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片空白开始,每天修改成新的版本,日程计划变得精细,精确到每一分钟、每一件事,直到最后完美符合池正和的要求。 而池正和死后,池南暮就开始照着自己的计划做事。 那些日程计划规整有序,精确到分,让池南暮能高效地工作,所以池北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固执的小习惯,不是件坏事。 但此时池南暮的眼神说明,这个池北晖一直不放在心上的小习惯,已经被养成一个偏执的病症。 或许,对于车祸后的池南暮来说,那些快恢复的记忆,甚至是江初,都是计划外的差错。 旁人也许能接受这种“差错”,但池南暮却接受不了。 池北晖揉了揉眉心,勉强调整心绪,沉声问:“你认为什么叫作出错?什么又才是正轨?” 闻言,池南暮愣了愣,回答说:“我原来的生活,没有江初的人生,就是正轨。” 池北晖长叹一口气,“池南暮,你车祸前的人生,要和江初恋爱结婚,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难道那时的你不是你,而是别人?” 池南暮一怔,答不上话,他只是迫切地想回到人生的原状,却忘记了,江初或许也该是他人生原状的一部分。 当记忆浮现时,一切都变得失控。 如果江初不是错误,如果那些记忆不是差错......? 指尖在床单上快速地点,一想到江初,梦里的记忆又开始浮现,令人焦躁。 “车祸之前,我不知道江初是不是你的差错,你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只是贸然去登记,忽然要结婚。如果你真的想回归正轨......” 池北晖叹口气,继续说:“那就坦然地接受这些记忆,好好记起过去,再来评判哪种人生是你要的正轨,而不是用不睡觉来逃避。” 池南暮一向听池北晖的劝教。 池北晖劝到这里,池南暮的脸色已有变化,眼里病态的偏执收了起来。 “我知道了。”许久之后,池南暮冷静地回答。 住院一周,各项身体指标趋于正常,出院后,池南暮没有再回江南半山,而是回到原先独居的住处。 这里离雁行总部很近,是最顶层的复式平层,池南暮独自进家,将家政乱摆放后的东西放回原位。 收整好一切,池南暮坐在和记忆里同样的位置,打开墙上的投屏,屏住呼吸等待结果,目睹会不会出现他想要的证据。 投屏一开,和梦里一样,江初灵动的眼睛出现在屏幕上。 而被命名为“我的知更鸟”的收藏夹里,全部是江初的电影。
第26章 酒精是会上瘾的毒, 沾上了就很难戒掉。 但对江初来说却不是毒,而是麻痹感官的麻醉药,喝到高了, 飘飘乎乎, 他就什么都不用想。 感官被麻醉, 痛苦也被麻醉,所有难受的厄运, 失去的爱人, 全都可以抛到脑后,短暂地遗忘。 一个周, 还是半个月? 江初不记得自己在酒里浸了多久,只记得每天醒来时, 天已经黑了,再醉倒时, 太阳又已然升起, 他错过整个白昼, 只为做个夜行动物。 不过, 去银河铁道的次数多了, 不止白冬槿倍感无趣, 江初也觉得腻了。 “今晚去别的地方吧,随便哪里都行。”出门之前, 江初喝着枸杞红枣姜茶提议。 这姜茶是白冬槿的独家配方,据说解酒又养生, 功效未知,只是求个酒后的心里安慰罢了。 见江初开始主动提要求, 白冬槿感到高兴,认为这段时间的“疗养”是有效的。 “不如, 你带着我去兜风,我给你指路,去看别家的帅哥?”白冬槿试探着问。 江初不想骑机车。 如果他们去别的地方,就没有人守着车,如果车身被刮了,或者有一丁点损坏,他都没法接受。 “还敢让我载你?”江初找借口,“我昨天的酒还没有醒,晚上骑机车,小心最后变成两具尸体横死街头。” 白冬槿果然被唬住,“那算了,还是我开车去吧。” 就这样,两人在日落之后出门,乘着仲春的晚风,将黄昏甩在身后,在夜晚开始之前,抵达陌生的夜店。 不像“银河铁道”那样气派,“爱懒花”的霓虹标牌是鲜亮刺眼的荧粉色,充满桃色意味。 江初也没戴口罩,大摇大摆进去,反正池南暮爱面子,连离婚的消息都要封锁,更别提前夫在外买醉这种事。 带着香气的酒味迎面而来。 时间不到晚八点,舞台上已经有人在跳舞,虽然客人不多,表演者仍在认真地跳。 白冬槿刷了卡,挑了二十几瓶不同的气泡酒,花了些小费让服务生提着,跟在身后伺候。 “去哪?”江初不明所以,被带着往前走。 “带你去个好位置。”白冬槿神神秘秘说。 白冬槿轻车熟路,走到舞台下,位处正中线,最靠近舞台的地方,再让服务生将酒一瓶瓶摆到舞台上,方便拿取。 天色渐晚,夜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都集在舞台下,人头攒动。 “白先生,你刚才不是还跟我说,你正在家里陪江初?”等待表演开始前,一声轻浮质问破开燥响。 江初回头,喻宕正站在身后,玩世不恭的狐狸眼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异样情绪。 而白冬槿及时捂住耳朵,装作没听见,假模假样问江初:“谁在说话?有人叫我?” 白冬槿一被戳穿,就要阴阳怪气,神色浮夸又滑稽。 江初无奈地轻笑,“你男朋友来抓你了。” “瞎说!”白冬槿听不了这三个字,皱眉苦脸,“我没有男朋友,别说晦气的话。” 插科打诨间,喻宕已经站到白冬槿身旁,赶也赶不走,摆出要加入两人玩乐的架势。 白冬槿翻个白眼,懒得理喻宕,让服务生打开几瓶酒作准备。 时间渐晚,客流激增,年轻男女聚集,全都往舞台前涌。 砰——! 无火礼花从高处绽放,无数金粉从高空洒下,有迷醉香气的碎花被礼炮撕裂,随着金粉慢速地飘散。 欢呼声响彻云霄,喧闹的热闹包裹住江初。 鼓风机一吹,金粉散开,店里最受欢迎的头牌出场,头牌裸着上半身,几处肌肉上抹了高光油,小麦肤色。 随着爵士乐复杂的转调,头牌绕着舞台边缘行走,时不时俯下身,挑逗客人。 到江初面前时,头牌身形一顿,停住脚步,刚想伸手触碰,就被白冬槿泼了气泡酒。 “快快快,赶紧开始跳舞!”白冬槿将拇指摁在瓶口,剧烈摇晃,将酒里的气泡激活,蓄势待发。 头牌眉尾一挑,指尖移动,转而搂住白冬槿,额头抵额头,暧昧笑着说:“白先生,今天也要玩得开心。” “知道了,快开始跳!”白冬槿急性子,又一次催促。 头牌眼神一暗,很快松开手,转过身时,其他伴舞上也了场,舞台的光变暗,只留下一束打在头牌身上。 白冬槿又拿了两瓶酒,全部递到江初手中,兴致勃勃,“快先喝点儿,一会儿等他转过来再喷他。” 江初点头,听话地灌下大半瓶,直到脑子微醺。 表演开始,音乐一转,灯光变成暧昧红色,忽明忽暗,头牌分开.腿,坐到椅子上,随着音乐缓慢律动。 缺氧,汗液,酒味,欢呼声混杂在一起,变成迷幻的热意,令人体温飙升。 江初被裹在喧嚣的火热里,跟着白冬槿,将摇晃过的酒瓶口对准表演者,疯狂喷洒。 酒液撞到赤露的躯体上,四处飞溅,零零星星的酒液弹回台下,浇湿观众的发丝。 欢呼声与笑声更甚,旁边的人抢了白冬槿的酒,也往台上喷,白冬槿也不生气,还大方地又点十几瓶酒。 “哈哈哈再来!一起来,全都喷到他身上去!” 被这火热的氛围感染,江初边洒边喝,喝到醉了,就跟着旁人一起疯狂地笑,大声尖叫。 兴致高涨时,白冬槿侧过头问:“初初,你现在高兴吗?” 因为酒精和缺氧,江初双眼迷离,勾起唇角大声说:“特别高兴!” 灯光半明半暗,表演持续整完,无休止进行。 到最后,思绪凝固,再无法运转时,江初扬起头,半阖眼睛,笑着看向空气中弥散的金粉,想伸出手去碰,视线却渐渐模糊...... - 嗡—— 手机不停震动,江初皱起眉,勉强动了动手指。 喉咙极痛,口干舌燥,太阳穴也抽搐着疼。 江初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蜷在车后座,而白冬槿倒在另一旁,呼呼大睡。 车里全是宿醉的酒味。 江初开门下了车,呼吸几口无酒味的空气,从衣服口袋拿出手机。 接通之前,震动声停了。 江初打着哈欠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几十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富生医院,从昨夜打到清晨。 医院给他打了一整宿电话...... 江溪出事了?! 江初心里一慌,腿差点软了,靠在车门边借力,立刻回拨电话。 “江先生?” “我姐姐......江溪,她怎么了?!”江初颤着声音问,生怕听到可怕的回答。 “她昨晚肺部出现感染,血氧指数急剧降低,心脏骤停......” 咚—— 护士话还没说完,江初就一把丢开手机,仿佛只要他逃避,不听结果,一切就还是原状,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机砸到窗上,发出重重声响。 白冬槿迷糊着爬起身,挠挠头发,“初初,怎么了?” 江初没有答话,眼里无光,又回到那种发愣出神的可怖状态。 “初初?” 白冬槿赶紧爬起身,江初却一语不发,捡起手机,疯了似的往停车场外跑。 被这突兀的举措吓一跳,白冬槿跟着下车,勉强追上,拉住江初的手臂问:“出了什么事?” “江溪出事了,心脏骤停。”江初低声说,“白冬槿,从今以后,你都不要再拉我出来喝酒。” 江初回头,眼睛已经发红,心很乱,无意识怪罪旁人,用力挣开束缚,挥开白冬槿的手。 江初的力不小。 白冬槿失掉平衡,身体往后倒,跌落在地上,手掌为了支撑,擦了地上的灰尘与小石子,直接破口。 “嘶......” 白冬槿龇牙咧嘴,苦着脸抬手,看掌上的伤,江初才后知后觉,自己冲动之下说了什么。 “抱歉,我要去一趟医院。” 江初攥紧手指,来不及解释,只低声留下一句,便急急跑走。 坐上网约车,江初才勉强平稳心绪,鼓起勇气回拨给医院。 好在他从前签过同意抢救书,尽管打不通电话,医院一发现不对劲,就及时做了抢救。 一晚过去,江溪的生命体征趋于正常,人已经转入重症病房观察,如无大碍,半月后就能转回普通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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