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冬槿本想点些低度数的酒,江初却先招来服务生,只要度数高的鸡尾酒和一包烟。 没有人会在白参花园买醉。 十几杯缤纷的鸡尾酒上桌,摆成一排,动静不小,惹得旁人偷瞄看戏。 江初端起酒,一杯接一杯往喉咙里灌。 鸡尾酒喝着不烈,但起效极快,不过几杯,大脑就开始眩晕。 江初拿酒的速度越来越快,喝酒和喝水似的。 白冬槿看得触目惊心,一杯都不敢喝,怕两人都醉了会出大事,劝道:“初初?别喝这么急,这样喝容易断片,你明天起来之后可难受了。” 断片? 拿酒杯的手一顿。 不能断片,断片了就什么都不记得,更见不到他的池南暮。 白冬槿也没想到江初这么听话,很快放下酒杯,也不说话,像是在等着什么。 片刻之后,无事发生,江初蹙起眉,问道:“要喝多少,才能见到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谁死了? 白冬槿不明所以,下意识问:“你想见谁?” 体内的酒精发酵,逐渐蚕食掉清醒理智。 江初单手捧着脸,卸了防备,出神地说:“我想见......南暮。” 池南暮死了? 不对,死了该要发讣告。 分手了就当前夫是死人? 白冬槿疑惑时,江初又问:“到底要喝多少?” 江初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在阴阳怪气,而像是受了刺激,患了癔症,吓得白冬槿心慌。 “慢慢喝,一个小时一杯吧,这样效果最好。”白冬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随便胡诌,减缓江初酗酒的速度。 江初乖乖点头,拿出手机开始一小时的计时,十分钟喝一口,目光虔诚,仿佛在给神明上供。 白冬槿被这场面吓得不轻,偷偷亮屏手机,想在好友列表里找个靠谱的人帮忙,在众多狐朋狗友里找来找去,发现竟然是喻宕最靠谱。 【白冬槿:你快来白参花园,出大事了!】 【喻宕:什么事?】 【白冬槿:手机里讲不清楚,总之你快来。】 怕喻宕不当真,白冬槿又狠狠威胁。 【白冬槿:你今天要是不来,以后都别再见!】 【喻宕:知道了。】 【喻宕:祖宗。】 然而昨日酒喝太多,今天一醒来就驱车赶路,白冬槿焦躁地守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喻宕的身影,没法再忍。 “初初,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乖乖坐着喝,我马上就回来啊。”白冬槿哄着说。 江初乖顺点头,还盯着倒计时,不像会乱跑的样子,白冬槿就安心招了个服务生来守着。 然而白冬槿前脚刚走,刚一离开视线,江初就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别处走。 “江先生?您要去哪?”服务生跟着问。 “我......”江初说不清,只是觉得胃有点疼,想找个舒坦地方躺着,“我要去车里。” 服务生紧张地提醒:“江先生,喝了酒不能开车的。” “我没有钥匙。”江初晕乎地答,脚步不停,往白冬槿的敞篷走。 到车边时,胃更疼了。 江初勉力撑在车门上,双手借力,咚的一声翻进敞篷后座躺好。 “你不用管我,我不会乱跑。”江初朝服务生说。 服务生不敢离开,但也没敢杵在江初面前,退到江初看不见的地方盯着。 天空黑沉沉的,看不见星尘。 江初挪动身子,寻了个舒坦姿势躺,安静凝视不见光的黑空。 醉意上涌。 江初在心里许愿要看见星星。 渐渐的,星子竟然真的逐个显出来,江初看见飘移的星光,正在天空里忽闪泛光。 他的池南暮今夜会来吗? 他已经喝得这样醉了,还不来吗? 江初怀疑自己喝得不够多,想坐起身回去继续喝,胃却抽搐着疼,四肢使不上力。 挣扎几下,江初放弃了,摸出想服务生要来的烟,在车门座边找到火机,点燃香烟。 “咳......” 这烟味道浓郁,虽然呛了喉咙,但胃部的疼痛却被奇异缓解。 江初不停地抽,一支烟抽到底,立刻点燃新的一支。 嘀嗒—— 第二支烟点燃时,冰冷的水珠落到脸上。 回南天的雨时难以预测,白天才降过大雨,晚上又下。 江初不动,继续抽烟,从容吐息,任凭雨落在身上,浇湿衣服,反正他也感觉不到冷,发烧了还能见到池南暮。 雨雾和白烟交缠缭绕,模糊视线。 春雨很快下大,江初索性闭上眼,免得雨水迷了眼睛。 双眼闭上的一刻,雨忽然停了,没有水滴再落到脸上,雨声却依旧。 熟悉的木质香气飘入呼吸道。 心脏怦怦直跳。 江初缓慢睁开眼,屏住呼吸,连吸入肺的那口烟都不敢呼出。 雨夜之中,池南暮打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在敞篷车外,正低头看着他,面容在白雾里半隐半现。 “你终于来了。”江初勾起唇角,满足地笑,爱意盈满双眼,伸出双臂讨要一个拥抱。 池南暮却站着不动,眼中的情绪复杂奇怪,江初看不懂。 “江初。”片刻之后,冰冷的声音打碎江初的幻象。 江初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是池南暮。 怦怦的心跳倏地转为死寂。 江初脸上的笑垮下,眼中的爱意尽数收起,双臂垂到车座上。 “不是你......”江初摇头,小声啜语。 池南暮听不清楚,微微俯下身。 距离拉近,江初拼命坐起身,忍着胃痛,往远离池南暮的方向爬,躲开黑色雨伞,宁愿继续淋雨。 “你不是他。”江初固执地否认,冷漠的眼神如同回旋的镖,重新扎回池南暮身上。
第22章 回南天时湿气重, 雨连天下,阴天都是种奢侈。 江初昏昏沉沉醒来时,头很痛, 勉强睁开眼, 眼前竟是一周未见的水晶吊顶, 江南半山的卧室独有。 缓慢坐起身,江初撑着太阳穴, 勉力回忆昨夜的事。 他和白冬槿去喝酒, 爬进车里,然后隐约看见池南暮...... 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池南暮鼻梁上架着眼镜,手里拿着他平常用的瓷杯。 两道视线相汇一瞬, 池南暮竟然先行躲开目光,不看江初。 池南暮很奇怪, 脸色也不自然, 唇角微微抽搐, 像是要说点什么, 却又找不到话说。 江初冷眼盯着池南暮, 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但片刻后, 池南暮只是侧身,把瓷杯放在床头柜中央。 “姜茶。”池南暮轻咳, 沉默半晌也只能憋出一句废话。 视线在瓷杯上稍作停留,江初没拿, 开口质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池南暮将手搭在柜子上, 没有答话,指尖焦躁地轻点。 他原以为那日的梦境是偶然, 却没想到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下,占据每个夜晚。 如果只是普通记忆,那也就算了。 但梦境画面是跳跃的,在他匪夷所思的举措过后,总会跟着江初泛红的脸,柔软招惹的唇。 为什么要去找江初? 为什么将人抱回家? 池南暮自己也说不清。 梦境之后的心跳不可控,那些触感冲入现实中,极有实感,久久无法消散。 昨夜醒来时,梦里的他正在剧组等江初下戏,那种想要快点见面的心情蔓延到现实。 理智告诉池南暮,他该等着心情消散,但失控的感性驱使冲动,让他被失控掌管。 池南暮保持沉默。 江初早习以为常,嘲讽地轻嗤一声,没在口袋里摸到手机,当即跳下床,在床头柜里熟练翻出。 那日走得急,这几日又沉浸在痛苦里,江初还没来得及结算旧账。 既然池南暮急着要找他离婚,还非要循着定位,半夜亲自去找他,那今天正好做个了断。 江初的指尖在屏幕上重重点,点开设置,直接将定位里,所关联的池南暮的账号删除,毫不迟疑。 账号被确定删除的那刻,池南暮的心口莫名跟着震颤,失重般仓惶,下意识问:“你做什么?” 江初抬眸,解释说:“既然要离婚了,就没必要再关联定位。” 池南暮一怔。 是了,离婚。 被混乱的记忆攻击,池南暮差点忘记,他们要离婚。 “解约的合同准备好了?在哪里?”江初冷冷地问。 冰冷的视线刺过来,如同针扎,仿佛池南暮连陌生人都不是,而是一个被江初恨极的人。 因记忆而起的混乱归为沉寂。 理智归位。 手指停住,再不轻敲。 池南暮沉默顷刻,再开口时,已经恢复到惯常冷漠的语气,“在王临那里。” “你让他现在送过来,等签了字,今天就去登记离婚。”江初说。 - 陈意青到达江南半山时,客厅里已经坐着好几个人,各自沉默,就等着他到场。 “陈律师,麻烦您。”江初拿起几分解约合同,递给陈意青。 对面的恭敬律师站着,陈意青也没敢坐下,站着逐字逐句检查。 双方和平解约,解约方是南江娱乐,已经盖过公章,合同上的协约写得清楚直白,没什么文字游戏陷阱。 南江娱乐。 陈意青再次注意到这名字,抬眸偷瞄两人一眼,而后朝江初说:“江先生,没什么问题。” “好,谢谢。” 江初提笔,没敢看王临想要劝说的眼神,低着头签字。 笔尖在纸上窸窸窣窣。 不到半分钟,三份合同签好,七八年的合约关系就此终结。 江初名声大噪时,王临正好提职掌权,为了庇护他,不许南江的所有艺人同资本投资方有不正当关系。 他恋爱结婚时,王临也没说什么,还笑呵呵祝福。 现在他离婚,要解约,王临虽没有说挽留的话,但眼睛里的遗憾藏不住。 江初躲开视线,不敢看王临,签了字就起身,先于几人出门。 除开王临,几人上了同一辆车。 池南暮的律师开车,陈意青坐在前排,后排的两人各自看向窗外,相隔极远。 车子行驶进公路,越行越快,江南半山被狠狠甩在后方。 江初回头望一眼,山顶隐在雨水与雾里,早就消失于视野中,仿佛化成一片空。 他不会再回来。 这一次,会彻底结束。 江初收回视线,正好对上池南暮倒映在车窗上,窥觑他的眼神。 视线交汇。 反正车里只有双方律师,江初懒得顾忌,语气极冲,“我脸上有东西?” 池南暮一愣,很快移开视线,嘴唇抿紧,过了几秒才憋出一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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