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优悠从手机上抬起头,她戴着一顶很大的渔夫帽,涂着浆果色唇膏的嘴唇扬了扬。 许君乐像是疯了一样飞奔向她,他冲上去用力的抱了抱,放开,脸上是巨大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她说。 她一直这样,从来不同他说明具体的事宜,两三个字就算是对他的交代了,许君乐此刻没心思计较这些。 许君乐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正想着要和她好好聊一聊,宋优悠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我助理还在等我,你再来晚一些我也等不了了。" "半个小时也不行吗?"许君乐一场欢喜这么快就被落空,有些不甘。 "君乐,我是真有工作。"她说。 "五分钟……" "君乐……"她有些无奈,"这样吧,明天我工作结束后,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可以吗?" 许君乐扶着房门,黯淡的脸总算被点亮了一些,"那我送你,你住哪里?" 宋优悠打了个“停”的手势,"不用了,听说你今天替唐甜给秦宇川当了一天的助理,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见,好吗?" 她的帽子遮住她大半张脸,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把一切绝情的话说的合情合理是她的天赋。 许君乐把手从门边放下来,他的心很快的冷却下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渐渐走远…… 电梯开了,她走了进去,电梯门关上。 如果不是空气里残留的香水味,他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梦。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过了一会空气里的香水味也消失了。 许君乐靠着宋优悠一个明天见的口头承诺是无法渡过这个夜晚的,他太累了,来伦敦的每个夜晚对他来说都是一场谋杀。 他痛恨自己的孱弱,一个空无一人寂静的房间就能毁掉他。 他走进房间把门关上,琢磨着该去哪里消磨时间,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吓了他一跳,屏幕显示陈子明——他的同学兼半年的寝室室友,可惜后来他因为要打工不方便,搬出去住了。 他接通电话,都不用开免提,陈子明的大嗓门就已经传开了,"兄弟,什么时候回来?大英帝国怎么样?乐不思蜀了吧,都不记得回你爸爸的微信。" 许君乐从茶几上捡起烟和打火机,坐在沙发上点燃,"我爸爸?不认识,应该早死了吧,要不送你去见他,你自己去问问?" "哎呀,你这都当gay了,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啧。" 许君乐听到熟悉的声音轻松很多,"老子敲碎你天灵盖时,说话应该会好听点。" "呃……别这么暴力,我他妈真害怕你犯罪,咱们群的消息你好久没回,看你游戏也好久没上了。" "今天确实手痒想找个人打架来着……"他说,"我这两天有些忙,也不怎么上微信,你打电话就因为这?" 陈子明的音调开始下沉了一些,"那啥,黎焕最近总来找我,问你去哪了?" 他语速变快,"他都找到我家了,卧槽,我那天帮我妈买酱油一回头看到他静悄悄的站我后面,真差点吓尿了。" 许君乐听到黎焕的名字愣了愣,过了一会才说:"你行不行啊,陈子明,就这就吓尿了?那你告诉他我在哪里了没?" 他差点忘了还有黎焕这茬,这狗屁生活,过了一关又一关,都没个头的。许君乐烦躁的把头发扒拉成鸡窝的样子。 "废话,这我哪能告诉他,我就是觉得,黎焕这人,精神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我不知拉黑了他多少个号码。"许君乐说着,门铃响起来,有敲门声。 他看了看手机时间,谁会这个点来找他? 许君乐把免提关掉,举着手机去开门,手机里陈子明声音犹疑,"我去问了问他们系的同学,你猜怎么着?" 许君乐打开门,看清来人,相是见了鬼一样,"卧槽。” 门外的纪萧笙挑了下眉,"别说脏话。" 看到他左手的手机,放轻了声音:"在打电话?" 许君乐有些懵,电话里陈子明还在说话,"据他同学说他没什么朋友,但专业成绩很好,人很孤僻,反正我觉得他这人阴气太重了,不是阳间的人,你回来后也离他远点……" 阴气太重?许君乐没忍住笑了一声,"嗯,我知道了,你别理他,等我回去再跟你说,麻烦你了。" 许君乐心不在焉的挂掉电话,抬头去看纪萧笙,"你找我?" 声音很冷淡。 纪萧笙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你今天心情似乎很差,小朋友,今晚准备睡哪里?酒店走廊还是外面大街上?" "你……" 他怎么知道他睡在酒店走廊过?许君乐有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住几号房?" "你告诉我的啊,昨天晚上,你还说……" "停!"许君乐听见昨晚这两个字就头疼,又想想自己一个比公园流浪汉还穷的穷逼学生能有什么被骗的,随他妈的便吧。 "算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纪萧笙似乎觉得他好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什么?" 许君乐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举起右手抽了一口烟,"我开不开心关你什么事?" 纪萧笙的表情很认真,他说:"确实不关我的事,但这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来问你。" 对他很重要? 许君乐觉得纪萧笙这人让他摸不着头脑,这人的所有行为逻辑都让他无法理解。 正当他满脑子疑惑的打算抽第二口烟时,纪萧笙伸手把他的烟拿走,转身丢进了垃圾桶。 此刻,许君乐的脏话以各种语言形式盘旋在他脑子里呼之欲出,可酝酿了半天,他发现他实在无法对着纪萧笙的这张脸顺利的骂出任何一句脏话。 "好了,别瞪我了,你一个小孩抽什么烟?” 许君乐觉得他嬉皮笑脸,没有丝毫愧疚。 “我早就成年了,而且,就算没成年也用不着你管吧。” 纪萧笙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许君乐说的话,直望进许君乐的眼睛,“哦?是吗?你昨晚喝醉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真就没完没了了,许君乐想给自己一拳,昨天一晚上而已,自己究竟bb了多少话?? 许君乐闭了闭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关上门,非常不耐烦,“OK,你说你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开心是吧?我为什么不开心呢?让我想想……” 纪萧笙俯下身突然靠近了一点,开口说的却是:“我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不怎么好好吃饭的。” 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垂下眼,伸手拿走了许君乐握在手上的手机,明目张胆的挥了挥,“现在,跟着我走。” 许君乐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洁净,苍凉又有些苦涩的香迷惑了神志,一时不察,再清醒时,看见纪萧笙已经走出两米远。 那人正好停下来转过头,见他仍站在原地,无奈的朝他笑:“还不跟上?” 他向许君乐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手机,“不想要了?” 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如果在国内,他估计会想找个道士把附在纪萧笙身上的迷惑人心的妖孽捉出来,可这是伦敦,这里的神甫能胜任这种工作吗? 许君乐鄙视了一下自己,原来他不止三观,连智商都是跟着五官跑的,就离谱。 他闷闷的,慢慢的跟着走,这才发现他们的房间离得并不远。 纪萧笙早已打开房门在门口等他,等他走近了,或许是他此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纪萧笙觉得好笑。 "许君乐。" 他突然叫他的名字。 许君乐感觉奇怪极了,这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这三个字通过他的声音叫出来听的他脸有些发烫。 他愣愣的抬起头,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叫喊,许君乐你他妈别摆出这副傻逼表情! 可他没办法,他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能捉妖除魔的跛脚道士或者癞头和尚,来自穷乡僻壤的真孤儿许君乐在纪萧笙笑着叫出他的名字时,只能摆出一副蠢表情…… 纪萧笙应该也觉得他的表情太蠢逼了,他笑着摇头,"算了,不逗你了,进来吧。"他说完就转身进屋了,留着门。 许君乐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进去,关上了门。 屋内的空气里弥漫着纪萧笙身上的味道,许君乐这回又觉得不像是松针的气味。 他不懂香,在有限的生命经验里,他只拥有儿时闻到过捣碎松针后散发出的气味的记忆,这在他的记忆里已经算是很值得回味的味道了。 可这股香更复杂一些,是某种木头的气味无疑,仿佛是冬季里一阵大风刮过一片森林,冷冽又苍凉…… "我只随便点了几样,不知你爱吃什么……" 纪萧笙把茶几上的电脑,键盘,和许多的铅笔收到一旁,他忙活着突然停下看了看许君乐,"愣着干什么?去洗手。" 还晕头转向,搞不清楚状况的许君乐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看见洗手台旁摆着少许瓶罐,他看了看上面的英文,没有像是香水的瓶子。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用的什么香水…… 洗手台边放了几本书,最上面摆放着一个折起来的黄色页面的五线谱本,上面尽是他看不懂的音符。 一支用了一半的铅笔散落在水池旁边,许君乐想了想,把这只铅笔放回在写满了音符的本子上……
第19章 世上永远都会有主子和奴才 从洗手间出来,许君乐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走到客厅,纪萧笙坐在地毯上将他的手机递给他,"手机还你,坐下吃饭。" 许君乐有样学样在对面随地坐下,接过手机放在一旁,看到桌上的餐盘,有鱼,鸡肉,薯条,沙拉,牛排,还有他不认识的各种肉类零零总总摆了一桌…… 这叫随便点了一些? 许君乐没有要动筷的意思,他胳膊肘搁在茶几上,"这真的太丰盛了,我与你并不相识,你请我吃这些,让我拿什么来还你?" 纪萧笙闻言看向他,指腹敲了几下桌面,"用你的故事怎么样,比如今天为什么不开心?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替我解惑,我请你吃饭,公平吗?" 许君乐狐疑,可他实在不知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加上他是无法拒绝食物的人,于是他耸耸肩,"来都来了。" 他不怎么想讲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同纪萧笙相处,感觉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尴尬,只好埋着头吃东西。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餐具碰撞的声音,许君乐渐渐放松下来,食欲也大增,不知不觉吃了许多。 纪萧笙吃饭时背也挺的笔直,他会用他极漂亮的手把意大利面服服帖帖的卷在叉子上才送入口中,动作不疾不徐,看起来像是礼仪课上最完美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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