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只发了个定位。” 段逐弦笑了笑:“有定位就足够了。” 他当时正在书房处理积压的工作,收到江杳的信息后,他马上打电话过去,听到的却是关机提醒,他便想也没想,直接拿了车钥匙出门,连工作时戴的护目眼镜都来不及取。 江杳也看出来了,段逐弦是匆忙赶来的,应该是特别着急,不然不会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件大衣。 他喉头微动:“万一是整蛊或者诈骗,你不就上当了?” 段逐弦道:“还记得跨年夜那天,我说过的话吗?往后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到场。” 我会到场。 低沉而温柔的四个字,包含着宇宙之中所有动听的声音。 江杳当然记得。 段逐弦那晚在大雪中说的每一个字,他全部记得一清二楚,想忘记都难。 但他以为那是段逐弦随口讲的漂亮话,毕竟哄人嘛,总得说点动听的,他并没有将它们视为承诺。 他也不会把宝压到任何人身上,毕竟能在坠落时接住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 但偏偏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哪怕自己还生着病,也要穿过冬夜疾驰近一百公里,来到这偏远郊外,只为了实现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江杳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背对段逐弦的那刻,有什么克制了二十年的东西夺眶而出。 脸颊被湿热不断冲刷的感觉极其陌生,但又异常痛快。 当年在工厂的时候,他不敢哭,怕激怒绑匪,回家后,他还是不敢哭,怕父母担心。 那场事故之后,他便学会了隐藏所有负面情绪,时刻表现出无所畏惧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任何弱点。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荒郊野外的夜色下,他好像和某个强撑好多年的念头和解了。 段逐弦一言不发站在江杳身后,心里再酸再疼,也没出声打搅,耐心注视着那撮随着抽泣抖动的红色挑染发,直到五分钟后,江杳重新转过身,微红的眼底只剩下薄薄的水光。 触到段逐弦深邃的视线,江杳表情有点别扭,眨眼的时候,眼底那道水光没留住,化作泪珠滚落了下来,被段逐弦抬手抹去。 江杳别过脸,凶巴巴道:“这点儿实在憋不回去,不许笑我。” 段逐弦放平嘴角:“不笑你,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流眼泪的样子。” 江杳愣了愣,半晌才意识到段逐弦在说什么,由于某人在那档子事上时常不做人,每次喊停都没用,他被弄出过好多回眼泪…… 被段逐弦不要脸地一打岔,江杳反倒没那么尴尬了,但他怎么也止不住轻微的生理性哽咽,只好反复深呼吸。 “又喘不上气了?” 段逐弦问,不等答复,便按住他的后颈,嘴唇再度覆上他的唇。 才没有! 不需要人工呼吸! 江杳瞪大眼,喉间发出呜呜声。 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段逐弦这次不是要给他渡气,而是要夺走他的呼吸。 只是不轻不重地研磨了几下,两双嘴唇便再也分不开似的纠缠在一起。 紧接着,段逐弦的舌头撬开他的唇缝和牙关,不由分说勾住了他的舌头,温柔又不失强势地扫荡了他口腔每一寸空间。 江杳浑身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恍惚的间隙,胸口忽然生出一只蝴蝶,在这漫无边际的夜,如同灼烫明净的跳动火焰,由内而外跃动着,增加了异常心跳被暴露的风险。 他不想这么被动,试图做点什么,但他手脚本就有点发软,又被段逐弦捏住了后脖颈,浑身上下没哪一处动得了大气力,只能把没处使的劲全都用在揉在一起的唇舌间。 就这样,仿佛亲了一万年。 段逐弦放开江杳的时候,江杳的双唇还微微张着,难得流露出懵懂的情态。 他眼神暗了暗,止住了某些过于禽兽的想法,问:“这回把气喘匀了么?” 江杳顶着一张红透的脸,气急败坏般瞪向段逐弦。 这人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的? 经过一个绵长的吻,江杳眼底又渗出了一点生理性泪花,看着又可怜又可爱,段逐弦决定不逗他了,指着那辆红车问:“坏了?” 江杳“嗯”了声:“车是我借的,明天得还。” 他把送小姑娘回家的事简单说了一下,越说越觉得掉面子。 这压根不是什么危急关头。 段逐弦听了肯定觉得他小题大做,都多大人了还怕黑。 然而,段逐弦却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点头道:“遇到这种只能联系一个人的紧急情况,找我就对了。” 片刻后,段逐弦叫来人,把这辆行将就木的小车拖走,修好后明天直接送回村子里去。 交涉的过程中,江杳一直无意识地伸手摸嘴唇。 等维修人员离开,两人一前一后朝黑色SUV走去,走在前面的段逐弦像长了后眼睛似的问:“嘴唇怎么了?” 江杳立刻缩回手,若无其事道:“没怎么,就是有点麻麻的,还发热,我好像对人工呼吸过敏……” “人工呼吸?” 段逐弦脚步微收,缓缓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的语气,像是在把玩这四个字。 下一秒他忽然转身,把毫无防备的江杳按在后车门上,压着又亲了一顿。 这次远没有前两次温柔,像是专门为了提醒对方,这样的接吻究竟意味着什么。 江杳必须死死搂住段逐弦的脖子,才能防止身体擦着车门下滑。 回回都被趁火打劫、成功偷袭,江杳喘着粗气警告:“段逐弦,事不过三!” “就当脱敏治疗。” 段逐弦捏捏江杳滚烫的耳廓,往后退了半步,拉远纠缠的呼吸,语气忽而染上几分郑重。 “抱歉,讨走了你的初吻。” 江杳:“……” 会道歉,这人还挺讲礼貌。 就没见过比段逐弦还能装的衣冠禽兽! “初吻早没了,现在才说这话,是不是晚了点?”江杳嗓音凉凉道。 “嗯?”段逐弦眉梢微挑。 “婚礼那次,你说没伸舌头不叫初吻,还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会被你骗到?” 这次换段逐弦怔住了,随即他哑然失笑:“你一直没找我算账,我还以为你真那么纯情。” 江杳冷哼一声:“我要是什么都计较,你早就死八百回了,但你惹我的那些账我都一笔一笔记着呢,你一辈子都别想抵赖。” 段逐弦闻言,原本游刃有余的浅淡眸光突然急促摇曳了几下,半晌才点点头,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嗯,一辈子,我绝不抵赖。” 上车后给手机充上电,江杳发现原来才十点多钟,他在这片黑暗中统共呆了不到两小时,就被段逐弦捞了出来。 刚一开机,各种未接来电和消息如潮水般涌出来,其中最多的是“段某人”三个字。 江杳没敢看段逐弦究竟给他打了多少通电话,直接一键清除。 一起团建的组员们也都给他打了电话发了消息,问他怎么去这么久还没回,是不是留在小女孩家里吃晚饭了。 他直接在团建群@全员回复,简单说了手机没电和迷路的事,要大家别担心他。 看到他终于有了回应,大家悬着的心便都放下了,也没追问具体发生了什么,毕竟江杳一个一米八几身强力壮还练散打的年轻男人,遇到危险的概率实在太低。 段逐弦开车送江杳回度假村。 几分钟后,车子驶出田野,进入公路,前方的路灯便多了起来,轻柔的光辉迎面而来,一片一片扫过段逐弦的脸。 那近乎完美的五官被一次次照亮,虽沾染了些许病气,今晚却格外地好看。 胸口那只初生的蝴蝶又翩飞了起来,江杳抬手按了按。 还没看够的时候,车子便缓缓停下,视线尽头那双淡色的唇动了动:“到了。” 江杳“嗯”了一声,却没动。 段逐弦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不想下车?” 江杳:“下车做什么?” 段逐弦:“团建。” 江杳挑眉:“嘴都肿了,还怎么团建?” 段逐弦微微顿住。 几十分钟前,那个被恐惧淹没的男人,此刻正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星子般落在他身上,已然恢复了骄矜的模样。 但充血的嘴唇和微红的眼圈依旧醒目,让人想用尽全力爱护。 段逐弦抬手,拇指轻轻抚过那双饱满的唇:“下次接吻,我温柔一点。” 江杳抓住段逐弦抚弄的手,轻轻晃了晃:“我想回家了,段逐弦,快带我回家吧。”
第51章 “怕你受不了。” 车子重新启动的瞬间,椅背爆发出强劲的推背感,风驰电掣般离开了度假村的范围,通向出城的高速路。 段逐弦开车一向四平八稳,从不追求速度,江杳曾经调侃他能把跑车开成老头乐。 但今晚,段逐弦一改之的稳重风格,把这辆车的性能发挥到最佳。 笔直无人的公路上,江杳的心脏被车速激起一阵狂跳,久久无法平复。 但准确地说,从见到段逐弦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脏就没有消停过。 挺不正常的。 他心理素质没这么差。 他身体素质也挺好,如果不是突发心脏病…… 江杳盯着中控台上那个摇头晃脑的红狐狸摆件,思忖良久,心头忽然一惊—— 他该不会是对段逐弦心动了吧? 他依稀记得心理学上好像有一种说法,当人遇到危险心跳加速时,倘若正好出现另一个人,便很容易把心跳加速反应归因于对方。 排队过ETC的时候,段逐弦想问江杳渴不渴,保温箱里有热饮,转头便看到江杳低头缩背,一副做贼似的模样,没挡全的手机屏幕上露出明晃晃四个字:吊桥效应。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段逐弦不动声色挪开视线,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笑。 某个迟钝的家伙好不容易跨越“联姻”的藩篱,撞破“哥们”的南墙,愿意抬起一只金贵的脚,往爱情的方向试探,这会儿就是个警觉的小狐狸,不能受到半点惊扰。 路程过半,到了高速服务区,江杳道:“停车。” 段逐弦刚把车停稳,江杳便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驾驶座旁敲敲车窗:“换我来开。” 段逐弦降下车窗:“怎么了?” 江杳一皱眉:“别废话,你快下来。” 从他的方向往下看,段逐弦眼下的淡青更明显了。 虽说段逐弦整体精神状态看着挺好的,还能强吻人,三次,但由于病还没好透的缘故,周身总有种若有似无的病气,就连原本高大强势的身形都被烘托得有点单薄了。 他看了一路,难免有点…… 心疼。 但这两个字他连想想都觉得害臊,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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