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中,车子很快到达婚姻登记处。 白冬槿早在办公楼外等着,阴天还戴墨镜,衣装与伞都是黑色,站在一辆纯黑的迈巴赫前,表情冷漠。 见池南暮的车到了,白冬槿立刻动身,江初一下车,就急急凑近给他打伞,对池南暮白眼相看。 想给江初撑腰的阵仗虽然浮夸,但却有效缓解了僵硬的氛围。 白冬槿本想跟着进去,江初怕生事,叹口气,将人拦在门外,自己进了门。 今天登记的人少,很快就排到号。 交了证件和证明材料,江初面无表情站着等,同其他离婚的伴侣一样,与池南暮相隔很远。 登记员拿了材料,看见江初的证件时,惊讶地挑起眉,反复对照几次,才给出申请离婚声明书。 两人先后填写,数笔之后很快交换。 “离婚协议带了吗?”登记员问。 “带了带了,在这里。”池南暮的律师及时出声,从牛皮纸袋里拿出协议,递上前。 “确认无误就可以签字。”登记员提醒。 江初从办公台上抽出水性笔,唰唰几下,毫不犹豫,平静签字,一语不发。 等江初签了字,池南暮才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钢笔,慢条斯理打开笔帽。 “初初,现在签了字,你就不能再反悔。” “我才不会反悔,倒是你,不签婚前协议,小心以后我把你账户里的钱都坑走。” 笔尖触到纸面之前,倏地停了。 幻听第二次出现。 池南暮定住手,脑海里出现某段记忆,同样地点,差不多的时间。 “只要你想,我账户里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他低笑。 江初听了,微微皱起眉,看似在抱怨,实则却是在撒娇,声音温软,“我才不要你的钱。” “我只是怕你会后悔,”他语气郑重,“签了字,以后除非我死,你都不能同我分开。” “不分开就不分开。” “请两位先生抓紧时间,不要闲聊!”他们在办公桌前腻歪,登记员看不下去,着急催促。 “好的好的,对不起。”江初提笔签了字,怪罪地瞪他一眼,杏眼张扬又漂亮。 亲眼看着初字的最后一撇签完,他心头爆出一种剧烈的满足情绪。 仿佛他是沙漠中唯一的旅人,干渴已久,在临死前终于寻到绿洲,这绿洲水澈泉清,甘甜上瘾,仅为他一人独占所有。 他提笔,紧紧盯着“江初”两个字,也在结婚登记声明书上签下“池南暮”。 “池总,池总!” 律师的催促将池南暮拉回现实。 池南暮回神,江初的签字不变,记忆画面里的“结婚登记声明书”,却变成了“离婚登记”。 池南暮抬起头,下意识往身旁看去,画面里江初那双灵动的眼,已经变成一潭死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对上视线,江初的眼神变得戒备,像是唯恐他不签字,就此反悔。 笔尖数次落下,点在同一个位置,手就是反常地挪不动,签不下去。 终于,江初耐心到达极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池南暮想做什么。 “池南暮,你现在不签,日后就不要怪我起诉,全平台买水军,让雁行陷到舆论的暴风里。”江初低下声音警告。 闻言,池南暮抿紧唇,忽视心口莫名浮现的情感,重重签字。 签字结束,系统登记,关系更改。 缔结的关系只需要几次鼠标点击,几次键盘输入,两个人就能再无关系,形同陌路。 办公楼外,白冬槿打着伞等,一见两人出来,立刻上前,给江初遮雨,眼睛死死盯着池南暮,依旧幼稚。 江初没有说道别,转了身就和白冬槿往前走。 喻宕从驾驶座下车,主动到后排拉开后座,护送江初和白冬槿上车。 车门关上前,白冬槿探出头,朝池南暮愤怒地喊:“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够了够了。”喻宕按住白冬槿的头,重新推进车里。 关了后门,喻宕向池南暮颔首,无声打招呼,唇角似有若无上勾,似笑非笑。 “少在那挤眉弄眼,赶紧给我开车!”白冬槿按下车窗吼。 “是是是,祖宗。” 迈巴赫飞驰而去,溅起激涌的水花。 “池总?我送你去公司?”律师撑起伞。 池南暮站在原地,凝视远去的车影,没理会律师惶恐的试探,独自上了车。 心头的焦躁愈发严重。 五脏六腑诡异地难受。 情绪,记忆,思想,一切都在失控。 池南暮一路疾驰,没有遵循日程表,油门不停往下踩,差点在雨中超速。 日程上约好明日去医院,但池南暮已经无法忍受。 今天宋凌正好有排班,池南暮没打电话,进了私人医院,直接往办公室走。 “池先生?”宋凌正在看文献,见到池南暮闯进来,有些惊讶。 症状已经在线上沟通过,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失去的记忆在慢慢恢复而已,但池南暮似乎很惊恐。 池南暮肩上沾着雨水,有些狼狈,宋凌抽了张纸,递给池南暮。 “宋医生,”池南暮没有接纸,急切地问,“缺失的记忆,是不是只会在梦里,或者在特定场景下才会出现?” 研究失忆的文献很多,但都不成熟,毕竟人脑复杂,案例再多,也没有个标准答案。 以为池南暮急着找回记忆,宋凌有些担忧。 “不同个体的情况不同,”职业病作祟,宋凌谨慎地答,“对你来说,或许通过梦境的方式慢慢恢复,而不是故意接受刺激的方法,会更加稳妥。” 闻言,池南暮目光一沉,又问道:“也就是说,只要不睡觉不做梦,也不去特定场景接受刺激,那些记忆就不会恢复?” 宋凌没听过这种说法,依旧谨慎,“这......要视现实情况而定。” “谢谢您。”池南暮点头,只问了几句话就走。 窗外的雨窜流进走廊。 心口诡异的情绪被冰冷结冻。 池南暮走得慢,紧紧盯着前路,眼神逐渐从冷漠,渐渐变成病态的偏执。 只要不睡觉,他就不会梦到江初,就不会让那些记忆恢复。 只要不睡觉,他的人生就能回归正轨,一直可控,在正确的路上继续行驶。
第23章 “都怪你, 就是因为你昨天来晚了,我没守着初初,他才会被姓池的带回去。” 上了车, 白冬槿还气不过, 又怕吵着江初, 所以小声抱怨。 “是,都怪我, ”透过后视镜, 喻宕扫一眼后座,“江先生, 您要去哪里?” 去哪...... 江初也不知道该去哪。 因为无论去哪,他似乎都见不到他的南暮。 江初愣着不说话, 昨夜那种灵魂出窍的神色又摆到脸上,跟个空虚皮囊似的, 吓得白冬槿赶紧打岔。 “当然是去我家。”白冬槿抢着答。 江初偏过头, 出神地问:“为什么要去你家?” “因为......” 白冬槿想说“庆祝离婚, 恢复单身”, 但一想到昨日, 江初跟患了癔症一样, 吵着想见“死了的池南暮”,又不敢提到离婚这件事。 “你的机车还在我那里, ”白冬槿改口说,“正好去我家吃午饭, 好好休息,等雨停了再走。” 江初不爱在外留宿, 从前没有工作安排时,都要回家待着, 白冬槿怕刺激江初,打算今天能拖则拖。 “对,机车,”江初被说服,点着头说,“我得去把南暮的机车取回家。” 听见语气亲昵的“南暮”两个字,白冬槿更是揪心,庆幸自己刚才没提离婚和池南暮。 江初不说自己怎么了,这一时半会,白冬槿也查不出两人婚姻忽然异变的原因,只能先哄,稳定江初的情绪。 然而天公不作美,他们刚到家,雨就停了,天放晴。 一到白冬槿家,江初迫不及待进入车库,掀开不匹配的车布,立刻蹲下身,检查机车是否有划痕和损伤。 江初检查得很仔细,若是见了积灰的角落,还要伸手,徒手用指尖将车身擦干净,根本不畏脏。 白冬槿站在一旁,放轻呼吸,庆幸那日给拖车的人嘱咐,这车宝贵得紧,磕不得。 “谢谢,我先走了。”江初检查干净,随意戴上头盔,长腿翻上车就准备走。 “等等!”白冬槿大喊着阻止,不敢放江初自己走。 江初不解,“怎么了?” 白冬槿一急,索性跳上后座,抱住江初的腰,“你把我也带走吧,我想兜风。” “兜风?”江初回头,“去哪儿兜风?” “去......去赛场!”白冬槿说,“你之前答应过,要带我去赛场兜风,不许反悔。” 江初稍作回忆。 白冬槿看过他演的混混,一早念叨要他带着去兜风,反正他现在无处可去,正好今天就带着白冬槿去兜风。 江初摘下头盔,递给白冬槿,抬抬下巴,示意其戴上。 白冬槿戴好头盔,极大的轰鸣声立刻响起,连坐垫都在震。 “等等!”白冬槿抱紧江初的腰,惊恐地喊,“你还没有戴头盔。” “我不需要。” 话音刚落,油门大幅度拧下,机车嗡的一声冲出去,掀起浓郁的尾气。 机车一路飞驰。 风刮得白冬槿全身发冷,因为害怕,上下牙齿打颤,好在机车后紧跟着喻宕的车,一回头就能望见。 今日赛场里有车队训练,场外半公里就声响震天。 江初驶进赛场,根本不减速,就这么混进车流里,在车队尾绕行一圈,才贴着地面压弯,驶回赛道边缘停下。 “江先生?您怎么来了?”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没穿赛车服,看衣装该是车队经理。 江初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以前他来赛场,只会别有目的地与池南暮暧昧,从不和别人沟通。 “你有什么事?”江初抬眸,冷淡地问。 车队经理有些为难地说:“池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我们这边也联系不上他,您看您方不方便帮我们联系一下?” 他也联系不上。 因为会骑机车,会载着他兜风的池南暮已经死了。 江初目光一暗,摇头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车队剩余的经费,快支撑不住,再联系不上池总,我们只能去找新的赞助方,或者解散重组。”车队经理为难地说。 “需要多少?” “什么?” “经费,每年需要多少?”江初问。 车队经理愣了愣,“一般在六百万到八百万之间。” 这车队的规模和花销不算大,江初认真算算,他账户里的积蓄,能负担到他死还有余。 这是南暮仅剩下的东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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