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林宜青一直不敢看林屹言的眼睛,父亲说,今天带你二哥去给他妈扫墓,回来得晚。 此后一个月林宜青几乎没在家中再见林屹言,距离高考还剩一个月,林屹言早出晚归去机构补习。 林宜青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他二哥那晚为什么反应那么大?生母去世那天难道在他哥心里是个很严重的阴影?连父亲都不敢提? 可是他哥真的和父亲动手吗,他真的这么恨父亲吗,他是不是想架起刀在自己脖子上威胁父亲,还是他想把刀扎在自己身上? 那二哥是不是真的去赴死的? 林宜青想了无数种可能,可每次到最后,他都会记起那道惊雷,那晚他抵在冰冷的刀口,就像和他二哥一起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 从他搬进这个房子算起,他和林屹言成为兄弟十年,可他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林屹言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他已经撞破了林屹言最恐惧的时刻,正如林屹言知道他最深处的秘密。 林宜青唯一能确定的是,林屹言恨他,恨他和他流着相似的血。
第4章 林屹言高考后林父给他买了辆越野,似乎难得的父子温情了一会。随后林屹言和狐朋狗友满世界旅游,林宜青又过了段见不到林屹言的清静日子。 直到补课结束,林宜青背着一堆书回家,他发现地狱般的假期开始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林屹言,他枕头下藏照片的事林屹言不可能会忘,也没必要帮他瞒。而林屹言提刀的那晚他当了第一目击证人,林屹言也不可能放过他。 林家如果有什么不能触碰的禁忌话题,那只能是林屹言和林屹立的生母。 小时候见林屹言挨打,他父亲就指着林屹言的鼻子大骂:你敢让你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吗?林屹言会浑身发抖到一句话也讲不出。 据说林屹言小时候被母亲宠坏了,母亲去世后变得十分叛逆,从小学的钢琴说不练就不练了,身上总是带着伤回家,高中以来父子关系降至冰点,连苏小纭有次也拦住暴怒的林建业说,别打了,人就是铁做的也经不住你这样打。 林父扔了鞭子怒道:“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林屹言只是那样沉默着,任由血从额头滴下来。 如果不发生林屹言生母的悲剧,林宜青想,那林屹言会不会一直是宠坏的小孩,安然无恙地长大,而他一辈子是私生子,他也会一直姓苏而不是姓林。 林屹言确实该恨他,只要他公布自己的性取向,就能让暴怒的父亲将自己赶出家门。 林宜青想明白了,他也知道自己离地狱越来越近。 林屹言从欧洲旅游回来又开车载着朋友去周边玩了一阵,林宜青母亲说:“你二哥最近和他朋友自驾去四姑娘山了,走的国道线,那条路可不好开,他胆子还真是大。” 林宜青巴不得他翻车翻进雪山里,心想,他马上就要回来索我的命了。 在林宜青失眠的这段时间,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让林屹言再也张不开嘴报复他,如果林屹言母亲是林家整个语言的禁区,那大哥就是林屹言的死穴。 林屹言这半个月旅行回来,还带了些特产,到家先后给了苏小纭一盒丝巾,苏小纭少见的惊喜,林屹言叫她小苏阿姨,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顺路见这个好看就给您买了, 苏小纭在称呼上并不介意,她跑生意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世面,什么称呼都是虚的,只有户口本是真的,但是林家两个兄弟她觉得都不好对付,林屹言这几年态度对她逐渐缓和,这次还破天荒示好,她开开心心把礼物收了,又直白了当地瞟着堆红红绿绿的特产。 林屹言见她这样便开口说:“不知道给宜青带什么,就买了点当地特产什么的当零食。” 苏小纭更是喜笑颜开:“买什么都行你弟弟啊都喜欢。”接着她纳闷道,“这孩子怎么一直待在房间不出来。” 林屹言提起那袋特产,说我上楼提给他。 苏小纭眼睛一转,拍手说道:“诶呀好好,你们哥俩好好聊聊,你弟弟连着补了大半个月课,整天在教室里闷得慌,你给他讲讲什么旅游见过的大好河山还有什么所见所闻呀,让他眼睛和脑袋都敞亮一下,那我先去做饭了!” 林屹言点头笑着说好。 林屹言上二楼先回到自己房间,把衣服行李换下,他刚脱完上衣扔进床边的脏衣篓,余光突然注意到自己床上有着什么东西,像是碎纸散在枕头上。 当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块照片碎片,那照片虽然已经被剪烂不堪,可他不用拼凑也立刻反应过来,这正是他大哥林屹立那张寄回来的军装照! 一阵怒气直冲上林屹言头顶,他提起那袋特产,穿过走廊一直到楼梯口林宜青的房间,那门虚掩,仿佛就等着他去开。 林屹言伸手一推门便大开,林宜青正坐在床边,似乎早知道他会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林屹言反手关上门,将手中东西松手扔在门后,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林宜青的房间里没开灯,阴晦的光线里只能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 林宜青双撑在床上,像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我不要了,送你啊。” 林屹言两步走上前拎起弟弟的领子,呼吸喷到他脸上:“你是不是有毛病?” 林宜青瞳孔放大:“是啊,我有毛病,你不早就知道了!” 林宜青挣脱林屹言的手,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张照片说:“我现在换照片了,你要看吗?” 林宜青冷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似乎厌恶镜头,微微皱眉看向画面外,身着一件黑色外套和灰色工装裤,站在他家前院门前,冷漠地举着生日蛋糕。 这是林屹言十八岁生日时的照片。 林屹言哑然道:“你是不是疯了?” 林宜青抱起腿把照片捂在胸口,小声说道:“林屹言,我知道你恨我,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不好过了,现在如果你的嘴真的说出了什么,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接受出了事得我绑在一起了。” 林屹言怔住,仿佛听不懂林宜青在说什么。 林宜青还在笑,看到林屹言恍惚的样子他感到一阵解气,笑着说:“我们彼此保留秘密好吗?” 突然,林屹言慢慢上前扼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抬起下巴,压低声音说:“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你就想靠这个威胁我吗?” 林宜青不语,下巴上的手还在用力:“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怀疑你的,就凭一张照片吗,这张照片我还真不是在你手上第一次见,你在二楼浴室时记得把门关紧点。” 林宜青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我说,你在二楼浴室,不知道哪天的周末,可能你以为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对什么自慰你自己清楚,你以为我他妈想看见吗?” “林屹言,你闭嘴!”林宜青想大喊,突然想到他妈还在楼下,后三个字又缩回口中。 “你是同性恋,”林屹言冷笑着靠在他耳边,“看看你做的这些事,你自己恶不恶心?” 林宜青想要挣脱出去,可林屹言并不放过他,压着声音继续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也不想管这些,哪怕你对大哥有什么念想,这都他妈不关我事,但你能不能别老来挑衅我,我至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林宜青牙齿打战,说:“晚了,你的照片我打印了一叠,你要想赶我出家门就一起出去,反正一起绑在乱伦的头衔下,要下地狱就一起下地狱。”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只剩下呼吸交错,林宜青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林屹言的脸,林屹言现在每一丝表情都显示出对他极大的厌恶,就像小时候他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门时一样。 可林屹言不知道,他也曾出现在林宜青的噩梦中。 林宜青在噩梦中被一个带着玩具头套的人压着做爱,那人摘下头套后露出了林屹言的脸。 梦中所有的呼叫都沉进一汪腐烂的旧井,此时林宜青却爬上来一种更为幽微的欲望,刮擦着因恐惧而紧绷的神经。 这张脸和大哥实在是像,却又是完全不一样。 那张已经剪烂的照片上,林屹立一张脸端正而朝气,笑如骄阳,偏偏面前这张脸就从青涩中生出一股荒疏,眉峰峭厉而眼若利刀,此刻抵在自己额前更是摄人心魄。 林宜青在绝望中找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了,你也知道,你从来都不如大哥,连这件事也要先来后到,你很失望吗?” 林宜青一说完,他脑袋一下受力砸在床上,林屹言把他扔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林宜青盯着他不说话,以为会有巴掌落下来,结果林屹言只是沉默了好一会,摔门离开了。 林宜青得救般喘口气,捡起枕头上的照片,他趴在床上,支起手又看了好一会,他第一次在仔细观察林屹言眉边的伤疤,便用手摸了摸,那伤疤在照片里看起来就像让林屹言变得凶一点的贴纸,林宜青又把照片塞进枕头底下,翻过身整着那枕头,望着天花板轻轻重复道:我们要一起下地狱。
第5章 林屹言觉得自己差不多疯了。 当着苏小纭的面不好摆脸色,但每天在同一张餐桌吃饭,他坐这头,林宜青坐那头,筷子不免伸进同一个盘子。林宜青见他丧着脸吃饭,就主动给他夹菜,林屹言震惊地看过去,林宜青却演出一副友善又害羞的笑容。 这一系列动作就是存心恶心林屹言了,但一旁苏小纭看在眼里,以为他俩兄弟关系缓和,还说句多吃点吧,路上餐馆吃的毕竟不如家里。林屹言便沉下脸忍了。 苏小纭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毕竟林屹言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每天冷言冷语,早见怪不怪了。 从那天开始,林屹言发现林宜青时不时在家里就会盯着他看,似乎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他,当他看回去,林宜青会莞尔一笑,耸耸肩转身,那动作仿佛在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林屹言觉得荒谬,林宜青现在破罐破摔,挑明了要挑衅他的底线,至于林宜青到底想做到哪一步,他也不清楚。 他俩同住二楼,通用一间浴室,睡前林屹言准备去冲澡,刚刚推门就见林宜青顶着一头湿发出来。 林宜青刚好系好睡衣腰带,浴室里水雾弥漫,那眼睛也沾了水汽,有些无奈地说:“林屹言你没学过敲门吗?”说着他侧身挤开愣在门口的林屹言。 林屹言呆了会,进浴室脱掉上衣,刚刚脱完,就听到林宜青在敲浴室的玻璃门。 “林屹言我东西忘在里面了。” 林屹言扭头看是滚筒洗衣机里的贴身衣物。 林屹言犹豫了会,直接打开了浴室门,说:“你自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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