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五秒之后,一声“请进”及时出现。 江初一把推开门,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顷刻之后,池南暮缓慢抬眸,视线从投屏移到江初身上。 书房的灯极亮。 光照之下,池南暮鼻梁上的眼镜淬着冷光,视线依旧冷漠,对江初的衣装并不在意。 四目相对。 池南暮眼里只有淡漠。 答案不言而喻,江初却还不死心,要亲眼看池南暮的反应。 “稍等。” 池南暮暂时退出会议,关掉投屏上的画面,朝江初问:“什么事?” “我要去冬槿新开的夜店。”江初收紧手指,语气冷硬,仿佛这样就能扳回一城,显得不那样卑微。 闻言,池南暮终于有少许变化,微蹙眉头,瞄一眼时间。 “现在?”池南暮问。 江初垂眸盯着地板,“对,现在。” 江初打定主意,只要池南暮能说一句关心的话,哪怕只是一句“时间太晚了”,他就留在家里,回卧室去。 然而片刻之后,池南暮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投屏,对伴侣要半夜出门的行为不甚在意,漠然视之。 “嗯,注意安全。”池南暮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
第3章 暂停的会议再度开始。 “池总......”音响里传出助理的声音。 池南暮继续会议,只当江初不存在。 勉力支撑着的那股劲散了。 江初缓慢地点头,自嘲地笑笑,笑他自作多情,笑他不自量力,竟然奢求池南暮会道一句关心。 江初合上书房门,疾步往楼下走,逃离似的,越走越快。 池南暮原先的机车停在车库角落,被车布蒙着,外表还是崭新的。 江初走到机车旁,指尖稍有停滞,而后一把掀开车布,戴上头盔,长腿一跨翻上机车。 引擎启动。 轰鸣声骤然拔高。 江初加大油门,就这么开出车库,冲进细雨里,汇入夜色中,任凭吵闹的轰鸣声回荡。 冷气像是麻药,暂时麻醉心头的钝痛感。 早春的雨微凉,丝丝缕缕落在江初肩上。 手被冷风刮得疼痛,但江初并不在意,油门加码,越骑越快,直直驶下江南半山。 两旁的景被拉长成线,模糊不清。 机车穿梭在拥堵的车与车之间,轰鸣的巨响吸引旁人视线。 江初几乎不减速,一路疾驰,很快到达夜店。 时值周末,夜店门口人极多,正排长队,“银河铁道”的巨型霓虹灯挂在门口,正闪着银白色的光。 银河铁道...... 倒是符合白冬槿独特的品味。 机车停下,江初摘掉头盔。 零星的雨水浸到发丝间,江初甩甩头,将微湿的发尽数往后捋。 有几缕头发沾不稳,垂到额头,给他漂亮的五官增了些少年痞气,极佳骨相引得门口的男女频频回头偷看,小声议论这是不是哪个明星。 “初初!” 白冬槿倏地从门里冒出来,皮草外套不好好穿,松松垮垮,露出粉白的肩,很是张扬,身后还跟着几个盘靓条顺的小男生。 见江初靠在机车边,白冬槿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这玩意儿了?” 当然是从前池南暮教的。 只可惜,那人现在只会将机车摆到角落里积灰。 “早就会了。”江初将头盔放进储物箱,没多作解释。 白冬槿挑挑眉,朝后头的小男生招手,几人簇拥上来,小心翼翼将机车推到停车场去。 “走走走,你快进去看看我的设计。”说着,白冬槿挽住江初的手臂,将人往门里拉。 白冬槿留学好几年,做室内设计,去年才得到学位证书,回国又疯玩,玩到疲了,才在白父的催促下找点事做。 夜店里人挤人,刚开业生意便离奇火爆。 江初踏进星光闪耀的长廊,微晃的光有些刺眼,只好眯着眼,视线受阻,任由白冬槿将他拉进二楼最中央的包房。 楼下人头窜动,楼上倒是人少清净。 江初坐下,随意开了瓶认不得的洋酒,当即就要送入口。 “等等,平日不出门,一出门就酗酒,”白冬槿抢过酒,有些担忧,“你和池南暮在闹矛盾?” 池南暮车祸的事情无外人知晓,失忆的事情亦是,就连白冬槿也不知道。 消息被池家锁死,生怕给股价造成一丁点变动。 现在的池南暮哪会和他闹矛盾? 不过是用冷漠鞭笞他罢了。 “没有,”江初撒谎说,“在家里闷久了而已。” 白冬槿放下心,打开几瓶洋酒,混着倒进酒杯中,“那就好,我可不想看到你也离婚。” 豪门圈子变故多,联姻离婚,出轨偷情。 白父就有不少情人,白冬槿原以为因爱结婚不会长久,却没想到江初竟是最稳定的。 毕竟婚后,两人从没有过花边新闻,江初不出门,池南暮也每天定点回家。 江初笑了笑,举杯喝酒,笑里隐着自讽,“那不一定,说不定我下个月就离婚。” 这话听着不可信。 白冬槿只以为江初是在说笑,也嬉皮笑脸,“离婚了好啊,离婚了就重新出来演戏,重现大明星往日的风采。” 江初笑着没答话,刚想灌进下一杯酒,头就开始发晕,失去平衡往后倒。 “这就醉了?”白冬槿瞪大眼睛,手足无措。 失眠加上乏力,江初摇摇头,想打起精神,眼前却更加朦胧。 吊顶的灯开始跳动,仿佛忽闪的星光,颗颗颤抖着坠下来,在地上溅起斑斓的光晕。 “初初......?” 白冬槿的声音像是泡在水里。 江初听不明,睁着眼都嫌吃力,索性闭上眼,疲惫地说:“我先躺会儿,你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要是出了意外,池南暮非得弄死我。” 白冬槿小声嘀咕,拿了个抱枕垫在江初脑后,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搭在江初身上。 圣罗兰的人造皮草有些厚,盖在身上太热。 江初不舒服地挣动,将皮草掀开,侧过身子,蜷缩在卡座里。 不过一杯酒,竟然将所有疲乏勾出来。 江初垂着头,立体的下颌线消瘦分明,比起婚前瘦了太多,连发丝都散着脆弱。 啧,婚姻就是坟墓,只会埋葬爱情。 白冬槿叹口气,在心里偷偷腹诽,用手机招呼服务生拿杯醒酒的姜茶来,顺便给池南暮发条消息。 “他是谁?你朋友?”门外的声音低沉,颇有磁性,恰到好处的暧昧。 来人不是服务生,而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右手的高脚杯轻晃,轻浮的狐狸眼微微阖着。 闻声识人。 白冬槿翻个白眼,没理会喻宕,一把夺过高脚杯,轻嗅味道。 确认是姜茶,白冬槿才递到江初嘴边,温声说:“初初,快喝一口,清醒一下。” 江初许是睡着了,听见动静就皱着眉躲,差点将姜茶碰翻。 “初初......?”喻宕凝视片刻,饶有兴趣地问,“江初?池南暮家里那位?” “你知道就好,别跟个人形春.药一样,看到谁都想招惹。”白冬槿稳住手,轻轻放下姜茶,后腰隐隐作痛,对昨日的一夜情对象摆不出好脸色。 喻宕坐到白冬槿身旁,掌心刚要覆上白冬槿的腰,就被突如其来的手一把打开。 “你又是谁?”江初睁开眼,眸子漆黑,眼里全是清醒的戒备。 “我......”喻宕愣了愣,笑着说,“我是南暮的发小,前几天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去您家里拜访。” 池南暮有发小? 江初从来不知道这种事。 除了工作和必要的应酬,池南暮很少在外留宿,多数时候独来独往,一定要在晚六点前回家,毫无偏差地按照日程做事,绝不会让客人到家里来。 池南暮的生活,直接可以用无趣两个字来形容。 “他算哪门子发小?”白冬槿毫不留情拆台,“顶多是池南暮的高中同学,还不同班,你老公才不记得他姓甚名谁。” 池南暮的高中同学? 许是被酒精影响,江初一时竟想不起,池南暮曾经是否对他说过高中的事。 那些相爱的记忆逐渐褪色,一点点被如今的现实蚕食,只剩下难以呼吸的痛苦。 如果没有那些仅存的照片和影像,江初差点忘记,池南暮曾经对他笑时,该是何等生动的样子。 心口蓦然发疼。 江初抿紧唇,轻扫一眼喻宕,确认两人认识,不是可疑的人,就将护着白冬槿细腰的手放开。 “你去忙吧,”江初又抬起酒杯,想要借酒浇愁,“我在这里待到明早就走,不用管我。” 闻言,白冬槿面色一僵,有些心虚。 “这......”白冬槿轻咳,心虚地坦白,“我刚才以为你醉了,就联系池南暮,让他来接你。” 江初手一顿。 池南暮会来接他? 不可能的事。 “他回你消息了?”酒入喉,江初明知答案,却依然苦涩地问。 白冬槿一愣,犹豫着说:“......没有。” 答案和预期一致。 江初嘲讽地勾起嘴角,看向喻宕,“去忙你的事吧,这位......” “喻宕。”喻宕及时自我介绍。 “这位喻先生有事找你,”江初安抚道,“你去忙,我就在包厢里待着,哪都不去。” 任凭白冬槿翻了多少白眼,喻宕仍像看不见似的,留在包厢里不走,实在扰人。 白冬槿没办法,只好拽着喻宕往外拉,“我让服务生进来守着,你要什么就同他说,我过会儿就回来。” 包厢的门开了又合,舞池里银河般的灯光照进来一息,忽明忽灭,很快被隔绝在外。 一戴眼镜的小男生进门,年纪不大,细皮嫩肉的,也不敢坐下,就乖乖站在门边。 白冬槿从哪招来这么多肤白小男孩? 江初掠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翻了个身,瘫躺在卡座里,毫无形象。 今天人多,小男生应是在烟酒里浸染久了,身上全是香烟味。 烟味传到鼻尖,勾得江初嗓子发痒。 江初本不抽烟,但守在池南暮病床边的那三个月,实在难捱,便只好找些坏习惯纾解。 后来虽是戒了,偶尔闻见烟味时,嗓子仍会发痒。 江初凝视眼前的银河手绘,心想反正池南暮不在,偷偷抽一根也没什么。 “身上有烟吗?”江初坐起身问。 小男生身子一抖,似是被吓着了,结巴着说:“有......有的,您要哪一种?” “都行。”江初说。 小男生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慌里慌张跑近。 烟盒里的烟品种不一,男女士的都有,十分周到,应是白冬槿特意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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