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翕看到姗姗来迟的陵愿站在花坛外,有气无力地瞟了眼,说:“过来。” 陵愿果真听话地过去了。顾翕就跟没骨头似地倒在他肩上。 “我有点晕,让我靠一会。” 在陵愿推开他前,顾翕先发制人地说道。然后放心地把自己的重量压在少年清瘦的身板上。 那时陵愿个头和他差不多高,肩膀也还没宽阔,扶着顾翕吃力地上了出租车,他闻到了顾翕身上的酒味,又让陵愿想到了临走前那个动手动脚的恶心男人。 他不用问也知道这就是顾翕在外面喝醉的原因。 一路无话到小区外面,陵愿又去扶顾翕,顾翕被他从车里面拉出来,顺势抱着少年的脖子,对方身上有皂液的清香,或许是洗发水的气味。 “你背我。” 顾翕无赖地说。 陵愿被他的气吹得耳朵发烫,又不舍得推开,心想这是在说醉话。但他又私心希望这是顾翕清醒的时候,就像此刻他抱着自己,像一只猫一样在脖子上撒娇。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哥哥,一个对他有依赖和信任的哥哥。 陵愿叫了声顾翕。 顾翕嘟囔着“好晕”。脸色红润,酒气扑鼻。 陵愿半蹲了下来,把顾翕背到了身上。 他第一次背别人,背得并不轻松,但是凭借着莫名的毅力给顾翕背到了家。 上网搜索怎么照顾喝醉的人,还去药店买了醒酒药。但是顾翕不肯喝,陵愿就一遍遍地哄他,直到顾翕泛着水润无暇的眼睛盯着他骂道:“你真烦!” 但是他的语气又是娇嗔的,有一种迤逦的调情的错觉。 明明是他打电话来的。 喝醒酒药也是为了他好。 真是不讲理。 陵愿想。 忙了一晚上,也有些脾气了。放下杯子就要走,却又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了一根手指,绵软的,像一块高温炙烤的糖。 “说你两句就要生气呀,陵小少爷脾气可真大哦。” 顾翕眼睛很亮,嘴唇鲜艳,病态又漂亮,他阴阳怪气地讽刺陵愿。 简直是贼喊捉贼。 陵愿下颚骨收紧,要收回手却被顾翕紧紧拉住。 少年淡漠又锋利的目光看过来。 顾翕甜腻腻地摆出一个笑容,说道:“过来,我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呢? ——奖励对方来接喝醉的自己,还是奖励他背了自己上楼? 陵愿直觉这是顾翕的把戏,也许是和以前一样作弄他的玩笑,像在他的书包里放毛毛虫,或是在被窝里倒牛奶。美名其曰为“礼物”。 顾翕坏得很。 不要相信他。 陵愿对自己说。 却仍旧在他假装纯真善良的眼神里不忍离去。 陵愿板着面孔,转过了身。 “低一点,靠过来。” 顾翕有些兴奋。 “你过来呀。” 他抓住了陵愿的胳膊,又搭上了少年的肩膀,一口咬住了少年还没褪去的脸颊肉。 ——吧唧。 顾翕舔了舔。 他从以前就很想捏一把陵愿脸上的肉了,现在终于在酒后失态,在对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陵愿从脖子开始变红,像一只烤熟的龙虾。灵魂已经飘走了,只剩下一个热气腾腾的空壳。 他仓皇离开了这片快要燃烧的空气。 在隔壁的卧室,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模糊又不美好的春梦。
第十七章 酒醒以后 那是陵愿最开始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冲动的,懵懂的,又充满了暧昧和纠缠。 那是一种恐怖的幻象,就像是有人顶着顾翕的脸,在对他做那种事。 那不是顾翕。 至少顾翕不会这么温柔地缠在他的身上,也不会那么任人搓揉摆弄。 可是第二天酒醒,顾翕却早已忘记了他对年幼的弟弟做了什么事,或许是过分极了,以至于当天晚上他偶尔在家工作时,面对的却是狗崽子的冷脸。 这让顾翕很好奇。 他暗自揣度,心想自己难道是在喝醉时对陵愿进行了人身攻击吗? 但是他想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负责,因为那只是酒后失言,再加上他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是不知者无罪。 或许只是青少年终于迎来了叛逆也说不定。 他在客厅里拿着平板看视频,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10点,顾翕是常年的熬夜冠军,这个点也不觉得困,但是狗崽崽一般到这个点都会从书房里出来,洗漱睡觉了,最晚不会超过10点半,但今晚破天荒地没动静,顾翕看了好几遍时钟,差点以为钟坏了。 最终还是本着家长心理,下了沙发,去敲书房门。 顾翕趿拉着拖鞋,敲了几下门。 心想陵愿在里面会不会因为学习压力过重而想不开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门刷得拉开了。 陵愿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顾翕。眉宇间有长时间聚精会神学习的倦怠。 顾翕看着他,突然有些心疼了,说道:“还没做好呀?” 陵愿没讲话,只是转身又走了进去,顾翕看着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陵愿拿起笔很快地在纸卷上写着计算步骤,看上去倒不是为了学习苦恼的样子。 他写完了最后一道题,把卷子和作业本都放进了书包里,看也不看顾翕地说:“我去洗澡了。” 顾翕看着他的背影说:“冰箱里有牛奶和蛋糕,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只见狗崽崽的步伐停顿了一下,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的,他都这么明显地讨好了,还不给情面,真是个小气鬼。 顾翕心里吐槽,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把牛奶和蛋糕从冰箱里拿了出来,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一圈,蛋糕放在了他新买的小碟子上,十分好看,顾翕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下面写着:家里的小朋友生气了,要草莓蛋糕才能哄好。 但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得好。 顾翕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当电灯泡,在陵愿洗完澡出来之前就回了卧室,不过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杯子和碟子都已经洗好放在橱柜里,垃圾桶里也没有倒掉的蛋糕,看来是吃掉了。 顾翕美滋滋地打开朋友圈,那条说说只设置了陵愿可见,虽然依旧什么消息都没有,但是狗崽子应该不计较他的酒后所做作为了吧。 他空闲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又忙碌起来,不过半夜回家时,总能在玄关到卧室的一路上都看到壁灯开着,整座房间静悄悄,就像他当初一个人住的时候一样,但又是不一样的,地毯上放着陵愿的运动鞋,茶几上放着他用过的水杯,电视机柜子里放着一本航天科技的图册,还有机器人模型。 这些都是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他知道那扇紧闭的门后面,有人在安详地睡着。 所以他放心而大胆地坐到了沙发,将狗崽崽用过的水杯拿了起来,里面的水还剩了一小半,已经凉了。 顾翕摩挲了两下杯口的菱形图案,突然觉得有人陪伴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两个人的生活再次有亲密接触,是在天气变冷后,顾翕看着狗崽崽校服里面还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问他冷不冷。 顾翕自己怕冷,在这个时候都穿毛衣了,还手脚冰凉。 陵愿说:“不冷。” 顾翕不行,伸出手去摸陵愿的手,陵愿被碰了一下,飞快地躲开了他的进一步触碰。 陵愿眼神闪躲,说:“我不冷。” 顾翕一愣之后冷笑,说:“冻死你活该。” 他放了狠话就气冲冲地走了,留下陵愿不知所措。 其实陵愿并没有像表现得那么过激,只是顾翕突然碰他,就让他想到了一些难以形容的记忆。 晚上陵锦珏来了,请陵愿和顾翕一起吃晚饭,但顾翕要加班没空,所以只有母子俩去吃,吃完陵锦珏又带儿子去了商场,买了好几套衣服鞋子,少年拔高的快,穿着高领毛衣,郁郁葱葱得像棵茁壮笔直的树,好看得紧。 “你和小翕相处得好吗?” 这是陵锦珏最关心的事,她知道顾翕的性格,才会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因此受到什么委屈。 但陵愿的回答一如既往——挺好的,妈妈你别担心。 陵锦珏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脸上是微笑着,但心里的忧虑并没有减少,她其实搞不懂为什么儿子会想要和顾翕一起住。 “其实妈妈可以来这边陪你的,你一个人,总是让我没法安心……” 陵愿看着担忧的母亲,说:“妈妈,您应该做喜欢的事,不需要成为一个为了小孩而操心的人。” “阿愿——” 陵锦珏为他的话感到心惊。 “妈妈,我希望你也开心。” 陵锦珏的眼眶湿润,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在成为单身的母亲的那刻,就背负起了自己和孩子的人生,她不会哭的,她要时刻都保持着优雅与从容,就像她在保养上下了大功夫一样,岁月催人老,但是她害怕苍老,她想要漂漂亮亮地站在舞台上,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因为她的遭遇而同情或是轻蔑。 就像她明明喜欢着顾云开,却不愿意挑明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无非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个靠着男人上位的,只能呆在家里的无知的花瓶。 如果她和顾云开在一起了,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对家庭作出让步,一个完整的家庭,不可能父母都是工作狂的,所以他们无法相融,也无法为彼此牺牲,只能这么牵绊着。 陵锦珏送陵愿到了楼下,她说:“阿愿,给妈妈抱抱吧。” 少年解开安全带,俯过身,给了母亲一个克制又疏离的拥抱。 陵锦珏瞬间就湿了眼眶,她摸了摸儿子的背,说:“崽崽,要好好吃饭。” 其实陵愿一直都是很听话的,从小就是,不让她操心,也不让她生气,就连摔倒了也会自己爬起来,一边忍着眼泪一边来找她,给她看腿上擦破皮的地方,但不是小孩子的恃宠而骄,而像是告诉陵锦珏他哪里受伤了需要处理,处理好了就可以了。
第十八章 报答和报复的区别 大雨连续下了好几天,终于在休息日偃旗息鼓,露出了久违的太阳,湿润的地面被晒得潮气蒸发,陵和和好几天都没下去遛弯了,天天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风雨飘摇,但是打雷的时候还是会怕,看见闪电也怕,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徐阿姨的怀里,徐阿姨就放动画片转移他的注意力,连着几天陵和和看动画片都厌倦了,风清云朗的一天,徐阿姨早上推着他去逛超市,顺便买菜,对于被在家里困了几天的陵和和简直是像解放了一样。 顾翕也因此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下雨天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美好的场景,就算已经隔了很久,但记忆里那点狭隘窒息的画面,还是让他时不时就起一身鸡皮疙瘩,顾翕以前总是会暴躁,抑郁,他会去网吧打一个晚上的游戏,好像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宣泄他内心的不安和糟糕,有一次他早上四点钟从网吧出来,天空是蟹青色的,顾云开出差去了,他回到别墅之前,还在门口的早餐店吃了一碗豆腐脑,当他边啃肉包边晃荡回家时,却发现陵愿在,陵愿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开门声都没能吵醒他,只是顾翕被突然出现的这么一具尸体吓了一跳,大叫“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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