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乐却被一种很强烈的沮丧和失望逼的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郁结还堵在原处消散不去。 他低着头看自己左脚散开的鞋带,把烟叼在嘴里,躬下身体去系鞋带。 偏偏那两根鞋带像是被魔鬼施了法一样死死的缠绕在一起,他解了半天也没解开,烦躁的用力扯了一把出气。 一只很好看的手按住了他,许君乐停住了动作。 因为视线里这只手太漂亮了,他见过很多女孩的手都远没有这么好看的。 没什么温度,冰凉的,却让他被触碰的皮肤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炙热的燃烧感一直痛到他的心脏深处。 他不知所措,猛地甩开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许君乐抬起头,看见纪萧笙像是被他吓了一跳,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太过了,他把烟重新夹在手里,试图让自己看起正常一点,“没事…” “小孩,别着急。”他说。 纪萧笙蹲下来,用他无数好词来堆砌都不够形容的手指替他解鞋带。 他动作很从容,使得他解着鞋带的手都像是在进行某种优雅的活动。 可他触碰的这双鞋不知走过多少脏乱的土地,被溅过多少泥泞,甚至根本就是一双很便宜的冒牌货…… 他依然认真的替许君乐解开被魔鬼附身过的鞋带,然后很灵巧的替他系了一个蝴蝶结。 “好了。” 纪萧笙似乎很满意的拍了拍那个蝴蝶结,站起来。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他站在光里,洁净,漂亮,被很多很多的人好好的放在心上记挂着。 许君乐强迫自己低下头,手里的烟已经烧出了一大截灰色的灰烬。 突然,那只替他解过鞋带的手从他手里夺走了烟,皱了下眉转身丢进垃圾桶里。 “少抽点这种东西。“纪萧笙说。 “你这里。”他指了指嘴唇,“适合用来念诗,用来说各种漂亮的话,不管是中文,英语还是我听不太懂的德语,都很动听。” 许君乐有些恍惚的抬起头,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夸奖。 他上初中才开始系统学习英语,那时周围的同学已经可以开始毫无障碍地谈论音标,重音,词根词缀……而他只会笨拙的在老师讲单词时在每个单词旁边用中文的拼音标出每一个单词的发音。 有一次老师点他起来读单词,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笑了。 他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这种羞耻感太熟悉了,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他,提醒着他原本是个怎样的人。 老师走过来拿起他的课本,很轻蔑的笑了,照着他标的拼音读出来,那个老师故意读的夸张又大声,全班哄然大笑。 老师对他或许并没有恶意,但他那一瞬间还是被一种名为权力的东西狠狠的碾碎了。 师生之间,同学之间,大人与小孩之间,富与贫之间,被爱与不被爱之间……这个世界充斥着各种权力,它们互相交换着,对着一无所有的许君乐实施着统治,倾轧着他的生存空间。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就此破碎,他开始用很多时间来研究英文,一遍又一遍的跟读模仿,研究着细小的发音差距。 终于,他有了一个在全校师生面前进行英文演讲的机会,他准备了很久,战战兢兢,决心一雪前耻…… 直到他用很标准的英文完美的结束了两分钟的演讲,而台下的众人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鼓掌以及赞美…… 他们或目光呆滞,或皱着眉看时间,稀稀拉拉的几声掌声让许君乐几乎是从台上落荒而逃…… 他真的太可笑了,羞耻的可笑,认真的可笑,自以为是的可笑。 许君乐在回教室的路上想笑话自己两声,喉咙却被哽住,发出一种奇怪的扭曲的声音。 所有美好的意愿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破灭。他那么用力的给自己的脏乱差的灵魂涂脂抹粉,也改变不了这个正在破败腐朽的灵魂分毫。 “是吗?”许君乐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是,而且你的声音很好听。” “我知道了,谢谢。” 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站起来,“再次,昨晚谢谢你。” 许君乐不等纪萧笙的回答,转身按了接通。 他能感觉到纪萧笙的视线在他身后,他努力的挺直了背脊,他连再见都没说,因为必定不可能再见。 电话里唐甜的声音很虚弱,许君乐有些紧张,甚至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你怎么了?" "生理期,痛经,本来不该是今天的……"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他说。 唐甜笑起来,"弟弟,痛经是死不了人的,更不用去医院。" 许君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听见唐甜说:"秦宇川今天的行程我可能跟不了了,你能不能……" "可以啊,反正我也得跟着。" "那太好了。"她似乎安心了些,"那你现在就去秦宇川房间叫醒他,我等会把日程发你手机上。" "嗯,别操心了,好好休息吧,你最近也太累了。" 挂了电话,很快,秦宇川的行程表就发过来了。 他点开看了看,每个时间段上都是各种颜色的密密麻麻的备注,这种细致程度的工作态度也让他认真起来。 手机又响了一下,唐甜给他转了钱,他握着手机愣了愣,正想打字她的微信就又来了:「这是你应得的,别拒绝。」 他停下脚步打出「不用了」,发送,关掉手机。 哪有什么应得的。 他从小就靠吸食女性美好的品质和温情过活,没道理到今天还心安理得的接受。
第14章 “她们需要男人来管束.” 许君乐按了三分多钟的门铃,秦宇川才来开门,他拢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宿醉后肿的像猪的脸看着许君乐。 "怎么是你?" "自己看微信,给你半小时准备好。"许君乐懒得解释,也没什么精神,对着秦宇川随便挥了挥手走了。 许君乐在电梯里盯着那排按键许久,渐渐的,他意识到,凡是与纪萧笙有关的地方,许君乐所有的感官会不留一点余地的全部涌向他,而且还会留下很长的余韵。 比如此刻,他在电梯上想了十几种纪萧笙把电梯按键全部按一遍的理由。 走出电梯时在想纪萧笙似乎也住在这一层,或许今天还会再遇见他也说不定,如果遇见了该说些什么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进了房间,脱鞋时,他蹲在地上看了半天自己的鞋带,对着这个漂亮的蝴蝶结实在不忍心下手拆毁掉。 洗澡时,他在想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碰见他呢? 太邪门了,许君乐往秦宇川房间走时心想,这个纪萧笙是什么勾魂摄魄的妖孽吗? 秦宇川的房间门没关,许君乐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里面秦宇川打着电话从卧房里探了个头,他那颗卤蛋横亘在门中间显得有些滑稽。 "我说的话你都好好听了吗?你永远都在怀疑我,如果没有最基本的信任那我们的结局只能是分手。你想清楚前别给我打电话了。" 他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对着门外的许君乐说:"进来啊,站门口干什么?" 许君乐犹疑了一下,靠着门框,"所以你有女朋友?" 秦宇川对着镜子整理袖扣和手表,"怎么了,你秦哥有女朋友很奇怪?" 所以这傻逼不仅是个傻的还他妈的是个渣男? 秦宇川整理好衣服转过头看许君乐又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笑了笑,"你小子,又在心里骂我吧?" 他坐下来拿起桌上的咖啡,转头看着许君乐,招手,"进来吧,门神,还早呢,我替你叫了一份早餐。" 许君乐想了想走进房间,抱着手坐在他的对面。 秦宇川放下咖啡杯,见许君乐不说话,他惬意的往沙发上靠了靠,翘着二郎腿,"小屁孩,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谈了七八个女朋友了,我离了女人活不了,所以你得相信我,没人比我更懂追求一个女人以及谈恋爱是怎么回事,你喜欢唐甜吧?你秦哥我今天心情好,给你支点招?" 许君乐无语,翻白眼。 "你能不能别翻白眼了,再翻你看起来就要撅过去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多听听比你大的人的话准没错,首先,你知道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 许君乐环顾了四周,最后拿起了桌上的餐刀,"你最好别跟我说像你这样的。" 秦宇川自恋的捋了一下不存在的头发,"你拿刀也没用,还真是我这样的,有钱有颜有事业还年轻,至于像你这样的……" 他摸了摸下巴看着许君乐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实话,不太行,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女人喜欢的专制,喜欢臣服,这是她们骨子里带来的,你懂吗?” “无论她们表面上有多爱谈论女权看起来有多高傲,多独立,只要你站在她们的角度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比如,向他们表示她们也可以不用穿高跟鞋,她们本身就是自由的,美好的,她们就会对你产生好感……" "你是真这样认为的吗?自由什么的?"许君乐打断他。 "鬼知道呢,我是不是这么认为有什么要紧,我的经验是,这样标榜自己的女人也没有一个人真的素颜来和我约会。所以你明白了吧,她们天生就是犯贱的。” “请注意,我并没有贬低她们的意思,我这辈子不出意外会毁在女人手上,我心甘情愿,我爱她们,可很多时候她们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们需要男人来管束。" 秦宇川抚平了裤子上的褶皱,带着一种身居高位的漫不经心,"所以啊弟弟,你只要搞清楚她们的本质,女人就会变得很简单,她们确实很复杂,但也真的很简单,特别是像唐甜这样的。" 许君乐的眉头随着他的谈话越锁越紧,到最后无语到快要失去语言能力,“管束?专制?你把女性当什么了?宠物吗?” “当然不是。”秦宇川说,“我可以卑微的追求她们,挥金如土,要我立刻跪下我也可以毫无怨言,丝毫不觉得伤害了我的男性尊严。但一旦她们爱上我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我绝没有把她们当宠物,我把她们当女人,但也只是女人而已。” 许君乐原本可以像往常一样嘲讽他,骂他,可他不知怎么有些害怕这么做。 秦宇川是出于什么心理跟他说这些呢,难道真的只是想给他“支招”吗?还是他在隐晦的向他展示自己的权力?又或许是在向他传授同为男性之间的某些“共识”? 不管出于哪种心理,许君乐感到喉咙口一阵恶心涌上来,他用手掩饰了一下,站起来,“时间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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