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在窗外真是热烈的时候,看着梁春华的喜悦祁硕周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祁闻中午回来了一趟,他喊祁硕出去吃饭,他们哥俩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吃饭时祁闻提了一嘴表哥来过。 梁春华疯了的事情人尽皆知,表哥能来无非就是趁火打劫要钱。 祁硕当即火急火燎的赶回家,果不其然贾伟站在门口,祁正涛就跟在他后面。 梁春华还是穿着那件寿衣气势汹汹地从厨房里拿出了菜刀,对着他们一众人胡乱地砍着。 祁硕傻了眼立即蹿到梁春华面前,双手离远安抚着:“妈,把刀放下!来,听我的,把刀放下。”他温声细语慢慢引导着梁春华。 贾伟脖颈青筋暴怒吼了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信你真的敢杀了我!” 梁春华浑身都在颤抖,语调尖锐刺耳:“我宰了你!” 祁硕慌了神立马伸手去拦,“妈!刀放下!是我!我是你儿子!听我的,刀放下!” 梁春华一把推开祁硕,手里的菜刀依旧在眼前飞舞,“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正涛让他滚!这里我看着!”祁硕对祁正涛说着。 “我不信邪了!来来来,照这里砍!我怕你这个疯子不成!”贾伟伸出脖子晃悠着,祁正涛朝腰给了他一脚把他踹出屋去。 祁硕继续安抚着梁春华,“妈,听我的。来,把刀放下。” 但梁春华已经乱了心智她怒瞪着周围的人,祁硕还在坚持不懈慢慢引导她。 “你小心点。”祁正涛只知道梁春华疯了,但没想到疯得这么彻底。 他撇下一句话转身就要逃走,梁春华握着刀追上去已经挥起,祁硕追上去要拦时菜刀直直地砍在了他的右肩。 “啊——” 猩红的鲜血立马渗透短袖,梁春华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上带出几道流畅的血滴,而后就是清脆的一声响。 “咵嚓!” 刀片砸的所有人心头一颤。 祁正涛闻声立马转头接住祁硕,他抡圆胳膊就要扇梁春华,祁硕咬紧牙关拦下他,祁正涛无奈只得对着梁春华大骂:“疯婆子!他是你儿子!” 梁春华不知道听没听懂,她倒在地上开始狂笑。 这一刀不轻,锋利的刀刃向着皮肉斩下,祁硕瞬间疼得皱紧了眉,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梁春华的笑和肩膀处钻心的疼混在一起,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倒在祁正涛怀里,祁正涛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等车的时间祁硕后背温热的鲜血不停往外渗,他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了。 祁正涛的衣襟前蹭了一身的血,他的手颤抖着轻轻抹去祁硕脸上的汗珠,“坚持一会,我叫救护车了。 祁硕虚弱地点点头,在梁春华的尖叫声中他闻着刺鼻的血腥味慢慢没了意识。 他忘了后面具体的过程。 只隐约听着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他被人抬着送上了车。 七月的日头正毒烤的人头疼,太阳一晃一晃,烧得空气都在颤抖。 梁春华彻底疯了,混乱的一刀仿佛斩碎了她所有的神经,那些人都走后她慌成一团在地上转起了圈。 地表现在烫的能煎鸡蛋,没多久她脱了寿衣只穿着短裤和背心疯了一般在街上光脚狂奔。 “疯子杀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见着街上路过的陌生人她冲上去给人痛骂一顿。 老街的路边街坊邻居几乎每一个人都见过梁春华,最后几个熟人看不下去将梁春华带到了自家的小卖部了。 梁春华蹲在地上狂笑,笑一阵哭一阵,街坊受不了又将她赶了出去。 祁正涛知道这事后气势汹汹黑着脸将梁春华绑上了手脚送到了自己家,她枯草一样的发丝混着不停从嘴里蹦出的唾沫在热浪中跳跃。 祁硕躺在急救室里,一菜刀劈下他缝了十针,麻药和疼痛让他睡了这些天来最安稳的一觉。 祁硕醒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祁正涛,他红着眼睛守在病床前,祁硕的目光逐渐对焦头顶的白炽灯。 “醒了?” “嗯。”祁硕想说话,但嗓子很干有些费劲。 “这个疯女人。”祁正涛骂了一声,“疼吗?” 祁硕虚弱地摇了摇头,麻药还有点,不是很疼。 他尝试性想抬手臂摸一下伤口,却发现使不上劲。 “这个疯子!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直接关进精神病院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放出来祸害人!” 祁硕心累不想再说什么,祁正涛在一边越骂越起劲。 “能不能安静点儿。”祁硕身体很累,他实在不想听。 祁正涛什么都不会做,什么责任也不会担,只会在出事后一味的推脱和指责。 “她现在在哪?”祁硕问。 “我家里。”此时祁正涛手机铃响,他起身去窗边接下电话,“喂!何经理!……晚上开酒会,哎好好,我一定到场!” 祁硕挺起一侧肩膀在床上翻了个身,试着想要够到床头柜的手机,“你走吧,我不用你照顾。” “好,有事你按铃,记得找护士!”祁正涛拿着包走得飞快。 “哐——”手机从桌子掉到了地上。 刚好林琛这会打来了视频电话。 该死的。 祁硕后背刚刚缝合过的肉在轻微跳动,他一侧肩膀动不了,只能勉强往前挪动腰来带动另一只胳膊。 但手机摔得有点远,他怎么够也够不到。 县医院老院区的病房在低层,现在是夏天窗外绿油油一片,他望着外面充满中式梦核的蓝玻璃听了两遍地上的手机铃响。 《Always With Me》 是林琛钢琴曲里的夏天。 晚上护士来换药的时候才顺道帮他捡起地上的手机,外层的钢化膜摔裂了两条缝。 电也不多了,林琛给他发来了很多条消息。 林琛:[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林琛:[我好想你,我不想遛这大胖狗了,它老气我。] 林琛:[我刚刚去找宋乐她的情况好差,但她挺喜欢芝麻糊,这大胖狗还算有点用处。我他妈想不明白怎么有那么畜生的爹妈。] 林琛:[还有我今天练车,他妈的那个傻逼教练骂了我!操!气死了!] 林琛:[回到家还要做狗饭,这狗太挑食了。] 林琛:[啊对,我今天好像晒伤了,脖子这里红了一排还有点疼。] 祁硕切换外卖定位买了两盒芦荟胶和医用防晒到林琛家里。 祁硕:[明天带个帽子去吧,晚上用点芦荟胶缓一缓,我军训用过还行。等我来了我遛吧。] 祁硕:[我弟感冒了,今天有点忙,去医院没带手机。] 林琛给他秒回一个视频,祁硕点开看见是他家的烧烤店。 背景音是林琛的声音,“今天几个朋友聚一聚。” 视频一晃而过,有一个正在洗牌的男人举起手喊,“这是我暗恋琛哥的第八年!” 林琛给了他一脚,“滚!别听他瞎叭叭,陈文轩也在。糊糊在这里,看!这里还有一只金毛,它俩在路边玩的可开心了。一会回家跟你单独打视频。” 林琛对着摄像头最后来了个飞吻,“爱你。” “恶不恶心啊!”这是陈文轩的声音祁硕听出来了。 祁硕:[好,你们吃吧。晚上记得擦一擦晒伤的地方。] 祁硕熄了屏幕,天有些黑了,窗户里吹进来的风很舒服。 挨了一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他难得可以像现在这样休闲地躺一整天。 什么都不用想,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他头上。 挂完消炎药祁硕回家了,他不太放心梁春华的情况,打了两天的电话没人接听。 祁正涛家在六楼,祁硕找上去时已经气喘吁吁,他现在体力实在不太行。他试着敲了敲门,里面能听见声响但始终没人来开门。 祁闻告诉他有备用钥匙放在门框上,祁硕升起另一只没受伤的胳膊取下,而后拧开不太熟悉的锁头。 进屋后他先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妈你干什么呢!” 往里拐进梁春华嘴角带着伤,穿着寿衣站在窗台边跳着舞。 “你是谁?”梁春华惊呼一声。 “我是祁硕。” “不!我儿子死了!你是谁!”梁春华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我还活着,没事,咱没事。” “我儿子还活着。”梁春华完全疯癫了,只自顾自胡言乱语着,“不对不对,你不是人!你绝对是鬼!” 祁硕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他试图走上前安抚梁春华,梁春华见他过来光脚跑去阳台,阳台开着窗户她一直往后面退。 祁正涛家在六楼,从这里下去很危险。 “别过去!你过来,那边危险。我们回家好吗?妈我没死,我好好活着呢。” “没死吗?我儿子没死吗?”梁春华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祁正涛赶来的不是时候,祁硕身后多了一排急促猛烈的脚步声,接着就是句冰冷且充满厌恶的命令音,“你怎么还穿着死人衣服!” 梁春华在窗台惊呼一句,“鬼来了!” 祁硕转头去看祁正涛,只听正前方多了几下花盆使劲砸在地上的碎裂声,一个人从开着的窗户里掉了下去。
第94章 盛夏骄阳 “妈——”祁硕的声带被用力撕开,他的眼球快要迸出,崩溃地怔在原地。 曾预想过无数次的噩梦,在这一刻成真了。 梁春华真的跳楼了,在他眼前跳楼了。 他做了很多预备去面对这一刻的意外,惊恐却让他忘记了呼吸,他哑了嗓子全身力气仿佛被人用管子抽走。 祁硕摇晃着身子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碎掉的花盆前,他弯下麻木的腰杆看向楼下,后背渗出了新的血迹。 六楼的距离对他的视力不造成一点模糊,梁春华躺在一滩粘稠的血泊之中,鲜血顺着寿衣流了一地。 绽放的血肉,成了她这场悲剧人生里开的最后一朵花。 触目惊心的画面让祁硕的心脏仿佛停止,几颗圆滚的泪珠掉落在干热的空气里悄悄蒸发。 祁正涛站在客厅两眼一黑,祁硕用全身最后的力气冲去了楼下。 “妈?” 他颤抖着瞳孔望着地上的血泊,大腿像被人打断抬不起来,他用劲抬起再落下,一步步往尸体前挪动。 第二场灿烂的死亡。 铺天盖地来的绝望在心头如热烈的潮水滚了又滚。 周围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但没有多少人,原本拄着拐的老太太瞧见这场面一把拎起孙子,夹在胳肢窝捂住眼睛健步如飞。 祁硕跪在地上撑起梁春华温热的身体,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枯黄的发丝。鲜血混着碎肉拿在手里还是温热的,他的心里苦到像洒了黄连水一条条往下流着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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