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公园的约架,尽管理由说出去让人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程度,韩老狗动手时却丝毫不留情面。 于朝野谈起这件事就要气炸了,韩君泽这赖皮子说话永远一副“理他爹”的样子,让人越听越不爽,当即啐了一口:“妈的,被一个吊都没齐的高中小毛孩开了瓢,我也得在这圈里混下去吧?” “谁没长齐?要不脱了裤子比量比量?” “就说你没长齐,没开过荤的雏儿还在这跟老子耀武扬威……” “哎,我说你也别这么磨叽,不就是也想给我来一下子吗?”韩君泽坦然说,“你来吧,我不还手就是了。” 于朝野愣了一下:“呦?小男朋友走了,韩老狗不装逼了?” 韩君泽:“滚你妈的,闭上你的狗嘴。我说好了,以后不打架,金盆洗手了。” 这回于朝野彻底懵了:“我草,你金盆洗手?” 原本凶恶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竟裂开了。 韩君泽:“你有完没完?不想被学校开除不行吗?快点的吧!” 说着,他扔掉了手里的木棍,微微弯腰,往自己头顶指了指。 于朝野拎着啤酒瓶,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那一刻,他脑海中飞速流转过半生回忆,犹如走马观花。 人永远都想追求一生的对手劲敌,就像飞蓬之于重楼,诸葛亮之于周瑜,樱木花道之于流川枫,怪盗基德之于江户川柯南……要么为了实现价值,要么为了回馈理想,甚至为了男人至死是少年的热血…… 结果现在告诉他,他好不容易承认的一个伤到了他的对手,居然要金盆洗手去做乖学生了! 于朝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和萎靡,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感觉连手臂上纹的青龙都退化成小鱼干、佛陀缩成甘地了。 于朝野:“你认真的?” 韩君泽:“昂。” 于朝野:“为啥要认真读书了?” 韩君泽:“为中华之崛起。” 于朝野:“……”操。 既然他退出,那就是主动承认他怂了,是个弱鸡,按照江湖规矩,确实没道理继续为难他。 于朝野认为自己没有向圈外弱鸡报复的习惯。 ——以为他会这样想吗? 管他金盆洗手银盆洗手的,先报了那一脑袋瓢的仇再说! 于朝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疯狂,举起手里的啤酒瓶,就往韩君泽脑袋狠狠砸过去! 韩君泽都打算用脑袋迎这一下子了,心想,但求老子的头铁功力能飙到武林至尊等级,去医院缝几针就得了——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道,把韩君泽的身体狠狠撞向一边。 飞扑而来的人刚好会被下落的啤酒瓶砸中。 躲闪不及,与此同时,韩君泽手疾眼快地下意识抬起手臂! “啪嚓!”啤酒瓶砸在他手臂碎开!
第15章 离弦 刺痛感自伤口传入神经,温热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韩君泽冷嘶了一声。 蓝白校服的少年下一秒就拉住他另只没受伤的胳膊,一股奇异的猛力把他拽起来,大喊:“韩君泽!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都不反抗?!” 言语带着精神紧绷到极致时,仓皇和恐惧一览无余的颤抖,不由得韩君泽做出反应,林枳就拼命拉着他往反方向跑,期间两个小混混妄图阻拦都被他用肩肘十成十地撞退。 于朝野:“操,这演得哪出?英雄救美呢?” 没法还手的柔弱美人韩君泽看着把自己救出重重包围的英雄林枳,夜灯下,只见平日里安静坐在座位低头架着眼镜学习、连体育课都懒得运动的好学生,此刻脖颈与鬓角却渗一层汗液,呼吸急促,发丝凌乱,爆发出的力量和迅猛度堪比田径运动员。 林枳拉着他拼了命地跑,小混混们也拼了命地追,混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在大街上回荡。没一会儿就吸引来了闪着红蓝光的警车,警察拿着电棍下车大吼道:“都干什么的!大街上斗殴啊?!” 林枳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把韩君泽拉到自己身边,和一众混混划清界限,白天在主任办公室那套说辞也是换汤不换药:“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我和我朋友刚刚在烧烤店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群人就……” 作为理科竞赛特等奖,开学考试分141的学神,逻辑思维能力极强,三言两句就说完了今晚发生的事,将一副老实吃晚饭却被骚扰的受害者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 尽管韩君泽有前科,但鉴于他过程中并无反抗,且受了伤,事件判定为于朝野单方面骚扰,两方人跟着警察去做完笔录后,又被口头教育了一顿,就被放走了。 于朝野留在派出所里,冲往大门走的韩君泽撂了话,嘲讽意味十足:“回派出所跟回家探亲似的,你是做乖仔的料?” 韩君泽没那么多逼话,直接甜滋滋地比出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于朝野破防了:“操。” 看来还没从韩君泽要从良的打击中走出来。 林枳出了派出所的门口,对着完全黑下来的天叹了口气,今晚这经历对他来说也算八百年不见一次的奇异了,要不是今晚他妈不回家,八成他就要被嘴刑伺候。 转眼看了看韩君泽,他手上的伤在派出所简单处理了一下,把扎在皮肉里的碎玻璃片都取了出来,不过林枳担心还有遗留的,他抿了抿唇:“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韩君泽抬起自己的手,正反转着看了看,满不在意:“大晚上的,去医院看啥,急诊啊?” 林枳:“昂。” 韩君泽“噗嗤”地笑了一下:“原本我是打算脑袋开瓢后去个急诊的,不过看现在着程度,也不用了。” 林枳一下子就想到他那副毫不还手凛然赴死的壮举,立马拉下了脸,心想你爱咋咋地,挂急诊怎么了?进ICU都和他这个普通同学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在路过某家24小时药店时,林枳还是进去给他买了点药酒。 韩君泽说:“我送你回家。” 林枳没说同意也没拒绝,就把装药的塑料袋塞给他,然后踩着路灯在夜里空荡的街边往家走。 韩君泽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插着兜,像谈论天气一样咕哝了句:“你还挺有天赋的哈。”任谁也听不出他们刚险中逃生、随便派出所一夜游。 林枳却完全和他两种心态,他看着很平静,实际很烦躁:“什么?” “你刚刚撞人跑路那两下子啊,这也是需要技巧和魄力……” “韩同学。”林枳转过头,认真地深深凝视他,“你当时为什么不反抗?” 韩君泽愣住片刻:“你生气了么?” 林枳安静地转回头,没说话。 他确实生气。 气这人玩世不恭的风格、吊儿郎当的态度,之前其他事也就算了,这么危险的、涉及到人身安全的情况他居然还一脸玩乐满不在意。 更让他生气的,是在那一瞬间居然不顾一切、自愿冒险的自己。不知道他当时哪来的那么大冲劲,就在于朝野举起啤酒瓶时,一瞬间就像离弦的箭冲出去——明明他跑100米测试时只求混个中游成绩而已。 林枳脑中警铃不断作响,本能地给他传递危险的信号。 琴键后端触推联动杆,联动杆触推转击器,转击器上的琴槌触击琴弦…… 这本是一套精密的发音流程,可他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离弦。 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差错,他的琴槌却触击不到琴弦。 低等错误。 对,他今晚喝酒了。 他在耍酒疯。 林枳愈加心烦意乱,将一切错乱行为推给今晚那杯冰啤。 还没等甩完锅,就听韩君泽突然轻声。 他说:“想做个好学生,好学生会打架么。” 像是问句,还带点祈求的可怜兮兮。 林枳气不打一处来:“好学生不打架,但至少是个活人,活人会躲吧?” 韩君泽接受批评。 这时他的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林枳瞄向他的裤兜。 韩君泽掏出来看了一眼:“没事,垃圾短信,你继续说。” 林枳抿了抿嘴,继续:“……你真要‘从良’?打算开始做好学生了?想做好学生可没那么容易。” 韩君泽连忙点头,为表示自己的真诚,他主动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上学期打听你嘛,其实从良也有这其中一点原因啦……” 林枳:“?” 韩君泽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转眼发现路边台阶涂了崭新的黄黑相间的漆料,直接跳上去顺着走:“那个,你不是之前帮老师们记过考勤表嘛,无意中被我看到了。” 林枳筛滤记忆,继而恍然大悟。 林枳是个老师校长都极其喜爱的那种听话学生,虽然不是班干部,但也常常在办公室替老师办事跑腿。 有次他帮某个老师填写年级旷课总结表格时,写过韩君泽这个名字。 之所以现在还能捕风捉影地回想起来,是因为那张表格上,“韩君泽”这个名字后面,几乎是满行的红色圆圈,一个接一个,跟串糖葫芦似的,栩栩如生,很是精彩。 “我当时就觉得画红圈这人真厉害,画得好像机器印出来的,个个大小均匀,还挺有耐心,红圈都赏心悦目了。”韩君泽笑出了声,“然后就打听了一下是谁画的,结果这学期刚开学就被肖究知道了,他就觉得你对我很重要,所以对我很多底下的兄弟煽风点火造谣,很多人就都以为是你得罪我了,其实都是被肖究利用了,前阵子肖究不是还在巷口堵你来着吗?其实就是想趁机威胁我……” 所以他就被各种报复骚扰了? 一开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林枳微仰着头,就见韩君泽满眼盯着脚下台阶,一脸发现新奇玩意的弱智模样。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因为你和于朝野是死对头,肖究为于朝野做事,才想方设法要整你的?” “算是吧。”韩君泽含糊地说。 林枳更为不解了:“那你以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把肖究留在身边,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都会做些什么,都有什么整我的招数,兵来将挡嘛。” 林枳看着韩君泽亮熠熠的自信的眼睛,一时无言。 这回他终于知道他们圈子里这些明枪暗箭,简直是防不胜防,韩君泽伪造肖究涂画荣誉墙的证据,比起这些简直就是小儿科。 明明也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林枳再次回想起来了那个升旗台下、站在全校同学面前罚站、忍受批评的韩君泽,他站得直立如松,仿佛无论什么也不会被压弯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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