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睡眠不足他眼中的红血丝越来越多,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开始憔悴。 一个午后梁春华被单独叫去做治疗了,护士在帮男病人剃头,他在厕所镜子前看到自己前面的头发快要搭在眼睛上了,他找去了护士站。 “你好,我这个能剃吗?”祁硕摸了摸自己脑袋顶上几捋枯草。 护士知道他是来陪护的,“行是行。但我这里指定不比理发店,只能剃寸头。” 祁硕点点头,“我可以。” 祁硕坐在椅子前,脖子上随便被围上一条刺痒的毛巾。他感受着推子接触在头皮,半个手指长的头发从四周掉落下来。 护士手脚很快,不到五分钟就给他剃好了头。 祁硕本就是内双,狭长幽深的眼睛像湖里不见涟漪的死水,短寸的头发就像他身上的刺,完美暴露出精致的五官。 但因为情绪问题,寸头看不出少年人的阳光大气,眉宇间都透着股戾气,反而锋芒毕露。 他的后脑勺还有祁正涛打的疤,以前头发长点能遮住,现在那片没长头发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坑。 剃完头祁硕抖了抖衣服上的碎发,“谢谢。对了,我想取一下男澡堂的钥匙。” “好。” 在那个铁门隔绝的后面完全是一个新的天地,男厕所后面的一个木门里澡堂子这种地方都有,进出都得在护士旁边取钥匙。 只有一个淋浴头,还好这会大多人都集中去做检查没人不用排队。 年久失修的澡堂瓷砖上的霉斑像蛆虫一样盘旋着,算不得热的温水从已经泛黄的塑料花洒上浇下,他随便搓了搓头皮和沾在身上的碎发。 洗完澡还算精神,阴郁了几日的天终于放晴,这会正是下午三点,天气最好,遥远的太阳稍微能透过层层玻璃晒进来。 看着太阳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了点,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求阳光的温暖。 祁硕仰起头看天,远处的阳光投射进一点黄色的阴影掩住他眼底的阴郁。他贪恋地多晒了一会,过后带上耳机拨去林琛的电话。 “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林琛的声音一贯含着笑。 祁硕清了清嗓,“你干嘛呢?” “我操!你剪头发了!”林琛惊讶一声,那边的摄像头抖了两下,“妈的。整床单了。” 手机里的林琛没了画面,只听见他火急火燎蹦下床的声音,“一会说!我去找纸!” “嗯。”祁硕滚了滚喉结。 没一会林琛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他还是光着膀子躺在床上。 祁硕失笑一声,“我打扰你了是吧?” “不是,就那么一瞬间,你的脸出来后。你摄像头离远点我看看,剪头发你也不告诉我。” 祁硕胳膊拉远镜头,对着屏幕有些僵硬地咧起嘴,不想让自己太难看,“突然想到就剪了,不是很丑吧?” 林琛说:“不丑!一点都不!这理发师技术不错啊,我喜欢。”他眼中的赞赏都要溢出来了。 祁硕哼笑一声,带点自嘲。 也只有林琛会说这种话来哄他开心了。 “你别乐!真的帅!我真的很喜欢。”林琛确幸地说。 寸头更能显出祁硕五官的凌厉俊拓,让他身上那股嚣张的痞劲更加足了。 啧,也不是嚣张。 那是种林琛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就是很有劲。 祁硕难得温柔地笑笑,“好。谢谢夸奖。” 最近天气热,林琛撇完垃圾下床走到全身镜前翻转屏幕,“昨天去健身房了,给你看看我的腹肌。” “晾个鸟。”祁硕呼吸短暂一停,“你穿件裤子吧。” “不穿。”林琛挑了挑眼角不怀好意地笑着,手机里的这张脸他是越看越喜欢,语气轻佻道:“我就是要勾引你。” 祁硕调低点亮度,他看着林琛的眼神变得有些灼热,“你最近火气挺足。” 视频抖了几下,林琛蹦上了床,“那再来!” “拿我当片儿了?”祁硕深吸口气,“直播是吗?” 林琛尾音上扬,“你难道不想看吗?” “摄像头往前点。” …… 林琛在床上翻了个身,“你为什么半点反应没有?” 祁硕关掉录屏一本正经地应他,“我不太方便,在外面。我看着你就行。” 林琛说:“嗷,可惜了,失去了一次看你的机会。你是不瘦了?还是剪头发的原因。” “没有。”祁硕语调略扬高,带着很明显的掩饰,“估计就是剪头发的事,天气热头发罩脸上像流浪汉,就直接剪了。” “那就行,我看你这脸色不太好我问问。你别说,剪了个头发让我有种新开了一个盲盒的惊喜。”林琛笑得停不下来。 “不是脸色的问题。我在乡下,有时候干点活,太阳晒的。” 灰白的医院里祁硕的脸色也是灰的,但编瞎话他张口就来。 “林琛。”祁硕抬起头正对着摄像头。 林琛轻哼一声应他,“嗯?” “没事儿。就是想喊你一声。”祁硕转移话题,“对了,这几天没见芝麻糊,它怎么样?” “在阳台睡觉呢。我昨天带它去体检,医生说各方面都正常,就是得少吃了。昨儿晚饭喂的减脂狗粮,拉拉着脸一晚上没搭理我。”林琛找了件裤子套上下床,他打开卧室门将手机对准正睡觉的芝麻糊,“糊!起床!别睡了!还有这小柿子的花,开的特别好。”画面里林琛绕着阳台拍了一圈。 “好,挺好看的都。糊糊长个了是吧?” 被吵醒的芝麻糊原本不想搭理林琛,听见祁硕的声音后吐着舌头将狗头凑到手机前,“是,这个碳水,狗吃狗都胖。你看现在胖的,长方了都。还有医生目测它是阿拉和萨摩,好像还有点土松的串串。” “我就说它是西伯利亚来的,这下纯种了。”祁硕远程逗着林琛怀里的狗。 林琛揪了揪狗耳朵坐在阳台上架起手机,窗外的阳光刚好斜射在后背,他半个身子发着金灿灿的光,光影下五官流畅又凌厉。 林琛说:“我过些天想去染头,我觉得灰的或棕的就挺好看。” 祁硕侧头瞥了眼被铁栏杆锁死的天,阳光转瞬即逝,他刮了刮鼻尖说:“你们爷俩是要同款发色吗?棕的吧,灰的搞不好容易翻车,别去学校对面染,那边搞毁很多脑袋了。” “嗯,要染我就染个贵点的,不差这点钱。我刚大一在门口剪过头发,给我搞了个汉奸头,那一周我都没脸见人。” 祁硕肩膀颤着笑了两声,“挑颜色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嗯呐。如果是灰色的估计比糊糊的浅一点,棕的就再说。” 一人一狗蹲在手机屏幕前,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挂了电话林琛哼着歌起身给小柿子浇水,祁硕却格外怅然地仰靠住墙。他搓了搓手腕上的珠子,低眉瞧着手机屏幕慢慢熄掉。
第93章 死了 林琛白天要去驾校晚上还得遛狗,下午回到家他累得像狗,要么看见芝麻糊躺在他的窝里打呼,要么就在咬他从秦皇岛带回来的半截竹子。 狗子的成长离不开磨牙。 时间慢慢久了,芝麻糊因为体型的原因林琛越看它像大姨,别的狗都是跳上沙发,麻糊大摇大摆的过来,屁股一扭像上炕一样坐上沙发。 并且这狗看着乖骨子里是只犟种,吃饭只吃面条不吃狗粮。 面条也就吃吧,它挑食不吃挂面,只吃现做的面条。现做的林琛还不会,每天从驾校回来还要专门去给他打包一份不加酱的炸酱面。 他们之间也越来越熟悉,麻糊显然没有刚进门时的客套,现在动不动就给林琛甩脸子。有一回它咬破了林琛的拖鞋,林琛气得还没说什么,狗脸气呼呼地伸到林琛面前示意让他扇。 一个人看孩子是不行,林琛想祁硕了,非常无敌的想念。 祁硕原用来打发时间的画画,不经意间就画完了十七张,半个多月里他瘦了十斤。 给梁春华办理出院那天刮着冷风,大夫过来告诉祁硕他们明天可以出院了,今天就去办手续,那瞬间的喜出望外让他看着乌云都灿烂了几分。 终于熬过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想要给林琛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突然想到他还没告诉林琛这件事。 不知道那就不用说了。 他看着林琛发过来的芝麻糊咬拖鞋的表情包,满脸都是欢喜。 十七张画再添四张,就可以算作林琛的二十一岁礼物了。 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半个多月祁硕躲过了七月大半的燥热,刚出院那天猛烈的太阳晒在头顶让他实在真不开眼,后背灼热得有些发疼。 还有点不习惯了。 梁春华稳定了一些,但表演型人格还是得靠家属慢慢熬。 他们坐着出租车绕进大山,再打开许久没回的家门祁硕如释重负。 他眼眶干涩,竟有点想哭。 但还是忍回去了。 晚饭后和林琛通过电话后他坐在书桌前,指腹碾过有些粗糙的画纹,嘴角向上扬起。 “刚给傻狗洗完澡!最近太热了,你看这给我晒的。” 七月份学车简直就是遭罪,马路边一站就是一下午,林琛的脸和胸膛明显两个颜色。 “还行,不是很黑。” “手机拍不出来显白,我真不想去了,快他妈晒死了!” “还有这傻狗!这大脸盘子你瞅瞅,让它减肥就拉着脸能掉二里地,都胖啥样了?” “它长成球了。” 照常通过电话后祁硕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那在医院0.9米小床上蜷缩久了的腰慢慢舒展开来。 他原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可只要闭上眼脑海里依旧是那血腥无比的画面,血肉剥离皮肤的撕拉声在耳畔回响。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到家的第一夜他依旧失眠了。 好在这是在家,祁硕半夜起床喝了半瓶白酒,烈酒从喉管烧到胃里像有一团火在沸腾。 重新躺下后他的思绪被强行拉回在精神病院的时刻,尖叫声不绝于耳,胸口就像被一层淤泥厚厚地糊起。 他头疼欲裂,却清醒的醉着。 睡不着的焦躁助长了心底的暴戾,他使劲用拳头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第二天一早祁硕很早就醒了,顶着黑眼圈的他精神颓靡,梁春华从房间里拿出一件紫红色对襟盘扣的衣服给他看。 “这是我买的新衣服,你看看,好看吗?” 祁硕手里的水杯都差点没拿稳,他认出面前的衣服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咳嗽了两声,“这是寿衣,死人穿的你买它干什么!” “我穿好看,你看多好看!酒红色的。” “赶紧退了,你在哪里买的?” “我给你看照片,还有黑色的我没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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