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发抖,连筷子都快要拿不住。胡乱地按进碗里,放下就要离开。 连珩也跟着下车,在车头拉住余景手臂。 “不过是上了次床?余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是上学的点,周围没人。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音量质问。 “祁炎是出轨,还是异性——” “够了!”余景猛地甩开他的手,崩溃道,“这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去查他?他都说了是意外!他也不想的!” 连珩的动作变得迟钝。 他眸中满溢着震惊与不敢置信,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难说出来一个字。 “你信了?” “我当然信,”余景后退半步,不住的喘着粗气,“我和他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那个女人使了手段,祁炎也是受害者。” 连珩后槽牙一挫,恨铁不成钢:“你竟然信这种鬼话!” 余景红着眼睛,整个人像一只应激了的兔子,死死盯着连珩,随时准备冲他反咬一口。 “不然呢!我不信他就没人信他了!” 他是祁炎仅剩的亲人,唯一的倚靠,如果自己都怀疑对方,那祁炎该有多崩溃。 连珩握住他的肩膀:“余景你清醒一点!” 眼泪滑过脸颊,被夜风一吹,冰锥子似的冻在脸上。 余景轻轻摇了摇头:“我想不出离开他的生活。” 他们在一起十几年,早已经成了对方生命的一部分。 骨血都长在一起,怎么离开? 连珩似乎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接话:“我曾经也想不到。” “可后来就是离开了。” 余景听不懂,他摇了摇头。 看着连珩,后退着走上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像是把刚才的两句话实打实地演了一遍,留下连珩一人停在原地,万箭穿心。 就是离开了。 连珩看着余景的背影,忍不住想。 到现在也没回来。 - 余景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对连珩说了那种话,其实一转身就后悔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 当年是他拼死拼活把心灰意冷的祁炎拽回这个人世间,答应他永远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如果自己不信祁炎,这世界上就没人再去信他了。 余景舍不得祁炎再变回高中时那副行尸走肉般的样子。 他没说不原谅,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跟自己和解。 可是为什么,谁也不愿意给他时间?! 余景盖着被子,觉得冷。 哭着睡着,哭着醒来。 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整个人蜷成那么一团。 他又想起在绿皮火车上的一夜,身体难受得像随时可以散架。 那会儿还有祁炎抱着他。 心是不疼的。 可现在,心太疼了。 疼得他想立刻死掉。 - 隔天,余景被一通电话吵醒。 他压根没睡多久,脑袋稍微一动,都是天旋地转的晕。 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缓了片刻,这才慢慢看清屏幕。 不是祁炎也不是连珩,是他们年级教导主任,余景的顶头上司。 他暗暗松了口气。 通话内容有关工作,具体是徐杨家的事情惊动了当地媒体,想过来做一个报道。 余景的第一反应是反对,这无疑是在学生伤口上撒盐,会影响到学生的学习状态和心理问题。 但教导主任又说,不采访学生,只采访老师,余景给学生交学费帮助学生上学有利于学校形象建设,用来宣传百利而无一害。 余景在心里骂了句放屁。 学生不需要尊严?还搞什么采访。 学校的形象建设算个屁,他一破打工的,管这些鸟事。 听筒那边还在喋喋不休,余景听得头晕脑胀,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撂下一句“别说了我不去”就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都清静了。 坐在床边发了会呆,余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也顺带着收拾了一下心情。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是准备在星期天带徐杨去看看他的妈妈。 不过既然对方被安排去了医院,那就去医院看望。 一路上,余景有点魂不守舍。 手机上时不时会收到祁炎的信息,他不想看,也不打开。 徐杨一改常态,收敛起了身上的棱角,默默跟在余景身后,一言不发。 看,人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 只需要一个人、一件事、一场意外,就能“呼啦”一下把“心理年龄”拉得老长。 徐杨成长于春天。 祁炎成长于夏天。 余景紧随其后,在硕果累累的秋天里迅速抽条成长,然后迎来最冷的寒冬。 避无可避。
第27章 一上午的时间,余景陪着徐杨回了趟家,大概收拾了一遍。 只是厨房门口的血迹难以冲洗干净,余景看到时会觉得脊背发凉。 临走时,徐杨难得开口:“有记者来找过我,我答应了他们的采访。” 余景懵了一下:“啊?” 就答应了? 这么草率。 徐杨解释:“有钱拿。” 余景沉默片刻:“他们会报道出去的。” 徐杨还是那句话:“有钱就行。” 余景:“……” 好吧。 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开。 回去的路上,余景想了想,停下脚步。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认真翻了会儿,翻到了一个备注为“王老师”的号码。 心里打了点腹稿,这才拨通电话。 “喂?王老师,我是余景。” “是的,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时间,我想去拜访一下您。” - 王老师是祁炎的高中班主任,已经退休了,每天都很闲。 余景打完电话连宿舍都没回,直接转身出校门,买了水果礼盒就过去了。 师母很热情地给他开门,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沏好了热茶。 一番冷暖寒暄之后,很快进入正题。 余景想借着这次采访的机会让学校重视一下特殊学生福利待遇问题,以及呼吁一下社会对家暴的关注。 比如徐杨正值高二,要等社会救济金层层审批下来,肯定会对高考有所耽误。 如果范围缩小到学校,会不会救助更加及时也更加准确。 这些余景没接触过,不知道深浅,该用什么力度,所以特地跑过来请教老教师。 至于家暴问题,余景并没觉得一个小采访能引起多大关注。 他只是觉得有太多孩子被家暴迫害,如果可以,他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师生俩聊了许多,余景受益匪浅。 临走时快到饭点,师母留余景吃饭,余景再三推辞,准备回去和领导沟通沟通准备接受采访。 王老师送他到门口。 余景换好鞋子,正准备离开,可中途却又顿了下脚步,转身问道:“老师,如果有人犯了错,但他不知道,可以原谅吗?” 王老师思考片刻,笑了笑:“不知道的话,怎么叫犯错呢?” - 余景离开后顾不上吃饭,联系了教导主任,把之前发出去的火又原封不动接了回来。 好说歹说把事说成,采访的时间再定,记者会提前给他问题。 这事儿折腾结束都已经晚上七八点了,当余景发现自己有点饿的时候,学校食堂已经关门了。 他打算出去找点饭吃,一边走路一边看祁炎今天给他发的信息。 想起王老师的话,觉得要不就让这事过去吧。 咬咬牙,总会过去的。 余景深深吸了口气。 抬头看路灯下婆娑的树影,静静放任自己的情绪流淌,往任何一个方向演变。 都做出了决定,可心里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要不忍忍吧,谁的人生就是一帆风顺的呢? 只是心理上的障碍可以克服,生理上却没办法控制。 如果祁炎知道自己排斥与他的接触,又会不会爆发出新一轮的矛盾? 余景不知道。 或许人就应该忙一些,因为当他闲下来的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 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连珩曾带他去过的酒馆。 余景犹豫片刻,决定去小酌一杯。 今年周六,酒馆人很多。 余景在吧台边上找了个位置,点了杯茶。 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带着轻微的酒精味道。 酒保送了一碟摆盘精致的开胃薯条,余景低头蘸着旁边的番茄酱吃。 舞池离他较近,音乐有点震耳。 期间有几个人过来找他搭讪,男的女的都有。 余景礼貌性地抿一口自己的茶,然后全部回绝。 在较暗的环境中的确可以放松心情,余景歪着身子,半倚着吧台,看舞池里随着音乐扭动着的身体,互相贴近,彼此交缠。 他突然犯了恶心,跑出去把刚吃的薯条全给吐了出来。 接着就是头晕,酒劲窜进大脑,站不住脚。 有人扶住了他,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余景用力把人推开,想掏手机却发现已经被顺走了。 他撑着墙,努力保持清醒。 用最后一点意识求救于附近的一个安保人员。 “找一下,周老板……” - 余景再醒过来时是在一个房间,连珩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感觉怎么样?” 他的头还是很晕,也很想吐。 这种状态和之前无异,应该也没睡多久。 “长岛冰茶,”连珩一脸无语,“四十度。” 余景晕得只能零星听进去几个字眼。 他闭着眼睛,不知为何,只觉得难过。 情绪被酒精无限放大,眼泪顺着眼角灌进耳朵。 他以为自己哭得默不作声,可那仅剩的抽泣与哽咽已经足以合成锋利的锯齿,一刻不闲地锯着连珩的脑子。 “他哪里好?”连珩问道。 “啊…?”余景无意识地回应,“哪里好?” 他喜欢的少年哪里都好。 “祁炎出轨了。” 一句话被明晃晃地说出来,像一根毒刺,猛地扎进余景的大脑。 他仿佛是一只沾了盐的蜗牛,立刻痛苦地蜷起身子,双手抱住脑袋,把脸往被子下面埋。 连珩不惯着他,掀开被子,单手扣着余景的双腕举过头顶,厉声道:“祁炎跟女人睡了!” 余景愣了一瞬,被禁锢住的双手不停挣扎,指尖却只能堪堪抓住连珩的衣袖,抖着声音:“不是的,不是的……” 祁炎也不想的,祁炎是无意识的。 一定是这样,必然是这样。 “那些鬼话你真的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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