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转椅上站起,坐到姜悦对面,以完全对等的姿态同姜悦交谈。 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你会赢。” “虽然怎么算都是一九开,你一姜崇九,算上个人能力是二八,毕竟姜崇本来就不是什么废物。可今天我一看到你就觉得,赢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理性和嗅觉打架是常有的事,尤其对向绍祯这样的天才来说。每当有剑走偏锋的直觉出现时,她不会选择视而不见,而是细细思量,斟酌比较。尽管大部分的直觉都被她放弃,可保留下来的那几分,恰恰是她如今坐稳总裁位置的核心筹码。 姜悦以手指敲了敲桌面,拧眉:“就这样?” “你还想听到什么?” 姜悦不绕弯子:“你要什么?” 兵行险着,必定有所图谋。 向姜两家的关系牢不可破,除非出现重大利益冲突,姜家兄弟哪个上台对向家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姜悦赢了,他也不可能斩断两家的利益锁链。如果单纯因为直觉和理性相悖,不为难他就够了,何必上演这一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向绍祯身体前倾,“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姜悦:“愿闻其详。” “我可以帮你,但只能在暗地里,向家明面上仍然站在姜崇那边。你输了,万劫不复的是你,向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允许向绍祺救济你。如果你赢了——” 向绍祯勾起唇角:“我要你在一年之内,和向氏合作,拿下老城区改造项目。” 见姜悦表情有异,向绍祯挑眉问道:“不敢?” “倒不是不敢……”姜悦神色为难,道,“虽然我已经在做这个项目了,可如果向总想来分一杯羹,我很难不让步啊。可惜,本来想单独被写进我市发展史的……” 向绍祯嗤笑一声,乐的。 改造老城区是她在事业上的野望,掌握向氏大权的她尚且不敢单吃这条带毒的鱼,姜悦一个落魄次子,居然敢狂成这样? 向绍祯:“就你那个小破公司,凭什么?” “凭姜氏做得到。” 姜悦抬头,眼神里尽显志在必得的狂妄:“向总不也觉得,想做成这件事,必须由姜氏出马吗?” “的确。” 所以她不惜冒极大风险也想扶姜悦上位。 姜崇跟他那个老子一样,是个保守派,老顽固。姜氏从上一代开始固步自封,全是拜这两个家伙所赐。 什么儒商,什么谦谦君子,简直无聊透顶。 指望姜崇碰老城区这种项目,不如指望姜氏破产被她收购来得快点。 但狂妄如向绍祯,此刻也觉得姜悦未免有点太过头了。 她冷冷提醒:“姜氏现在不听你的。” 姜悦道:“所以得瞒着他们,直到一切准备就绪。我会用现实和完整的方案让他们相信,只要姜氏的力量进入,一切水到渠成,万无一失,姜氏必定更上一层楼。” 而做成这一切的姜悦,自然能以无可辩驳的实绩,打败姜崇,成为带领公司走向辉煌的继承人。 如果姜悦做得到的话。 看着姜悦,向绍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今天见识的惊喜属实精彩,她兴奋地说:“这么说,你愿意跟我合作” 姜悦:“当然。” 向绍祯说的对,他现在的力量太过微薄,一旦失败万劫不复。他必须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一切,保证计划顺利推行。 向家入股,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生平第一次,理性被直觉压在地上摩擦。向绍祯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身为企业掌舵人的谨慎让她继续发问:“我要怎么确认你不是在说大话?” “向总不介意的话,这几天可以来我公司一趟。老城区相关的都是机密文件,我带不出来。只有你来,我就会把其中的一部分——包括实施方案和我们掌握了什么——给你过目。你届时再决定要不要合作不迟。” “你就不怕我转头告诉了姜崇,让他直接破坏你的秘密计划?”向绍祯戏谑地问。 姜悦毫无慌乱,连表情变化都没有:“那就是我赌错了,愿赌服输。” 她笑意盈盈:“我真是越来越期待和你合作了,姜悦。” 姜悦:“彼此而已。” 向绍祯站起来:“好吧,那我们出发。” 姜悦讶然:“现在?” “是啊。”雷厉风行是向绍祯一贯的处事风格,她偏头,反问姜悦,“怎么?你的公司今天不欢迎我?” 姜悦笑着摇头:“当然不会。” - 姜悦回来太晚,晚到徐经眠已经在沙发上等到睡着了。 姜悦说,回来以后,要把跟姜崇发生的事都说给他听。 虽然他觉得姜悦才是那个需要坦白的人,但他把这句话当成姜悦会回来见他的承诺,乖乖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等。 他在心里进一步期许,期待姜悦能告诉他些什么,真的最好,假的也行,只要能让他不要再心烦意乱就好。 可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姜悦始终没有现身。 难道姜悦反悔了,今天不想来见自己? 也是。 他连车都不想和自己坐一辆。 时间一点点流逝,徐经眠早已不抱什么期待,但他没走,仍坐在沙发上,窝成一团。 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深夜。 姜悦已经快记不清上一次回到家,家里灯亮着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习惯性将手放在开关上,马上要按下,而后被这恍然隔世之感惊醒。 他抬手看一眼腕表。 现在是凌晨两点一十九。 派对结束时差不多九点多,向绍祯这女人有够疯的,拉着他硬生生把那点资料看完聊透。 好在结果还不错。 换好鞋,姜悦边扯领带边往里走,唤道:“徐经眠?” 无人应声。 在房间吗? 将领带随手放在桌上,姜悦脱下外套,打算将外套放在沙发上再去房间看一眼。 视线触及沙发上一只睡着的人,姜悦放西装的手顿住,俯身接近确认他状态。 徐经眠睡得很香。 他人瘦,骨架不大,窝起来真是好小一团,姿势别扭成这样还能睡着,挺厉害的。 看着看着,姜悦蹲下来,拨开额发,细看徐经眠的睡脸。 醒着乖,睡着更乖。侧脸的线条柔和明快,眉骨、眼窝、鼻梁、下颌,每处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干净,与本人气质极其相配。 处处不像井和,拼合在一起,却能瞬间叫人想起井和的脸。 无怪乎姜崇会觊觎他。 “怎么在这里睡?” 没有人回应。 也正因为没有人会回应,姜悦可以不用在意自己的语气是否流露了什么。 “在等我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等我回家了。” “今天很开心,毕竟发生了件天大的好事。但他本来可以更完美,如果我不带你去的话。” “虽然我应该带你去。” “对不起。” 手指有些微的痒,是徐经眠的睫毛在颤。姜悦猛地收回手,屏息观察几秒后,确定徐经眠并未醒来。 此时他彻底清醒,不再说那些无人在意的浑话。 沙发上,徐经眠似乎抖了一下,而后缩得更紧。姜悦恍然大悟他是因为冷才窝在一起,于是伸手将他打横抱起,走进房间。 这一路颠簸着实不小,被放在床上时,徐经眠彻底睡不下去。 他刚醒来,整个人懵懵的,道:“……阿悦?” “睡吧。”姜悦给他盖上被子。 他起身,还没迈步,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被窝里,徐经眠睁着一只眼,一副马上要睡着,但极力清醒过来的样子:“你回来了……?” “嗯。” 姜悦坐回床边:“怎么?” 徐经眠问:“不是你说,你回来后,要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吗?” 姜悦声调更柔:“你是因为这个等我的吗?” “对呀。”顿了好久,徐经眠补充道,“不全是。” 姜悦摸摸他的脸:“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要!” 衣摆上那只手又抓上来。 “今天说,就现在。” 徐经眠很迷糊。 是以他确定,有些话,只有现在的徐经眠想说,也只有现在的徐经眠能说。 要是理智先一步追上,他也许永远都无法说出口了。 “今天是我迷路了,遇到姜崇,然后,他好像把我认成其他人,亲我……这里。”徐经眠按一按自己的额头。 “我说他认错人了,他说对不起,要带我回去,然后就遇到你了。” “是吗?”姜悦声线沉下来,拇指揉几圈徐经眠额头的那块皮肤,“这里?” “对。” 他对姜悦在意的地方浑然无觉,只是顺着脑子里的直觉发问。 “井和,我和他长得很像吗?” 姜悦愣了愣,收回手道:“很像。” 徐经眠心口一窒,喧嚣的理智几乎要把他仅剩的鲁莽淹没。 “姜崇很爱井和吗?” “是” “他为什么亲我,井和?他不会难过吗?” “井和死了。”姜悦很平静地说,“很久以前就死了。” 徐经眠沉默了好一会儿。 抱歉有之,更多的是恍然大悟。如此一来,一切都好像解释得通了。 他又问:“那……你一开始找我来身边,也是因为我长得像井和吗?” “是。” 那,你也很爱很爱井和吗? 巨兽一跃而上,将脑海里的黑雾一口吞下。徐经眠无语凝噎,只得松开手,翻身埋进被子里,瓮瓮地说:“好了。” “什么好了?” 声音很闷很闷,从棉絮里传来:“就,好了。” “你还有话没说。” “没有。” “在意的话,为什么不问?” 被子盖住了耳朵,可姜悦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来。 “徐经眠,你想知道,所以我告诉你,我不爱井和。” 过了好久,久到姜悦以为徐经眠打算就这么假装听不见下去。 徐经眠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姜悦揉揉眉头,不情愿地点破:“你在哭。” 徐经眠把脸埋进被子那瞬间,姜悦分明看到他眼角晶莹的泪。 “凭什么我在哭,你就要告诉我?” 姜悦叹气:“没什么。” 从来很好应付的徐经眠突然变得不依不饶起来:“什么叫没什么?” “够了,我……” “没够!”徐经眠突然从床上跪起来,两个发红的眼眶狠瞪着姜悦,激动道:“你这样,我不是更加容易误会自己也许喜欢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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