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章熙滢分完蛋糕后,后桌的男生突然小心翼翼地扯住她的袖子,轻轻递过纸巾,朝自己脸上指了指,示意她嘴角还有奶油留下的痕迹。 那无疑是少年人暧昧而又含蓄的表达,吵嚷的教室一角里闪现不易察觉的真心。 这一小动作正好被坐墙角的林宜青看到,他看得有些出神,对这样温馨欢快的场景竟生出了一丝悲伤,就像此时此刻他坐在教室里是如此孤独。 何天志端着蛋糕走来,招呼林宜青吃蛋糕。 接着何天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些疑惑地坐在他旁边,问:“你是不是对章熙滢有意思啊?” 说完何天志又反应过来,压低声音说:“她好像是有男朋友,不过也不一定长久,别人我不敢说,但要是你追她,说不定有戏。” 林宜青被何天志这个出奇的想象力惊到了,苦笑道:“我对她没那个心思,也没心情谈恋爱。” 听了此言论,何天志真想为他竖起拇指,心想班主任就该把你这种精神刻在黑板上,让所有同学向你致敬,佩服道:“要是班上同学人人都有你这心态,人人都得考清北。” 林宜青对考清华北大没什么兴趣,说实话他对读书都没什么兴致,他读书认真只是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责任之一,他得考个漂亮的成绩让他妈安心,让林建业有面子。 “话说你有没有想考什么学校啊?”何天志突然发问。 他们高三了,这样的欢快的晚自习开场可能是唯一的放松,很快就要被书山题海淹没。 这话问得林宜青一顿,他一直以来对读书和未来只有模糊的概念,便说:“不知道,可能会去北京那几所吧?” 什么学校都无所谓,他只想离得家远一些。 “北京的高校啊,首都确实牛,我的话,就想考本市最好的那所,学计算机,我妈希望我能多回家,周末帮忙照顾下铺子。”何天志说起未来的时候,脸色突然不同往常,放平了脸颊上总笑呵呵的嘴角,变得有些忧虑而正经。 林宜青注意到他的变化,轻轻说:“计算机现在是热门专业,作为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你很厉害,有目标就一直朝着那里努力前进就好了。” “是吗?”何天志被这直白的肯定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哈哈,x大计算机分数也挺高,不比北上那几所简单,我们一起加油。” 晚自习前大家快活了一阵,数学老师赶在学生掀房顶前过来泼冷水,捏着一垛试卷扔在讲桌上:“周一阶段性考试成绩出来了,你们别忘了自己是高三生。” 说罢点了一句:“对了,林宜青是这次班上数学测验第一名。” 本来第一句话浇湿了大部分学生的兴奋,后一句更是让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几乎班上所有的眼睛都向林宜青投来,林宜青感到灼烧的目光聚集,他人生中有太多被注视的经历,仿佛他是动物园里的动物。 说完数学老师拍拍桌子:“各位同学啊,我知道今天是咱们学习委员生日,大家开心庆祝了蛋糕也吃了,就该收收心,别太兴奋了,数学课代表一会儿发卷子下去。” 教室恢复安静,数学课代表抱着卷子分发,林宜青没抬头一直写题,直到有个人影站在他旁边,飞出来一张纸,卷子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林宜青朝下一瞥,发现那是他的试卷,便低头去捡,手刚刚碰到试卷,突然卷子的一角被踩住了。 “不好意思啊,不小心踩到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那双鞋丝毫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林宜青蹲在地上,抓住试卷使劲一扯,那张写着他姓名的试卷就撕开成了两半。 “诶,别着急呀。” 数学课代表贺川抬起了脚,尾音带了点笑。 林宜青没什么表情,捡起卷子站起来,他抬头时,桌面上栋栋书山的缝隙里探出许多双眼睛,原来班上许多同学都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只有何天志震惊地抬手,想拉住贺川:“你这是……” 林宜青按住他的手,语气平静地说:“今天是我们两个值日,该去倒垃圾了。” 六中每个班级自主负责教室卫生,除了教室的日常清洁维护,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每天晚自习前由两个学生将教室的垃圾桶送至垃圾点,今天正好是林宜青和后桌何天志值日,需要他们二人去倒垃圾。 见林宜青这样,何天志把后面的质问的话全都吞下肚子,跟着他身后,一左一右提起半人高的垃圾桶,在众人的视线下从教室后门离开。 迎着夜风两人走在教学楼一旁的小路上,校内路灯电力熹微,每栋楼的教室窗户却光线充足,一片宁静中只有少数几扇窗户传来英语听力的朗读声。 何天志说:“估计是你这次拿了第一,贺川他嫉妒你。” 林宜青说:“刚刚谢谢你。”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谢什么啊?”何天志心直口快,心想若是自己可咽不下这口气,“要是我,我就当场问他什么意思,你不爽我,我也不爽你,以后大家彼此都绕道走。” “算了,马上高考了,我不想起什么争执。” 林宜青读书这些年,他知道自己性格天生孤僻,班上许多男生对他印象并不好,尤其是上一次篮球比赛要求他上替补,他一口回绝,后来贺川问他运动会能不能参加一个项目,他说自己已经给了答案,不用再问第二遍。贺川有些不服,讲你这样没有班集体意识,就你一个男生什么项目都不报名,班上同学会怎么看你?林宜青反问你这是在威胁我?爱怎么看怎么看,我不想说第三遍。 梁子早在那时就结下,这次只是一个小引线。 林宜青现在只想安稳高考完,再也不见这群人。 不多久到了小路尽头的垃圾点,垃圾点有两个穿着工作服保洁人员,正在将站点垃圾送上垃圾车,不知怎的林宜青总觉得其中一个保洁人员在一直回头看他。 倒完垃圾两人转头往回走,发现学习委员章熙滢往这里跑,她边跑边说:“林宜青!刚刚贺川不是故意的。” 林宜青看她,没什么感情波动地说:“他不是故意的,为什么需要你来通知我?” 章熙滢说:“他做事有些鲁莽,高三了同学们压力都很大,我作为学习委员也该多关注大家的情绪,要不你们私下谈一下把话说开吧。” “这件事到此为止,他要是觉得自己有愧就让他亲自找我。”林宜青说。 那个保洁阿姨还一直往这边瞅,林宜青感觉被瞅得不舒服,那人突然开口: “苏宜青,是苏宜青吗?” 林宜青一下脸色煞白。 那妇人走近瞧着说:“我就是说我不会认错,你是苏宜青吧,你五岁跟你妈从我们村迁走了嘛,我早听说你在这里读书,你还记得我不,你小时候不是,不是经常来村卫生所开药吗?” “你认错了。”林宜青转身加快脚步。 一旁的章熙滢满头疑问,眼睛在妇人和林宜青之间来回,只有对林宜青身世略知一二的何天志恍然大悟,健步如飞提起垃圾桶跟上了林宜青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章熙滢跟在林宜青身旁,但林宜青脸色比刚刚难看多了,她想开口好几次都被何天志盯回去。 林宜青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桃村的人,他在桃村一直和外婆生活至五岁,而村卫生所,正是他多年噩梦轮回的起点。 那晚上林宜青又失眠了。 周天回到家,林宜青躺倒在自己卧室床上,头顶方形的灯圈静静地亮着,他掏出枕头下压住的照片,林屹言那张臭脸一成不变,他觉得好玩似的摸了摸林屹言额头上的疤。 他之所以有幽闭恐惧症,是因为他五岁时从卫生所逃出来,掉进桃村后山的一个深坑,他在漆黑中待了一天一夜才被村民发现。 被发现时他满身泥污,不哭不闹,此奇怪的表现让一众村民认为这小孩被妖怪吸了魂,村里开始流传出苏宜青是被什么脏东西缠身的说法,村民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逐渐也没有同龄人敢和他讲话,苏小纭从外地赶回来得知后勃然大怒,立刻将母亲和孩子都安排住到了市区。 至于大哥林屹立为何成为安抚林宜青的定心丸,则是源于七岁过年时他被关在柜子里,大哥把自己救了出来。 林宜青第一次随林建业回老家过年时,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儿子,林家亲戚那群八九岁的小孩已从父母那里听来私生子的风声,半大小孩从父母的态度袭来了对林宜青的轻蔑。 林宜青刚开始被排挤在外,突然那群孩子里有个人说我们躲猫猫差一个人,邀他一起游戏。林宜青不敢拒绝,低头混进去,直到被引导着走进一个大木柜,外边却关上柜门,林宜青大声呼救,脚步和笑声飞奔远去,面前的柜门使劲推也推不开,他又被困在黑暗里了。 春节期间大人都在打麻将,林家一大群玩闹的孩子里少了个沉默寡言的林宜青,起初没任何人注意到。 林宜青在寒冷的夜里中呼出白气,望着门缝那一线光,在柜子慢慢蹲下抱住膝盖蜷缩成一小团,他想:没有人在乎我。 整整四个小时,他在第三个小时被发现,柜门外的人一直陪他讲话,安抚他的情绪,最后打破柜锁他大哥林屹立将他抱了出来。 打开柜门出现光亮和大哥的脸时,七岁的自己如同见到救世主。 那个时候林屹言在哪呢?好像就站在柜子旁一言不发。 一想到林屹言,林宜青心里有种毛团滚过的发痒,他悄悄走出自己房间,穿过走廊至尽头打开了林屹言的卧室门,房间布置十分整洁,床上干干净净,准是林屹言把自己生活用品都打包到警校了。 林宜青在床沿坐下,林屹言浅灰色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礼物袋,他撑开袋口朝里面望了望,里面是一个粉色的盒子。 送女朋友的吧?林宜青看着那包装,心想,林屹言的审美好老土。 接着他张开手臂躺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林屹言的气味。 林宜青回想生日那天林屹言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又在他床上躺了一会,不知不觉在林屹言的被窝里睡着了。
第8章 警校的作息早六晚十,督察每日早上会检查寝室作风,林屹言同中队的室友老叠不好被子,次次被训,对于林屹言那标准的豆腐块被子很是羡慕。 在第三次被训后,室友不得不苦着脸向林屹言讨教叠被子的经验,林屹言五次铺开又闪电般叠整齐的当场教学下,全宿舍的室友都竖起拇指感叹:“兄弟你这太强了,这是天生的还是你以前练过啊。” 林屹言心里冷笑,要是你有个当兵的哥,那家中不管罚站还是叠被子都会被爹提着耳朵按军队标准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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