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看着那边很久了,”身旁,姜悦突然问道,“你很在意他?” “不是。”徐经眠匆忙摇头,“我没有。” 姜悦垂眸,看向他紧扣在酒杯杯脚上的手。 又是这样。 自从见过姜崇,只要他一看过去,徐经眠就会像现在这样,双手紧握在一起。 紧张的时候,撒谎的时候,都要做这么明显的动作,总叫人一眼看穿。 “我有点事要单独和人谈。” 徐经眠抬起头:“什么?” 慌乱又紧张。 从这双眼睛里,姜悦只读到这些。 离开的确是更好的。 姜悦道:“向绍祺现在有空,我会叫他过来陪你。” 徐经眠的头又低下去:“哦,好。” “你……”极其罕见地,姜悦居然在开口后停住,并轻咳调整措辞,“回去以后,记得把遇到姜崇后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还有,不要胡思乱想。” 徐经眠极快地点头,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 - 在接到徐经眠之前,向绍祺并不讨厌姜悦拜托给他的的这门差事。 徐经眠挺有意思的。虽然胆小了点,但一举一动都鲜活真实,而且他才二十不到,和他们圈子里的年轻人都不一样,有一种无法复制的稚嫩感。 总而言之,挺好逗的。 但姜悦可没告诉他,今天的徐经眠成了一个闷葫芦。 作为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除了交际再无优点的向家长男,向绍祺自认幽默风趣,只要他想,就没有聊不起来的人。 但徐经眠像一个被输入固定程序的AI,无论说什么,给出的回应只有三种:嗯。啊?腼腆微笑。 向绍祺几欲崩溃。 再一次经历过死一般的沉默,他自暴自弃地问:“你有什么话想说吗?什么都行。” 徐经眠不说话,看着他,摇头。 “别啊!”他恳求,“说点吧,哪怕你问我内裤什么颜色我都不会生气,真的!” 大概是被他的绝望感染了,徐经眠犹豫再三,支支吾吾地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绍祺哥为什么会叫我那个称号?” “什么称号?” “就是……小狗。” “哦,这个,”向绍祺爽朗地笑起来,“因为你很像啊,你不觉得吗?” 徐经眠困惑摇头。 “啊,那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向绍祺挠头,“姜悦第一次拿你照片给我看的时候,说他捡到一只小狗,我一眼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没有攻击性,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又是卷毛的关系。对没错,就是这样。” 听完解释,徐经眠状态似乎回归一些。 “谢谢。”他感激地说。 “没事,还有吗?” 徐经眠又开始沉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随便问。” 向绍祺再三鼓励,徐经眠终于说:“井和,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向绍祺明显愣了愣:“你见过姜崇了?” “嗯。” “啊,这个……”向绍祺为难道,“虽然是我提出今天该带你过来,但井和的事还是让姜悦说给你吧。那是他和姜崇之间的事,外人不方便说。” 徐经眠:“……哦。” 眼看徐经眠又陷入那种死寂的状态里,这回向绍祺总算懂了是因为什么。他忙说:“不管姜崇说过什么你都别信。他们兄弟间误会很深,那只是一面之词而已。” 徐经眠抬起头,好像听进去了一点。 “那绍祺哥你觉得,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让另一个人不要胡思乱想呢?” “肯定是担心他吧,或者……丈夫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被抓奸前也会这么说。啊,对不起,我扯远了。”向绍祺轻笑几声,“反正我想象不出来姜悦说这句话,感觉他很少关心别人在想什么。他对你说的吗?” 徐经眠:“嗯。” “啊呀。”向绍祺揶揄道,“还蛮贴心的嘛。” 徐经眠笑而不语。 不远处,姜悦看起来暂时无法脱身。向绍祺索性找个位置带徐经眠坐下,道:“逼着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是个特别没用的人。” “怎么会?” “真的。”向绍祺重申道,“我姐姐绍祯,就是人群中心那个,她很厉害吧。” “是。”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徐经眠能感觉到,这里没有人敢表现出轻视宴会主人公的意思,姜崇也好姜悦也好,都把会见向绍祯作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嗯,其实她比你想的还厉害。”向绍祺骄傲道。 而后,他微微仰起头,回忆道:“我从小就没什么出众的地方,性格、成绩、人缘、运动,什么都平平无奇,我姐就不一样啦,她是天才。但爸妈始终关注我更多些,叔叔阿姨来家里,也会当着我们的面说,公司迟早是要交给我的。” “其实就是重男轻女,但我是男的那个,我姐又不说,我就觉得理所当然。” 被偏爱的向绍祺不觉得有任何不对。他得到的太多了,且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些都是向绍祯不曾拥有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向绍祯对他说,我恨你。 他幡然醒悟,才明白这一切对向绍祯来说意味着什么。 人总是徒然追逐自己没有的东西,而对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正如向绍祺崇拜向绍祯,向绍祯嫉妒向绍祺,他们都认为彼此拥有一切。 “不过我实在太没用啦。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我姐继承公司,我做些社交之类的活动辅助她,毕竟我只有时间很多。” 说完,向绍祺自嘲地笑一笑,问徐经眠:“怎么样?” 徐经眠听不懂什么怎样:“……为什么要告诉我?” 向绍祺道:“因为姜悦肯定不会跟你说这些,我不说的话,你又要那种敬畏的眼神看我。” 没必要,向绍祺根本不可怕。 他想传达的就这么多。 可徐经眠看他的的眼神仍然充满敬意:“能对我说出来,已经是很厉害的才能了。” 向绍祺讶然,半开玩笑道:“还有这样安慰人的?” “不是,我真这么觉得。”徐经眠非常认真,“绍祺哥不必妄自菲薄,你还有很多厉害的地方,就算你自己意识不到,向绍祯小姐,她肯定知道的。” 闻言,向绍祺苦笑着摇头:“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姐还能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因为我有弟弟,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提及家人,徐经眠眉目变得柔和,“我弟弟他总想让自己显得很凶,如果有一天我对他说他很温柔,他一定要觉得我是发了烧在说胡话。但他的确是一个温柔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家人眼里的自己更强大,也更真实。” 徐经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向绍祺无奈地说:“可是我刚刚为了面子没跟你说,我姐姐她……” 讨厌我啊…… 后四个字盘旋着不肯落下,徐经眠等了好久,向绍祺突然轻咳一声:“哪天我问问她。” “好!” 徐经眠心满意足地笑了,那笑容过分和煦,过分灿烂,晃眼的同时,莫名还有些熟悉。 向绍祺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他现在这样子,和那张学生证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活脱脱一副小狗样子,最亲人的那种。
第21章 甚至不是意外之喜 待姜悦回来,向绍祺离开,派对已然接近尾声。 坐上回去的车,徐经眠不可避免地又想到关于井和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情绪竟不受控地低落下去,对上姜悦古井无波的脸,又莫名委屈起来,心底甚至生出一丝丝的责怪。 解释啊! 他想大吼。 为什么姜崇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不让他胡思乱想?至少给他一些信任的理由啊! 他是人,又不是真的小狗,主人说一句别闹,就能乖乖听话坐下摇尾巴。 再说,宠物还会得抑郁症呢…… 不知不觉中,徐经眠的情绪已经发酵到他自己都要惊叹其任性的地步。他肯定是表现出来了,脸很臭?或者眼神很不满?所以车子刚开出场馆不久,姜悦便忍无可忍地叫停,对司机说:“你们先走,我之后来。” 看吧,他居然把姜悦气得不想和自己坐一辆车了。 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姜悦大抵正在心里如此评价他,但徐经眠不想管了。 心脏难受得简直要爆炸,各种不明情绪充斥其中,每一种都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不跟姜悦一起走也挺好的,徐经眠气鼓鼓地想,反正姜悦在这里,也只会让他更混乱而已。 - 徐经眠不对劲。 姜悦知道,姜悦当然知道。 他也清楚自己说一句“不要胡思乱想”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可能适得其反,毕竟徐经眠蒙在鼓里,而他是促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没办法,有些事,只能在两个人的场合说。 走到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姜悦意识到自己想徐经眠的事想了一路。 强制自己清空相关思绪,他按下对应楼层的按钮。 接下来的会面至关重要,他不允许自己有片刻分神。 这栋娱乐性建筑是姜家的产业,作为姜氏的世交与合作商,在大楼交付之初,向家便拿下了其中五层的使用权。除去营业和办公场所,两家都在大楼里留下了一些私人领域,作为会面、密谈或休憩之用。 姜悦正在前往的21层,便有这样一处会议室。 接应的人在厕所,姜悦接过隔着门缝递过来的门禁卡,来到会议室,锁上门,立即将那张卡片飞进垃圾桶,对坐着的人说:“你还真够谨慎的。” “毕竟被人发现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转椅上的人徐徐转身,赫然是先前派对的主角,向绍祯。 姜悦自行在沙发坐下,取来一张湿巾擦手:“和姜崇谈了这么久,向总今天应该收获颇丰,怎么会想到要见我?” “我愿意见你,你不该感谢我吗?” 如今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人觉得姜崇会在姜悦这个弟弟手中落败。 向绍祯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找到姜悦,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会沾染一身荤腥。 万一向绍祯看上他什么,要给他一些机会,那对如今的姜悦而言,称作命运垂青也不为过。 “想被众星捧月的话,向总天天组这样的局就是了。”擦完了手,姜悦扔掉湿巾,不卑不亢道,“向总看得起我,我自然感激,可谈交易没有跪着的道理。况且我不认为你是单纯的善心大发,想施舍我。我认识的向绍祯干不出这种蠢事。” “哈哈哈,”向绍祯满意地笑起来,“说实话,你刚刚要是对我卑躬屈膝,我可要大失所望,把你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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