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琼洁受不了这样的指摘,激动地站起来,指着孟辰安尖声骂道:“你得意个什么劲!你一个残废在这边充什么正义使者!” 孟辰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如果我是你,与其在这边干耗着,我会立刻回家理清资产明细,请最专业的律师团队为五叔辩护,牢狱之灾免不了,起码要为五叔擦干净屁股,让法官有理由酌情判刑,而不是在这里无理取闹。” 说这些给她们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过往的种种,这个时候他也懒得计较。听不听得进去,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他不想和这帮人浪费时间,但有些话还是要说,“二伯和各位,我记得集团三年前和投行签订过协议。” 孟宏昌神色一变,警觉地望着孟辰安,“什么意思?” “五叔的事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会打乱集团的原有计划,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如果无法按约定完成,那份对赌协议将会成为整个孟家的催命符。” 说完这些,他累得不想再多说一句话,抬了抬手让祝淮推自己出去。 很快身后传来此起彼伏地争论声,孟辰安裹着一身落寞离开了那处是非之地。 走廊里很安静,祝淮小心地观察他脸色,问:“孟总,我送您回家?” 孟辰安看了看时间,拒绝了他,“不用了,我就在休息间躺一会儿,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祝淮还想说点什么劝阻,但他一向拧不过老板,康琪又不在,这个点也不好骚扰对方让她来帮忙劝人,他只好作罢,将人送回办公室的小套间里就离开了。 孟辰安无力地靠在小床上,头疼得无法入睡,他望着窗外晦暗的天空,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微不足道,想要拯救一棵连根须都发霉发烂的老树,是那么的力不从心。 他辗转了大半宿,直到天光微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个囫囵觉,梦里惊心动魄,各种离奇的事端交错着发生,醒来却什么都忘了,可昏沉的头脑和疲累的身体都没有因为睡眠得到丝毫改善。 就连睡梦中,他都不得不像弓弦一样绷紧到极致。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他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对,但心里的苦闷和烦恼却找不到出口排遣宣泄。 窗帘开了一条缝,刺目的晨光照在他眼睛上,他挣扎着坐上轮椅,洗漱后换上套间里的备用衣服,镇定自若地迎接新的一天。 *** 谢冲书在孟辰安离开后就变得魂不守舍,因为心里有事,加上同桌的伴郎伴娘们故意灌他酒,导致他醉得不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宿醉后的大脑直接当机,强行启动了几次还是被酒精泡发得晕晕乎乎。 他恍惚中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洗完脸,扔在地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个没完,他一开始没注意,差点一脚踩得稀巴烂。 捡起来一看,是表姐的电话,“谢冲书你酒醒了没?你昨晚答应我奶奶陪她回乡下的话不会忘了吧?可怜她老人家还在我家等你这个外侄孙,你行行好,拿出点尊老爱幼的品德来,限你一个小时内出现,否则后果自负。”表姐的性子风风火火的,一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回乡下?有这回事吗?谢冲书犯了迷糊,他很快收拾好,在酒店门口叫了辆车赶往表姐家。 路上他翻了翻未接来电,发现从早上八点开始,表姐这个急性子差点把他的手机打爆。 谢冲书又打开微信,在看到置顶的聊天窗口时才意识到一直被自己遗忘的事究竟是什么。 昨天零点,孟辰安落地的时候就向他报了平安,只是他喝醉了一直没看见。 他立刻拨了个电话过去,可是那边“嘟嘟”了半天也没人接。 是又在忙吧? 谢冲书忍着叫嚣的脑壳,发了段语音过去交代了一通。 出租车停在表姐家的小区,他一出现,就被舅舅一家推着坐在了昨天的老奶奶身边。 这位今年八十多岁了,是谢冲书母亲潘筱云隔房的伯母,他该称呼一声外伯祖母才对。 他对这位老人家还有小时候的记忆,当年他和母亲住在乡下,外伯祖母经常喊他们母子去她家吃饭,一旦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也会送到家里来给自己,是个脸上带笑很慈爱的老奶奶。 外伯祖母牙齿都掉光了,为了孙女的喜事,她特地去装了假牙,她用着很不习惯,说话时还有点别扭。 她干枯皱巴的手拉住谢冲书,露出怀念的表情,“小书和年轻时的阿云长得真像,阿云小时候回乡下来过暑假,我在田里插秧,她那么小的一个人儿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站在田埂上眼睛不眨地看我。我朝她喊,快回家吧,小心晒黑了嫁不出去,她吓坏了,一溜烟钻到了树荫下。” 老人抹着泛红的眼圈,旁边的人劝了好久才勉强收了泪声。 “跟我回去看看吧,那儿你也住过几年的,下次你再回来,我还不知埋在哪里。我这个年纪,和你们这些小孩家见一面就少一面,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能看到你们几时呢?” 谢冲书心里不好受,连忙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连哄带骗地将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说得眉开眼笑,他也满口答应和她回乡下去看看。 潘筱云当年被送回J城,一开始一个人住在市区,父母兄妹都留在了S市,偶尔回来也是一顿冷嘲热讽,平时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一个负责打扫和做饭的阿姨,见到这个未婚先孕的年轻女孩连家里人都不管不问,平时也就不怎么把她当回事,有时候躲懒连三餐都不给做。 隔房的伯母在乡下住了一辈子,听说阿云出了这样的事,一个人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车跑来市里看她。 见到记忆中漂亮的小姑娘瘦得颧骨凸出,浑身没有几两肉,全身的重心都在已经显怀的肚子上。 伯母二话没说,打了吃饱了溜达回来的阿姨两巴掌,然后收拾了东西带上阿云,花了六十块钱打车回到乡下。 阿云不愿意白住在伯母家,挺着肚子和伯母收拾了破败的宅基地,叫了水电工来修整了一番,又添了点家具日用品,老宅才勉强能住人。 一住就是好几年,直到谢冲书长大了点,需要读书识字,为了请家教,阿云才搬回了市里。 后来,潘家突然态度大变要将女儿接回S市,自此阿云便再没有回来过。
第46章 旧吊坠旧照片 当谢冲书站在老宅前,记忆中还算宽大的两层楼房像是一下子缩了水,不管是院子还是大门,都比童年小了整整一圈。 外伯祖母拄着拐杖,弓着背,打开掉了漆的门,过去她干得动的时候,还会亲自收拾这里,这两年她越来越老迈,就请了个同村的人帮忙定期打扫。 老话说:老屋住人百年不塌,无人居住五年就垮。 房子需要人气来养,这话一点没错。 十多年没住人的房子再怎么打理都充斥着一股阴沉沉的味道。 这两年乡村规划建设,周边的人家都陆续翻建了宅基地,只有潘家这栋楼房格格不入地杵在一排排白墙红瓦的三层小别墅中间,像是一只斑秃秃的野鸟落在羽毛靓丽的珍禽堆里。 外伯祖母指挥着谢冲书将前前后后的门窗打开来通风,空气里尘埃静悄悄地流淌,在光线下形成白茫茫的一片。 谢冲书在厨房、饭厅绕了一圈,连后面废弃的鸡栏、菜地都张望了好久。 过去的灰白记忆被外伯祖母手上的那把钥匙开启,从浪潮深处慢慢浮出了水面,令谢冲书的脑袋瞬间被饱胀感充斥。 外伯祖母说:“前两个月这边梅雨季我就一直担心楼上阿云留下来的东西发霉,过来塞了些樟脑丸。今天你来了,天气又好,拿出来晒晒吧。” 谢冲书知道她不是真心要自己晒东西,是怕他伤心存心找点事让他忙活起来好调整一下心情。 他搀着外伯祖母走到二楼,在杂物间里翻找东西。 有小时候他玩的溜溜球,线都断了,轴承里全是积年的污垢,颜色都不复当年鲜亮的样子。 有两三岁时看的图画书,被自己用圆珠笔画得面目全非,有些小动物还让他抠下来不知丢在了哪里。 …… 外伯祖母走到角落里将一个大件拖出来,那是个款式很老派的木箱子,据说还是谢冲书的外祖母当年陪嫁的东西。 “阿云的家里人搬回J城后,嫌她东西占地方,想扔,我想哪天你要是回来了起码还有个念想,就让你舅舅去拖了回来一块和这里的东西放在一处。我们这边雨水多,湿气重,有一年我就将些小玩意儿前后收拾了装在这口箱子里,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谢冲书打开老式的锁扣,将盖子朝上翻起,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就直往鼻孔里钻,呛得很。 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有那个年代流行的发箍,有几本插着书签的名著,还有一些泛黄的老照片。 拍的大多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从穿着开裆裤到处爬的小婴儿到掉了门牙的小男孩,偶尔有两张潘筱云抱着他的合影。 谢冲书的眼泪再也藏匿不住,汹涌地泛滥出来,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上面,将本就模糊的影像变得更加不清晰。 外伯祖母见他这样子克制不住悲伤,很后悔自己多嘴让他回乡下看看,好好的孩子怎么能哭成这样,她心疼地用枯瘦的手给谢冲书擦眼泪,自己眼泪却也扑梭梭地掉,“小书不哭了,是我不对,和我去吃饭吧,这些老物件都过时了,脏得很,走,跟我走。” 谢冲书摇摇头,抹了把脸,哽咽道:“我不哭了,就灰尘太多迷了眼睛,您也别哭了,我也给您擦擦。” 他怕老人家被自己带累地哭坏身体,强自振作起来,扶着她慢慢走回外伯祖母自己家里。 他之前为了孟辰安学了几手厨艺,这次也一并显摆给老人看了。 菜是后面现摘的,天然无公害,昨晚大鱼大肉地吃,今天他就想吃点清淡的,就炒了个鸡蛋,煮了一锅菜粥,两个人一块吃了。 下午外伯祖母午睡躺下后,他关了门悄悄回了自己家,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翻出来,擦干净,放在院子的廊檐下晒。 他也把那个木箱子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上头喜鹊报春的图案也掉的差不多了,很难分辨。 他直接坐在门槛上,看着满地的东西发呆,接近四十度的高温让他全身浴汗,谢冲书也浑然未觉。 他一坐就是一下午,连孟辰安回他的电话都没发现。 在他将要与这座破旧的老房子融为一体前,他才缓慢地站起来拍了拍尘土将那些老物件一样样地拾到木箱里。 也就在这时候,他发现了一样东西。 箱子里面都开裂了,一个小小的吊坠项链因为不起眼,卡在缝隙里都无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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