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我说,坐下!”余兆光生性老实善良,很少有厉声的时候,余宥迪胸口急促喘息,到底还是坐了回去。 “听我说。”余兆光开口,“你们多少听过,山里的人说咱们这里遭诅咒了,这几年一直有人去世,不是意外、就是癌症什么的,他们都说,是以前挖矿挖到了龙脉,龙神生气了……” “扯淡!”余宥迪无处发泄情绪,将手里的确诊单整个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阻断余兆光的话,“这种瞎扯淡的话你也信?” “宥迪,再不信,你阿姨已经得癌症走了,然后就是我,你让我怎么想?” “她…这……” “你先听我说!”余兆光打断他,“就算没这回事,我也不能让你们俩犯险,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们,这病,我不治了,要死就死在这里,但是你们不准再回来了,你,小帆,你马上高考了,考上大学后,跟凤里就没关系了。你,宥迪……” 余兆光看着余宥迪,眼神带着恳求,“别再挖矿了,别再混了,当爸求你,好好找个事做成不成啊?” 余宥迪看着余兆光的悲切,心中五味杂陈,起伏澎湃。 从小他就在山里长大,他和小伙伴在后山的矿队里嬉闹,在淘出来的石头堆里玩耍,这里的人们靠山吃山,靠矿养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现在,他跟着白烨在另一座山上采矿挖金,他手底下带着那么多兄弟,全部仰仗这个养家糊口,甚至为了争矿和新力没日没夜地干仗,现在告诉他,不要干了? 他怎么对白烨交代,怎么对兄弟们交代? “不成!”余宥迪坚定回答。 同时,他再次起身,去拉扯余兆光,“跟我走,我带你去南固检查。” 余兆光整个身体都在排斥,余宥迪不敢下死力,拉扯不动,狠狠转头瞪着余帆,“愣什么呢?帮我拉他走!” 余帆起身,刚上前,还未伸手,清清楚楚地听到跟前的余兆光说了一句话。 “余宥迪,你听好了,你老子不是我!我不是你亲生父亲!” 这一句话之后,时间静止了。
第3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余宥迪突然松手,余兆光的身子颤抖着后退两步,看着一臂之外两个都不属于他的孩子。 “这个秘密…我不知道你妈是不是想瞒你一辈子,我告诉了你,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我的气…我…我……” “你什么?你说啊!”余宥迪最不喜欢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崩溃大喊。 “当年在南固我和你妈认识,她就已经生下了你,带她回这里的时候,我骗别人说我们在南固结的婚生的你,宥迪……” 余兆光顺了顺气,猜想余宥迪最想知道什么,接着说,“你的亲生父亲,是你妈之前的对象,他家里不允许他们在一起,想必条件是不错的,你要想找他,去打听打听,或许……你走吧,不用再回这里了,我已经霸占了你这么多年,剩下的时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余宥迪呆立着不动,余帆站在他身边,侧头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半阴半晴,复杂多变。 可惜,没人注意到他。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离开这里?”余宥迪像是冷静了,声音低了很多。 “我不至于编个故事骗你,宥迪,你甚至可以和我做亲子鉴定。”余兆光表情逐渐严肃,甚至可以说冰冷疏离,好像已经剥离了父亲的身份。 “好,我知道了。”余宥迪没有再追问任何问题,他转身微笑,“走吧余帆,他养别人儿子养够了,让咱俩滚呢,呵呵。” “好。”余帆没有看身后可怜的老人,更没有任何的挽留和惜别之词,似乎他才是真正剥离出来的人,甚至他还轻轻扶住身体不稳的余宥迪,为这片刻的身体接触而开心。 刚出大门,余宥迪冷着脸,推开余帆,一言不发上车。 余帆动作迅速打开副驾驶座,在余宥迪的瞪视下,依旧稳稳地坐了下去。 他回视余宥迪,天真地问,“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余宥迪烦躁不安,狠狠砸着方向盘,“滚下去!” “哥……”余帆委屈叫他,“哥,你先听我说,我和爸一开始就不是亲生的,我们心知肚明,可他依旧很爱我,我也敬爱他,现在看来,或许我来帮你看着他,说服他去看病最好,你觉得呢?” 余宥迪转头,表情松动,目前来看,或许是可以暂且依靠他这个弟弟,毕竟他现在真的很乱。 “好。” “好,哥,你不要着急,身体最重要了。”然后,余帆的眼神变得小心翼翼,“那,矿…你还继续……” “继续!”唯独这个,余宥迪十分肯定,他必定不可能放弃。 “好。”余帆又堆起讨好的笑容,“那哥,你送我回学校吧。” 余宥迪很明显没有心思应付他,一声不吭启动车子。 车子路过旁边的车时,余帆冲李河挑了挑眉,得意地离去。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余宥迪心情平复许多,余帆没有下车,他也没有催促。 过了很久,余宥迪点燃一根烟,吐出烟圈后,轻轻开口,“你信吗?” “什么?”余帆好似没有听清。 余宥帆不再开口,继续沉默半晌,他突然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不耐烦地冲余帆吼,“不下车干嘛呢!指望我下车替你开门请你下去吗!你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吗?!” 余帆眉眼弯弯冲他笑,“那,哥,我走了。” 余宥迪的车子刚离开,后面紧跟着的李河就出现在视野中,他焦急跑过来,站在余帆面前,“少爷。” “你汇报了吗?” 余帆冷着脸,问的简短,不知道是汇报他回凤里这件事呢还是汇报他一声不吭坐别人的车跑了这件事呢? “没有。”李河回答。 余帆笑了,他打量李河片刻,问,“要不要跟着我?” 李河和余帆年纪相仿,但其实,他已经跟在迟家六年了,12岁,他被叔父带到迟家,高贵优雅的人他见过,阴险猥琐的人他见过,可像余帆这种既高贵又阴险的人他没有见过。 余帆身上仿佛有着致命一般的吸引力,李河想跟着他,想探索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就如他刚到迟家那年,无意间看到迟先生前妻的照片一样,照片上的人也就是余帆的母亲,他们两个长得太像了。 那双眼睛,勾魂摄魄,诱着你沉沦,把你往深渊里带。 无疑,他们的脸是漂亮的、精致的,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瑕疵。 妻子有这样完美的面容,迟先生为什么还会选择离婚,年少的他根本不能理解。 直到此刻,李河多少想明白了一些。 他仍旧对余帆点了点头。 一周后,余帆再次带着李河来到凤里。 李河还带了一个人,是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叫做阮添,他们今天来有重要的事情做,必须要带他信得过的人。 进了院子之后,李河视线扫了扫后山,光秃秃的,依稀有些树干的影子,他又扫了扫院子,柴火堆在棚里,和旁边很久不用的炉火放在一起。 天越来越热了,李河甩了甩头上的汗,抿唇沉默。 阮添好奇地东张西望,表情玩味。 余帆独自一人走进屋内。 “爸?” 主屋内,余兆光侧躺在床上,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看得入神,余帆叫他之后,明显被惊了一跳,手上的东西迅速揉搓,藏在身后。 他转过身,看到是余帆,表情突然之间变得复杂。 “爸?”余帆又叫了一声,走近一步,余兆光转过身,调整了呼吸和情绪,却依旧略显僵硬,“小帆啊,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让回来了吗?” 余帆上下打量他,从他的眼睛到他的手,再到他身下隐藏的东西,勾起嘴角,“爸,刚才看什么呢?” “没有…没什么。” “没有吗?”余帆直接上手,欲抢夺那个看不见的东西。 余兆光震惊看他,“小帆,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到了是吧?”余帆阴恻恻地问。 “看到…什么……” “信,我妈写的信。” “你…你知道……” 余兆光几乎全身都在颤抖,颤抖到每一个字都在哆嗦,在这空档,余帆很快从他身下抢走了那个东西。 是一封信,一封被遗弃的信,一封反复修改的信,一封没有写完的信,一封余帆的妈妈方简写给他的爸爸迟秉山的信。 “呵呵呵,果然,家里果然还有这些东西!可恶的东西!”余帆疯疯癫癫地笑着撕碎了那封信,惊吓得余兆光张着嘴,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还是乖巧听话的余帆吗? 那一瞬间,余兆光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方简。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余帆其实是和他母亲一样疯狂的人? “小帆,你……”余兆光惊疑不定地叫他。 余帆笑着打断,“爸,你别怕,我还是你的小帆,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只不过……” 余帆凑近余兆光耳边小声道,“我不希望你把看到的东西告诉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我怎么会告诉别人呢?” “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你…你哥也不说吗?” “是的,尤其是…我哥。” 余兆光顿住,看着地上撕碎的信纸,眉头紧锁,“你是怕他跟你争父亲,还是怕他跟你争家产?小帆,你不是跟你哥很亲的吗,你知道他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错了。”余帆表情变得冰冷,“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怕,我怕什么,也不用你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告诉他,你们一家团聚不好吗?” “闭嘴!” 余兆光僵硬着身子,感觉胸口快喘不过气,余帆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他身上传来的阴沉气息让人压抑,让人急欲摆脱。 “其实上次回来,本来想告诉你和哥哥,只是后来觉得说不说都不重要了,现在,我突然想说了。”余帆背过手,居高看着余兆光,“我已经回到我爸身边了。” “既然这样,你就该告诉你哥……” “不,我不会说,你,也不能说。”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余帆转身出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返回时身后跟了两个人,高大的身影遮挡了门外的阳光。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他听到余帆带着冰冷无情的声音说道,“爸,你听我的,我给你治病,好不好?” 余兆光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甚至他身体的反抗都被轻易压制,有一股力量把他从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硬生生拽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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