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道:“您放心,已经醒过来了。” “好。”程阮目视前方,距离目的地还有几百米的位置,而他们已经在这里僵持了快二十分钟。他当机立断拿起雨伞,推开车门道:“路秘书,我先走过去,你稍后再来。” 路龄立刻推开车门撑起雨伞跟到程阮身后。 雨势越来越大,黑色的皮鞋踩到沥青路面上雨水四溅,名贵的西装也湿了一大截,程阮却浑然不觉。他快步走向医院,收起雨伞递给路龄,快速随着等候的佣仆走进了老爷子所在的专用病房。 一旁的管家和医生准备问好,程阮伸手制止,看向刚醒来的老爷子:“爷爷,您现在怎么样了?” 老爷子侧头责怪管家:“不是说以后不准给他打电话吗?” 管家低下头,程阮问:“爷爷,您就想这样瞒着我吗?” 老爷子看出程阮眼中的担忧,笑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工作忙,又刚结婚,再说这里这么多医生,哪需要你来浪费时间。” “您还笑得出来。”程阮有些生气,“我都快吓死了。” “是爷爷让你担心了,你看,我现在不也没事了吗?”老爷子道,“你赶一趟衣服都湿了,快回去换一换。” “我不走。”程阮坐下来生闷气,“我就在这里陪您。” 老爷子开玩笑:“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陪的。你要是没什么事,回去多和骆酩之相处相处,多有个依靠总是好的。” 程阮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这么想让他和骆酩之打好关系,疑惑道:“爷爷,您为什么总是想让我和骆酩之处好关系?您明明知道我和他只是利益关系,又何必营造那些虚伪的假象。” 老爷子摇头:“有人关心总归比没人关心好。” “小阮,我能给你金钱和地位,却不能弥补你失去的爱与自由。如果可以,爷爷更希望你拥有后两样。骆酩之虽然心思不定,但还算恪守信用,既然结婚了,不妨就安定下来。” 程阮不想再在这个话题和老爷子争论,控制住情绪转移话题道:“您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备。” “有管家在。”老爷子示意他回去,“外面雨那么大,快回家去吧。” 见老爷子执意,程阮也不再坚持,又嘱咐了老爷子几句才起身出去。 程述风看向程阮的背影,眼中的光黯淡下来,咳嗽几声问身旁的管家:“我这是……第几次晕倒了?” 管家说:“第四次。” 老爷子“噢”了一声,看向窗外,平静道:“我的身体情况不要让小阮知道,如果有一天……” 他道:“希望他不要伤心。” · 程阮走出院长办公室,给吴昼的未接来电拨了回去。 吴昼马上接通了电话,担心地问:“小阮,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有雷雨,你下班后回公寓还是骆酩之那儿?” 程阮摇头:“还不知道呢。” 吴昼听出了程阮声音里的疲惫:“你现在在哪儿小阮?” 程阮说:“还在医院,老爷子晕倒了。” “啊……现在情况怎么样?” “说是营养不良,还有一些手术后的后遗症。”程阮走出电梯,“之前主刀的院长说的,我看了检查报告,确实是显示营养不良。” “但不知道为什么,吴昼。”程阮担忧地说,“虽然报告显示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心里总觉得慌慌的。” 吴昼安慰他:“那肯定是你想多了,院长还能骗你?没事啊小阮,别担心。” “嗯。”程阮的回答带着点鼻音,快走到门口又问道,“你已经回去了吗?” 吴昼说:“顾临出差,我趁机溜回去了,你今晚要不要我陪你?” “没关系。”程阮摇头,“你来来回回折腾也麻烦,我早就不怕了,不用担心我。” 程阮走到门口,意外地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停在眼前。 吴昼还在那头问:“怎么了小阮?” 程阮说:“没事,我先挂了,回去再说。” 他挂了电话,犹豫片刻,还没走出医院,迈巴赫的车门就随之打开,骆酩之的秘书从驾驶座撑着伞下来。 程阮下意识望向后座车窗,看到了骆酩之轮廓分明的侧脸。 章离有条不紊地走过来,先后跟他和路龄打了招呼,随后恭敬道:“程先生,骆先生来接您回家。” · 汽车驶进别墅区,车门打开,程阮回过神,和骆酩之一前一后走进了别墅。 骆酩之这才开口:“程老爷身体还好吗?” 程阮低声道:“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大事。” 他和骆酩之对视,猝不及防望进了那双漆黑的眼眸,在眼中的慌乱被捕捉之前赶紧移开视线。 程阮忍不住看向骆酩之:“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接我?” 他指的是,他昨晚才在背后吐槽了骆酩之一番,还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任何人被这么揣测一番,都会心存芥蒂吧? 骆酩之淡淡地说:“我们已经结婚了,接你回家不是理所当然?” 程阮后退几步,这话……是能从骆酩之嘴里说出来的? 骆酩之接下来的话更令他瞠目结舌:“我有事要向你解释。” 程阮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不会是……” 在程阮惊愕的眼神中,骆酩之说道:“照片上的人叫沈喻唯,骆氏影业旗下新签的艺人,之前一直在谈合作,加上朋友引荐,才有了这次饭局。” 艺人?难怪那么眼熟。 程阮动了动嘴唇:“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真的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骆酩之看向程阮有些湿软的发尾,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头发湿了,去吹干吧,别着凉。” 程阮摸不清骆酩之的情绪,兀自点了点头,指了指楼上:“那……我先上去了。” 泡在浴缸里,程阮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轻松下来,开始回想起刚才探望老爷子时的情形。 或许是在他眼中雷厉风行太久,他已经习惯了老爷子威严的模样,这与今天在病床上精神欠佳的老头儿判若两人。 程阮大概懂得任何关系和事物都有一定的时限,有些东西他命中注定没有,而有些东西又不可抗力地会失去。 但他仍然贪婪地希望,那个时间能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妈妈去世后,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程煅却对他不闻不问,有时还会莫名对他打骂发火,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干脆把他接到老宅亲自带在身边。 那个时候程阮还没有现在这么胡来,长时间被程煅打压恐吓,每天乖顺得自闭,一个月说的话还没有别家小孩一周的多。 老爷子总是一脸严肃,程阮有什么事也不敢主动找他。直到有一天,某个老总的孩子嘲笑程阮是“孤儿”,老爷子听到后动了怒,直接让私立学校的校长开除了那个孩子的学籍,又叫路龄把程阮从课上接了回来。 老爷子问:“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接回来吗?” 程阮站得笔直,默不作声地摇头。 老爷子看似斥责,实则关怀:“你不高兴要说,高兴也要说,不要总闷着。要撒娇,要无理取闹,要学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可以说,程阮的确是在老爷子的纵容下走到现在。这么多年,他在外界眼中的形象或夸张或荒诞,试探也好任性也罢,全都是在老爷子的默认下得以助长。 因为那是被爱的程阮,程述风就是他最大的靠山。 披上睡袍走出浴室,天边骤然响起一阵轰隆作响的雷声,程阮整个人不可控制地抖动了一下,手腕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程阮条件反射性地捂住耳朵蹲了下去,将身体囿于梳洗台和墙角之间。 吴昼打来的电话持续震动,程阮盯着手机显示的名字,身体却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连伸出手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持续传来男人的叫骂声和女人的啜泣声,程阮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要再继续了……” “跑?你往哪儿跑?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打死程阮!” “这种眼神是看谁呢?怎么,想杀了我吗?我是你爸!” “小阮,闭上眼睛——” “妈妈,你为什么总是喝中药啊?中药不苦吗?我去给你拿点巧克力!” “没关系,谢谢小阮。”女人费力地扬起苍白的唇,温声安慰道,“妈妈病了,要吃药才能好。” “求求你,快停下来……”又一阵雷声炸起,程阮把头埋到膝盖,额前冒出了冷汗。 门口的敲门声将他从恐惧中拉回现实。 声音很轻,却在雷电轰鸣的间隙中显得极易清脆。 “程阮?”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第16章 骆酩之此时正站在门口,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高大颀长,见程阮没有动静,他又敲了敲门:“程阮,你还好吗?” 程阮双眼通红地抬起头,嘴唇死死地咬着,掌心也出了一层薄汗,他尝试着站起来回应骆酩之,却觉得双腿绵软无力,无论如何尝试也站不起来。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程阮闭上眼,叫了一声:“骆酩之!” 骆酩之问:“我可以进来吗?” 下一秒,门把手打开,骆酩之从门外进来,一眼捕捉到了蹲坐在角落的程阮。 骆酩之快步走近,看到瑟缩成一团的程阮,心中忽然生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在他眼中,程阮似乎永远是天真而傲慢的,锦衣玉食,肆意妄为,似乎从来不会有狼狈的时刻,也不允许自己落得下风。 而如今的他,却无助地躲在角落,总是红润的嘴唇有些苍白,纤长的睫毛也变得湿润。 骆酩之弯下身,和程阮对视:“发生什么了?” “轰隆——” 雷声作响,程阮又是一抖,下意识地扑进了眼前人的怀中,将脸贴近他胸口的位置。 骆酩之没料到程阮会扑进自己怀里,悬在空中的手指动了动,最后缓慢地落到了程阮的后背。 “没关系。”他听见自己这么说,“有我在,不要害怕。” 程阮双手环住骆酩之的腰,指尖揪住他的睡袍,骆酩之拍了拍程阮的后背道:“我们先出去?” 程阮搂得更紧了,摇头道:“我不,你不要离开。” 骆酩之无奈,垂眸说:“我不会离开。” 程阮很倔强:“不要。” 骆酩之叹了一口气,手腕施劲,将程阮抱了起来。 “骆酩之!”程阮害怕地搂住骆酩之的脖颈,惊慌失措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骆酩之没有理会程阮的要求,径直将他抱了出去,放到侧卧的床上。 骆酩之问:“怕打雷?” 程阮此时比之前恢复了一点理智,他摇头否认:“我,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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