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心脏的狂跳就这样被轻易发现。 池南暮察觉动静,勾了勾唇,低笑着问他害不害怕,要不要减速。 而江初偏不服输,故意松开手,半个身子在风里飘摇,差点失去平衡,吓得池南暮只好乖乖减速。 “以后不许再这样,很危险。”机车停下来,池南暮回头,面色稍愠。 江初却不以为意,故意凑近,唇角将将擦在池南暮耳边,明知故问:“那你说说,我以后该怎样?” 池南暮愣怔一瞬,而后无比认真地说:“抱紧我,以后都不要松开手。” 像是对着天神起誓那般虔诚。 ——以后都不要松开手。 窗外机车的光影散去时,江初的右手因为一直用着力,死死握着,早就握得酸了,虎口开始无自觉颤抖,力也开始消减。 察觉到这动静,池南暮斜过视线,被束缚的左手开始使力,想要挣脱。 两道目光在玻璃窗上交织,一个无情残酷,另一个倔犟执拗。 一息之间,江初不慎脱了力,池南暮顺利将手挣开,仿佛甩掉了棘手的麻烦。 江初抿紧唇,牙紧紧咬着。 骗子。 明明说过以后不要松开手。
第5章 池家的老宅在城郊,古朴的中式庭院,一砖一墙,一草一木都已有些年头,却不见旧,每年要花上不少费用打理。 只因为池北晖对此处情有独钟。 池父去世后,池北晖便将老宅翻修,让池母常年居住在此。 池家小一辈的三子,除了长子是直系血亲,剩下两个都是从旁系接过来领养。 长子池北晖打理最核心的软件信息产业,次子池南暮则主攻文体娱乐,而最小的儿子池影,方才高中毕业,还未入世。 “哥,二哥今天上热搜了,半夜和嫂子当街激吻。”池影翘起二郎腿,坐在亭子边,极不正经。 “池影,注意你的用词。”池北晖眸子一抬,威严的视线横扫过去。 池影最怕池北晖用这个眼神看他,快速改口,“半夜和江先生当街做出过分亲密的举措......” 这话听着更加别扭,不如不改。 池北晖收回警告的视线,将茶杯放到精雕细琢的红木桌上,轻扶眼镜,继续看平板上的报道。 周末股市休市,所有反常舆论造成的影响,都只会在下个工作日有所反应。 股价起伏是常事,但池北晖不喜因意外而起的偏差,眉头由此蹙得更紧。 感受到低气压,池影不动声色起身,想悄悄跑了,以免怒气燃到自己身上。 “去哪?”短短两字,不怒自威。 池影脚步一顿,装作腿酸了,两腿交叠再度坐下,抬腕看表小声嘀咕,“二哥到底什么时候来......” 早春时天气冷,亭子位于人造池塘中央,风一吹便将水汽掀起,冷丝丝的。 离下午两点还差半分钟,池南暮终于出现在池岸边,鼻梁上没架眼镜,身上是常穿的黑色西装,只是领带换成和池水一样的深青色。 秒针转到零。 两点整,池南暮走完廊桥,准时停住脚步,坐到池北晖对面。 “哥,小影。” 桌上的茶杯散乱,摆放无序,池南暮皱了皱眉,立刻抬手移动茶杯,直到茶杯摆至每条边的中点线上。 “网络上的报道,为什么不处理?”池北晖将面前的茶杯往右移动,眼神冷漠地质问。 “这已经是处理后的结果。”池南暮盯着不规整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在木桌上轻敲,似是在烦躁。 池北晖同池南暮没有亲缘关系,性格上却有些相似,毕竟两人幼时都为池父所教。 等年岁再长些,池父意外去世,池北晖又像半个父亲,拉扯两个弟弟长大。 池南暮的答案令人不满。 “大肆宣扬不体面的照片,这就是你处理之后的结果?”池北晖声音沉郁。 两道目光交汇,仿佛火与冰对峙,火灭不了,冰也烧不化。 “是,”池南暮抬手,再度将茶杯摆回中线上,“集团那边知晓我婚姻状况稳定,就不必因为担心婚变而一直人心惶惶。” 同江初结婚前,池南暮没有做过婚前财产公证,甚至没有签署婚前协议。 两年以来,雁行影业的高层无不在担心,如果有天两人婚姻破裂,江初势必会分走不少股权财产,由此影响池南暮的公司控权,造成不可预估的风险。 然而现在出了这消息,集团里不少异心的都收起心眼,偃旗息鼓。 闻言,池北晖面色稍霁,没再动茶杯,只沉声警告:“下次不要再闹出这种大动静。” “我知道。”池南暮双手交叠在桌上,脊背笔挺,毫无回家后该有的松弛。 凝滞的氛围流动。 “二哥,嫂子今天来了吗?”池影屏着的呼吸放松,又不自觉搭成二郎腿,假不正经。 话音刚落,两道冰冷的视线一齐刺过来,池影赶紧挺直背,“江先生今天来了吗?” “他正同母亲在庭院里播种。”池南暮说。 - 江初来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还要追溯到结婚之后,婚礼之前。 两年间江初几乎不出门,离家最远时就是昨日去夜店,更别提特意跨区行驶两小时。 前些日子傅文琪主动联系江初,打了好几次电话邀请,江初不好拒绝,才挑个日子跟着池南暮过来。 傅文琪年过六十,脸上却没几条皱纹,保养得当,看面相就是个和蔼可亲的富太太。 庭院里稍有些杂乱,几十株月季苗放在地上,泥土散落一地,四处下不得脚。 “小初,辛苦你来帮我,不然凭我自己,怕是要栽到明天去。”傅文琪剪掉弱枝,将月季根部埋进花圃坑中。 江初铲了一勺沃肥,盖住月季根部,另一只手轻轻摁压,将松散的肥料压实。 没有车水马龙,只有水声鸟鸣。 老宅环境幽静,江初也跟着心静,“没事,我在家里也是闲着,正好过来帮您。” 傅文琪未必需要他帮,下人佣人,谁都可以帮,她要江初来,不过是想拉近关系而已。 “南暮最近有没有想起些什么?”傅文琪问。 江初动作一滞,“还没有。” 回答是“还没有”,而不是一句简单的“没有”。 看来事发两年,江初还是对那些记忆有执念。 傅文琪轻叹口气,轻声安慰:“慢慢来,医生也说过,总会想起来的。” “嗯。”江初勉强勾了勾唇。 其实对旁人来讲,池南暮能否恢复那段记忆并不重要,也不盼着恢复,但对江初来说,那却是坚持这场婚姻的唯一养料。 “南暮......”静了一息,傅文琪又道,“南暮他就是这个性格,固执得很,难为你多让着他。” “嗯。” “我记得大学时,有个新来的佣人打扫他的房间,不慎将里头的布局变了。等他复活节假日回来,就通宵重新亲自打扫,说什么都不肯睡,偏要变回原样才行。” ...... 傅文琪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江初却没听进去多少,意识放空,双手机械地铲肥压土。 江初一向排斥从别人口中听闻池南暮。 那滋味就仿佛全世界都在试图说服他,告诉他记忆里的池南暮是假的,那个充满爱意的池南暮是他的幻想。 可明明,那些记忆有物证,证据确凿,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日暮西沉时,几十株月季苗成功移栽。 江初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汗珠,许久未出这种劳动过后的热汗,身体竟然爽快不少。 “小初,等夏天到时,月季花开了会很漂亮,你可以常过来看看。”傅文琪挥掉花圃栅栏上的残土。 怕江初将这当成长辈的命令,傅文琪又笑着解释:“我平时独自在这里住,久了其实也会觉得孤独,就希望能有人来陪一陪,你不嫌我麻烦就好。” “不会,我会常过来陪您。”江初点头,没有一点不耐。 池父十多年前去世,此后傅文琪就一直居住此处。 两个大儿子忙于工作,不常回来,现在池影即将出国上大学,这里又会少几分热闹。 傅文琪身上的孤独感很容易引起共鸣。 江初蓦然想起在病床上沉睡的江溪,他过得日夜颠倒,无视晨昏,已经很久没有去医院。 确实该去看看了,不然医院的人又该要说,他这个弟弟当得不够格。 “去洗个手,今天我们早些吃晚饭。”傅文琪淡笑着说。 江初回神,乖乖点头,“好。” 池家的饭桌通常很安静。 两尊“大佛”坐在餐桌上,食不言,面若冰霜,也无怪旁人会不愿意出声说话。 但今天不同。 池影跟在池南暮身后,远远就望见了江初,眼睛一亮,中气十足,“嫂子好!” 此时傅文琪在场,任凭俩哥哥的死亡视线如何看,池影都不怵了,匆匆跑近,霸占江初右侧的座位。 “......你好。”江初没听过谁叫自己嫂子,微微一怔。 江初夹在傅文琪和池影之间,餐桌这一侧的位置被坐满,另外两人只好坐到对侧。 餐桌是老旧的古朴长桌,上过一层薄漆,桌上的餐食不油腻,全是些清口但营养的菜式。 “嫂子,你会骑机车?” 池影眉飞色舞,今早在网上瞧见江初机车飞驰的偷拍图,立刻就对这常年不见的嫂子改了观,叛逆之心蠢蠢欲动。 “会是会,不过已经很久没有骑了。”说话间,江初的余光偷偷瞄向池南暮。 池南暮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指尖开始在餐桌上轻敲,有些烦躁。 不喜欢他提机车,他就偏要提。 江初收回视线,柔声朝池影说:“我是会骑机车,怎么啦?” “你快教教我怎么骑机车吧,我怕我出国后,别人都嘲笑我是书呆子。”池影可怜巴巴地说。 池北晖的耐心到极限,蹙着眉头打断,“池影,吃饭时不要说话。” 池影撇撇嘴,求助地看向傅文琪,“妈,嫂子好不容易来一次,为什么还要遵守爸留下的破规矩......” 池影一提到池父,餐桌上的氛围僵硬不少,甚至连池南暮敲桌的指尖都停了。 好在傅文琪及时笑着说:“你想说就说,但是不许再提要骑机车,太危险了。” 得了傅文琪的允许,池影也顾不上吃饭,缠着江初问剧组明星的事,很是聒噪。 但江初两年没工作,也答不上来,通常只能回“我也不太清楚,也许吧”。 一顿饭吃到最后,江初边吃边听池影叽叽呱呱,竟然比在家里吃得多,胃都有些撑。 “江初。”池北晖用餐结束,放下筷子,向江初搭了今天的第一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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