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钟煦呈脸皮薄,不会愿意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呼救引人围观。 “......这些东西,你哪儿弄来的?” 饶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好,钟煦呈还是无法冷静接受庭钺面无表情拿出一个又一个在犯罪边缘疯狂试探的工具用在他身上。 他把表情控制得很好,但声线不稳的尾音还是出卖了过于震惊的情绪。 庭钺抱起毯子的动作顿了顿,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淡淡地说:“家里拿的。” 钟煦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先前自以为对庭钺哪怕了解得不算透彻也差不多的结论仿佛被当事人打了个批评的红叉,生出一种空落落又怅然的情绪。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认真地去探寻过庭钺的过去和感情。 只把他当成喂养过来报恩的小狗,觉得喜欢就养着,发现这是只狼而不是狗,还咬伤了许多人后,就生出想把他送走的念头。 书房就在客卧隔壁,D仔下午睡饱了在窝里抱着玩具球打滚,听见两人要出门,连忙迈着肉肉的四只小腿跑出来绕在钟煦呈脚边打转。 庭钺给它套了猫绳,把它捞起来用一只手抱着,然后锁上门把钥匙放进口袋。 两人刻意放低的脚步声并没有在宽度适中的楼道里发出太大的声音。 声控灯一盏亮一盏不亮,时隐时现的台阶如同黑白交替的钢琴键,钟煦呈偶尔落脚没注意力道,脚铐垂下来的短细铁链就会磕出又轻又脆的声音。 这时候灯会亮起,照出庭钺过于苍白虚弱且精神高度紧绷的面容。 他把钟煦呈的手腕抓得很紧,勒得骨头都在窒息。 钟煦呈默不作声地任他攥着,无声又沉重地落下并不轻松的呼吸。 楼下一片静谧,太过寒冷的夜,连灯罩下聚集的飞蛾小虫也少得可怜。 庭钺用温热的掌心捂着钟煦呈颈侧冷白冰凉的皮肤,站在防盗门前替他挡风的同时低头吻了吻他被风吹得略微僵硬的侧脸,“想去哪里走走?” 钟煦呈顺着这话抬起头,看了看漆黑天幕下笼罩着的住宅。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当年楼盘售卖的时候主打的就是亲近大自然。 他当时在两栋单元楼直接摇摆不定,最后还是觉得现在的房子看出去的绿植更多所以买下它。 “随便吧。” 钟煦呈茫然地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儿童游玩区就在这栋单元楼的后面,钟煦呈看似随意毫无规章的路线,其实都在绕着同一个地方打转,寻找适合的切入点。 猫咪都是贪玩的,D仔本来被庭钺抱在手里,走了一会儿就挣扎着下地。 钟煦呈故作随意地接过猫绳,等第三次路过儿童游玩区的时候,很轻地踢了一下躺在路边的一颗小石头。 石头往波波池的方向飞了十几厘米,D仔被这响声吸引,自然而然地跑进来儿童游玩区。 钟煦呈顺势跟上,抓着猫绳像被它牵着走。 “你陪它玩吧。” 见D仔跑上了小孩儿玩的滑滑梯,钟煦呈打了个哈欠,走到了一旁的长椅坐下。 庭钺的鼻子有些堵,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长腿追上去,弯腰捡起了拖在地上的猫绳。 分开的手铐拉出了长长的细线,钟煦呈见他伸手去捞D仔,一边盯着他的背影,一边伸手去摸椅子的下方。 循着记忆摸到那张被折起来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后,钟煦呈看了一下内容,发现还真是一张超市的商品宣传图册。 他刚展开,一张非常隐秘的卡片就掉了下来。 巴掌大小,纯白的纸上还写了字。 余光瞥见庭钺似乎要看过来,钟煦呈动作隐秘地把卡片收进兜里,继续手下展开宣传单的动作。 高大漆黑的影子自头顶落下来,庭钺已经把D仔抱回来了,微垂着眸,泼墨般的眼眸被浓密的长睫半遮着,只能隐约窥见瞳孔漂亮的色泽,看不清里头涌动的情绪。 他抬手拿走了钟煦呈手里的宣传单,“在看什么?” 宣传单上都是打折的蔬菜肉品,超市老板大概是想赶在年前清货,不少昂贵的肉类都标了十分吸引人的低廉价格。 庭钺把每张图片每段文字都看得很仔细,仿佛不是在看一张随处可见的打折宣传单,而是在翻阅一份藏匿了重要信息的密函。 钟煦呈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无比怪异的念头。 那个男人似乎对庭钺很熟悉,熟悉他的思维方式,也熟悉他的脾气和性格。 熟悉到,能把庭钺牵着鼻子走。 思绪短暂地出现乱序,钟煦呈默了默,才道:“没看什么,椅子上捡的。” 不等庭钺细看他的表情,他又说:“走吧,回家了。” 庭钺搂下意识地抓了抓D仔身上柔软的绒毛,仿佛是被钟煦呈无意识说出的这个“家”触动到了,紧绷的面容泛起一丝微怔。 尽管反应过来这可能只是一个惯性的口头称呼,他还是很满足地扬了一下唇角,丢下那张宣传单去牵钟煦呈的手。 重新换上睡衣躺上床,钟煦呈侧头去看门口漏进来的光。 庭钺又抱着毯子重新坐回了刚刚的位置,倚着门框把后脑勺抵在墙上,像只守夜的猎犬,背影看上去忠诚而凶猛。 钟煦呈犹豫了很久,才把那张卡片拿出来。 借着透进来的光线和月色,看清了纸上规整又凌厉的字迹。 钟煦呈先生,您好: 我叫方随遇,是庭钺的表哥,也是他的主治医师。 庭钺患有边缘性人格障碍,且在幼年时期就出现过严重的自毁倾向。 他现在擅自停药了半个月,情况非常不稳定。 请协助我带他回医院接受治疗。 万分感谢。 表哥...... 钟煦呈细想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轮廓和气质,线条锋利刚硬,比起心理医生,反而更像个冷冰冰的刽子手。 将卡片塞进床垫间的缝隙,他喉咙发痒地低咳了一声。 守在门边的庭钺听见了,立刻丢下毯子推门进来。 “师兄,” 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心和犹豫,步子停在床边,视线牢牢地笼罩在钟煦呈脸上,“是不是不舒服?” 钟煦呈抬起一只手盖着眼睛,下颌到锁骨的线条脆弱单薄。 仿佛是被他突然的闯入打扰到了休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庭钺抿了抿唇,得不到回答干脆掀开被子躺进去,两手交叉着牢牢抱住了钟煦呈的身体。 “外面好冷,” 他把冻得有些发僵的指尖覆盖在钟煦呈温热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低声说:“我想抱抱你。” 【作者有话说】:正文请支持寒武纪年小说app!喜欢记得投票票支持呀!!!!!
第49章 协助 察觉到钟煦呈并没有挣扎,庭钺悬着的心逐渐放下。 鼻尖轻轻蹭着那截朝着他的白皙后颈,就在他打算闭上眼睡觉的时候,钟煦呈忽然问了一句:“你有几个表哥?” 心里一瞬间拉响警铃,庭钺本能地收紧胳膊。 在脑子里飞速地想了一遍这几天钟煦呈的表现,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后,才轻轻说:“一个。” “就是你上次见的那个。” 钟煦呈其实对那个人的印象并不算深,只记得他鼻尖上有颗痣,是黎近的出轨对象。 哦,应该说是庭钺给黎近安排的出轨对象。 想到这一点,裹着心脏的那层潮湿的雾突然变重了,沉甸甸地挤压着血管。 钟煦呈深深呼出一口气,“你表哥叫什么?” “方而安。” 方而安,方随遇。 随遇而安。 听着是像兄弟。 纸上只写了那段话,要怎么协助,什么时候协助,需要他做什么,都还未知。 钟煦呈本以为还有后续的指示,但第二天他走到窗边观察了将近一整天,方随遇都没有再出现。 而他频繁看向楼下的举动也引起了庭钺的怀疑。 “师兄在看什么?” 在钟煦呈又一次走向窗边的时候,庭钺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自背后搂着他单薄修长的身体,似亲昵似诱哄地舔咬他耳下的嫩肉,“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吗?” 钟煦呈脖子上青紫一片,旧的咬痕未消,又覆盖上新的痕迹。 庭钺干燥柔软的唇蹭过的时候,皮肤激起细密的痛意,他下意识地绷紧脊背,偏过头躲开再三落下的亲吻,“没有。” 庭钺被这躲避的动作刺激到了,眼神黯了一瞬,尔后用力掰过钟煦呈的下巴和他额头相抵,一双泛起血丝的眼睛写满了暴躁和愤怒,“为什么要躲?” “你就这么厌恶我的触碰吗?” “可你全身上下我哪里都碰过了啊,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快点死,这样就没有人缠着你了?” 偏激的话语仿佛破碎的玻璃,扎得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钟煦呈眉心紧拧,“我没有这样想。” 他抬手握住庭钺钳着他下巴的手腕,因为连日来时不时的精神折磨和积压在心头的沉沉心事,脸色泛白发青,仿佛薄得一捏就碎的瓷器。 但他仍旧仰着明亮清澈的眼眸很认真地表述:“生命是很宝贵的,庭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随着他话语的落下,庭钺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变得平缓,仿佛陷入暴怒情绪被安抚好了的野兽,眼睫发颤地闭上眼,最后额头蹭过他的眉骨慢慢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师兄……” 没一会儿,钟煦呈就感觉锁骨上的皮肤被密密匝匝的眼泪就濡湿了。 庭钺微哽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裹满了无尽的难过和无助:“……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不想这样和你说话,可我真的很害怕。” 滚烫的眼泪仿佛顺着皮肤流进了心里,让那颗本就覆着水雾的心脏越来越不堪重负,最后彻底变成一块吸水过度的柠檬片,溢出深深的苦涩。 钟煦呈没忍住鼻尖发酸,视野逐渐被泛起的泪雾模糊。 他滚动着喉结将堵在嗓子眼的情绪咽下去,侧头去看窗外难得升起的太阳。 明亮耀眼的光线散落在高楼外的瓷砖和窗台,被照到的地方看上去温暖光明,但陷在阴影里的却被衬托得越发阴冷潮。 就像他和庭钺的关系,哪怕表面沐浴在阳光下,内里早已血肉模糊,仅靠布满苔藓缝补得岌岌可危的神经支撑着。 钟煦呈找不到好的分开方式,想得彻夜难眠。 他不知道方随遇所谓的协助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和庭钺再次爆发争吵的那天,方随遇带着人撞门而入。 庭钺因为高热不退头疼欲裂,钟煦呈去翻药箱找药的时候发现他根本没有吃退烧药,担心他把脑子烧坏,所以去掏他的口袋想拿手机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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