话,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病的这一场是好事还是坏事,好像回到了早之前认识的蔡徵超,好像自己,还有靖岳都可以和蔡徵超成为好朋友。 凡事双刃剑,无一例外。 时光荏苒,眨眼闭眼间就好多年,可这些年管锌都不快乐,那段分开的日子,除了记忆中的靖岳以外,他没有了特别喜欢的人,也没有了特别讨厌的人,更没有了那么多特别要好的朋友。 硬要算的话,蔡徵超算一个。 3. 很多年后,蔡徵超在一次采访中如是说-- 我大学的时候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可我喜欢的人也有喜欢的人--不是我,我那时不知天高地厚,想着他喜欢的人总不能比我更优秀了。后来我见到了那个人,如实地讲,我仍然觉得他没有我优秀,可那个人在我没有参与的时光里里治愈了我喜欢的人。 我从前觉得,我找一个我爱的人也可以,不爱也可以恋爱,我能把握分寸,给多少爱,给不给,我都能做决断,可真到了那一步,我才知道我错了。爱这种东西根本不容我决断,它早就给我下了判决书--死刑缓刑。 但我不后悔我爱过他,真的。 那些真挚而热烈的情感都是切实存在过的。 他近况很好,远离了病痛,只和爱的人在一起。 你要问我嫉妒与否?我只能说羡慕,但我说不出祝福,说出来也很虚伪。是的,我还是放不下他,也无法从记忆中抹掉他。不是所有情感没有回应就理所应当放弃的,尤其是在这个快餐爱情的时代,我更希望所有情感得到尊重、爱护,愿所爱永垂不朽。 读者只看到文字,却看不到蔡徵超书桌上的“锌”字,看不到他化学书里元素周期表第三十号元素的高亮,看不到他工作牌上的英文名叫Zinc,看不到一切他爱管锌的证据。 4. 想来是由于今天的病房有温度吧,连管锌的食欲都好了不少,笑容也畅所欲然些了。 5. 管锌知道的是他的实习没结业,毕业的事大概率上是会受影响的了,只是具体到什么程度还没有概念,也不知道的是这件事与蔡栀毓有关,不至于称为始作俑者,但难逃其责。 关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管锌,趁容莉回病房的时候靖岳和蔡徵超站连廊谈了谈。 连廊望出去可以看到早些日子前蔡栀毓和孙天明谈话的位置,虽然树荫有少许遮蔽。这会儿望过去,什么都没有,大概,是人散去后的悲凉吧。靖岳这样想。 蔡徵超也很抱歉,他没有亲口说,只是愁容骗不了人。和蔡栀毓来的那一趟一样,靖岳都没有擅作主张地替管锌原谅她,即便他知道管锌极大概率上都不会计较。 他知道,蔡徵超其实也知道。 管锌这人遇事总是会先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希望别人也会这样为自己考量,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别人对自己太好,生怕亏欠对方太多,人情债这种东西最难还了,甚至乎根本还不了,所以他总是宁愿自己沉没也不愿麻烦别人。 除了靖岳。 从前还有迟疑,如今都没有了,他可以全无顾忌地恋着靖岳,像黑夜里提着没点亮的灯笼的孩子在散步。即使没有光也不会失去方向,不会害怕,不会迷路,不会没有尽头。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第29章 1. 最终还是选择告诉管锌,算是靖岳和蔡徵超的共识。 管锌的脸色有些泛白,很有可能并非因为听闻该消息,只是单纯的像是死过了一回那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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