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禾看起来不安极了,悄悄移到纪萧笙前面挡住了人。 纪萧笙透过陆之禾的身影看到大堂里紧急通道的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从门后闪出来…… 他的眉毛挑了挑,笑起来,是那个小孩。 少年额前的刘海有些好笑的翘起来,抬起头时大堂的顶光映在他的眼眸里,让他的眼珠散发出一种金色的光泽。 纪萧笙看见他靠着墙壁闭了闭眼,心思重重的样子,看起来很烦躁。 ”怎么总是这么不开心?”纪萧笙小声说了一句。 站在他前面的陆之禾侧着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见了一个刚认识的小孩。” 陆之禾转过身,他比纪萧笙矮些,抬眼时正好看到他的下巴,他眼神很警觉的闪了闪,“刚认识?你怎么认得出来?” 纪萧笙有不太能记住别人相貌的毛病,可他觉得那小孩挺好记的。 “他声音很好听。” 也不算骗人,那小孩说话时很清爽,咬字清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能读诗,总是说着很好听的话,让人想把世界上所有甜蜜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陆之禾很容易接受了这个回答,门口来往的人渐渐少了,“你等会低着头走在我后面,知道吗?” 纪萧笙像是觉得他的话很可笑一样,“谁会认识我啊,你太紧张了。”
第17章 发疯 纪萧笙大步越过陆之禾走进大堂,听见会客区嘈杂声中突然传来一句,“许君乐,水。”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见那小孩睁开眼,眼里的戾气藏也藏不住,咬了下唇,抬腿走过去。 主沙发中间歪着几个衣着精致的青年。许君乐走到茶几前,拿起一瓶水,递给中间那个寸头的年轻人。 那人盯着手机,看也没看他一眼,命令说:“拧开。” 纪萧笙停住脚步,旁边的陆之禾见他皱着眉望着某处,问:“怎么了?” 他没有得到回答,陆之禾顺着纪萧笙的目光看过去,一时也没明白他究竟在看什么。 许君乐心中充斥着一股狠劲儿,是今天一天没发泄出来郁结在心里的气,去他妈的权利,阶级,驯服,顺从…… 他被秦宇川呼来喝去的使唤了一整天,他可以给他拿手机,衣服,递水,扔外卖…… 他能做一切,到现在,却唯独不能帮他把这瓶水拧开。 就算他此刻仍然处于某种恐惧中,处于若干荒唐里,他也要拒绝这样的事。 他觉得自己总得打破些什么,维持一点什么。 他是人,不是一种宠物或者奴隶。 许君乐轻蔑的看了一眼秦宇川,毫无畏惧地直视他,附身将秦宇川身旁的游戏机拾起,举到半空中,他居高临下的扯了一个讽刺的笑,将拿游戏机的手轻轻放开…… 那个红蓝机器开始直线向下跌落…… 秦宇川愣了一会,伸出手手忙脚乱的接住了游戏机,气急败坏,"你有病啊。" 许君乐讽刺地笑,"这不是有手吗?" 水被扔在沙发上,许君乐脸上有种疯狂,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全部涌向大脑,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充足的血液加持,他兴奋极了,甚至迫切想和他打一架。 那些隐形的,让他痛苦的东西,他疯了一样的想朝它们挥拳头。 秦宇川眼角似乎隐隐在抽搐,"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不想干了可以滚。" “我在干什么?”许君乐说,“我他妈的也想知道今天一天我都在干什么。” 秦宇川将手机扔到一边,“谁惹你了?你发什么神经?” "谁惹我了?”许君乐重复了一遍,“天下不舒服的人多着,而有的人却一心一意的打造自己舒服的世界,这是不能如此便宜的,也给他们放一点可恶的东西在眼前,使他不舒服,知道原来自己的世界也不容易十分完美。" 许君乐说完,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宇川,"这是鲁迅的原话,傻逼,鲁迅你总是认识的吧。" 秦宇川瞪了他许久,却说:"鲁迅?我当然知道,写《背影》的那个。" …… 许君乐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轻松的讲出那些话?什么才是这种人的真面目? 他感到荒谬极了,抬起头才发现上午那个在花园里叼着烟的男的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打量他,笑的猥琐:"牛逼啊,挺带劲儿的。" 那人与许君乐对视,开始令人作呕的浪笑,"秦公子哪里找的这么个小可爱啊,介绍给我呗。" 那股恶心的想吐的感觉又涌上来,许君乐厌恶极了。 "发什么骚呢?”许君乐回敬他在花园里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吐字,“欠男人操了?” "你再说一遍?" 那男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正在收尾的工作人员频频往他们这边望。 秦宇川看许君乐这架势认定这小屁孩在发疯,他自己尚有几分理智,站起身,开始拉他的这位好同伴离开。 许君乐原本不依不饶,挑衅的话就到嘴边了,这时离他们不远处突然出现不小的骚动,他听见有人尖叫,"真的是纪萧笙!!" 接着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依旧礼貌且闲适的,"是我,难为你们还记得。" 许君乐下意识的回头望过去,一眼就看见纪萧笙,正躬身在听前面的人说话。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外面是一件黑色的毛衣背心,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平顶帽,手上提着一个形状像是吉他的盒子,很典型的英国绅士的装扮。 他们渐渐走的近了,许君乐才依稀听见有人说:"我女儿真的很喜欢您,能否请您签个名?" 说话的矮胖中年男人许君乐认识,是他们这档综艺的导演。 只见站在纪萧笙旁边的男士站出来,表情冷漠,"不签名,抱歉。" 那人穿着很精英式样的三件式的西装,不见一丝褶皱,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拍照声此起彼伏,却没人敢上去再跟他说一句话。 纪萧笙也没动。 导演又凑上去小心翼翼的问:“纪先生,我们组里很多人都是您的歌迷,您看机会实在难得……” “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我的签名不值钱……”纪萧笙说道。 导演讪讪的笑着附和,可能是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脸色不太好看。 纪萧笙这时却转了话锋,“不过请允许我与大家握手,我很久没回国,各位能记得我这么多年,我就当是久别重逢的故人了。” 陆之禾闻言皱眉,纪萧笙很讨厌握手,应该说任何能感受到人的体温的触碰他都不喜欢,连亲近的人都不例外…… 他不悦的看向纪萧笙,“你……” “握个手不会掉块肉的,之禾。”他安抚性的拍拍陆之禾的肩膀,语气很温和,却很坚决。 这一幕落在许君乐眼里,直让他联想到上午听的八卦,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长相秀气,衣着透露着满满精英感的青年,那人微微抿嘴,抬眉闭眼间有股天然的矜贵,看起来出身很好。那是后天读多少书,努力学习多久也学不来的,许君乐比谁都明白。 他们是那种关系吗?许君乐突然很八卦地想。 沈梦繁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他旁边,很用力的掐了他的胳膊一把,打断了他的臆想。 许君乐吃痛,她满脸紧张的胡言乱语又让许君乐觉得好笑,“我都走到电梯口了,听到我老公的名字百米冲刺回来的,我发誓我读书时体测,再小一点被狗追在屁股后面都没跑这么快过。” 她似乎紧张的发抖,说话时牙齿都打颤了,许君乐摇头,“你真的太夸张了。” 许君乐抬头看见那个穿西装的青年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纪萧笙的一举一动,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趣透了。转过身走了没几步,秦宇川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拦住他,"你去哪呢?发完疯就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许君乐冷笑,"那你要怎样,我还得登报用一整个版面跟你道歉?" "你就非得这么说话对吧?要不是我把你当兄弟,你觉得你能这么跟我说话吗?" "那我得怎么说?跪下来头磕在地上说?" 许君乐感觉自己面目扭曲,他已经不太会正常思考了,他只想搞砸一切,把那些压在他心头,反复留在他脑海,正在试图驯服他的东西全部砸碎。 秦宇川将手搭在许君乐的肩膀上,"好了,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许君乐看着他温和的带着歉意的表情,如果没有他今早的那番话,秦宇川这个人在许君乐这里大概会是一个纨绔,一个被金钱与权利堆积起来的但还没丧失掉善良的纨绔。 可如今,秦宇川所有对他的善意都建立在了那样可怖的底色上,他甚至怀疑这样的本质究竟能生长出善良吗? 所以秦宇川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对他示好的呢? 许君乐想,他倒是不会自恋的觉得秦宇川是真的出于对他欣赏或者尊重,故而当他是朋友,况且许君乐一向认为世人比起喜欢他,讨厌他才是常态。 他习惯把对人的期望放的很低很低,但会把自己放的很高。 许君乐不敢再细想下去,哪怕那个答案已经在他脑子里呼之欲出了。
第18章 今晚准备睡哪里? 周遭的嘈杂渐渐消失,许君乐想把秦宇川的手拂开时,一阵熟悉的香飘过来,连带着一只细腻好看的手出现在他的眼前。 许君乐认得这手,它曾温柔的抚摸一匹看起来经历过许多磨难的马,也曾灵巧的把他打了死结的鞋带解开,系了一个漂亮服帖的蝴蝶结…… "小孩,到你了。"手的主人说。 许君乐一抬头就撞进了纪萧笙的眼眸,那双里面盛着湖水与月光的眼睛。 许君乐和所有经过这双眼凝视的人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迷失在被这片风光霁月里。 可现在,他望着它们时在想,你呢?你也是这样的人吗?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他心里发酸,低下头。 秦宇川的手已经从他手臂上移开,他又重新变得自由了。 "抱歉。"许君乐小声说道,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快速的逃走了。 许君乐决心离开这里,长假也快过完了,他开始想念他的朋友们,想念自己的地下室,昨日咖啡馆,三楼的电影院,有烟瘾的教授,甚至是冷漠的宋优悠…… 他如此的想念他们。 回去后如果朋友们问起伦敦,他一定会皱着眉说:"哦,你问那个鬼地方啊……" 他决心用这个句式开头…… 电梯打开,他靠着墙壁走在长廊的后地毯上,远远看见他的房门前站着一个人,他只看了一眼背影就认出来人,不,只给他一根头发丝他也能认出她来的,他的心里控制不住的一阵狂喜,"优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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