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奖项,他几乎付出了当时作为一个十四五岁孩子能付出的所有心血和期待,亮晶晶的梦想像霜花一样被守护捧在手心,只要迈过那一关,从此前路一片坦荡。 然而就在比赛当天,当林枳穿着黑西装束着领结,紧张地蹲在后台起伏呼吸时,却听到在他前面表演的秦洲乔,在台上演奏了和他准备得一模一样的、他写出的曲子。 那时的震惊和绝望已经超出了一个初中生能承受的打击。 最后林枳没能上台,在乱糟糟的、人群不断呼喊他名字的后台,一个人在避开吵闹的黑暗角落里躲到了比赛结束谢幕。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夜风微凉,轻轻吹起林枳额前柔软的发梢,他眯着眼睛盯着远方虚空的一点,思绪被拉远。 酒精让他感到有些燥热,脑袋晕乎乎的,就用蒙着冰雾的啤酒杯壁贴上了脸,缓慢地放直目光。 与银龙杯的失之交臂,让他不得不以普通学子的身份继续升学,拼命学习提高文化课成绩,没日没夜地往上爬。 也让那个原本捧在手心的霜花破碎地掉在了地上,被蒙上一层灰雾。 最后得到银龙杯、被高校校长教授青睐的,自然也是秦洲乔。 林枳一直觉得是他偷走了属于自己的荣誉。 尽管这种怨恨,随着时间的过度,现在已经淡得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但他和秦洲乔也绝对、回不到从前了。 韩君泽沉默地深深注视了他一会儿,锋利深刻的眉宇微微抬起,故作轻松地“嗐”了一声:“那后来你就不喜欢弹钢琴了吗?” 林枳转过头看他:“这你都知道?” “瞎猜。” 也半开玩笑似的,林枳无奈地笑了一下,用手背贴了贴泛红的脸颊:“这事算一部分吧,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其它原因。” 韩君泽调整了一下坐姿,正好这时肉串上来,他随意扯开一次性筷子,把铁签上的肉都撸下来,再送到对方盘中,随口道:“……你钢琴是弹得很好。” 林枳刚想说你又没听过。 下一秒,他想到了,不对,他在高一刚入学的迎新大会上弹过一次钢琴。 林枳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夹起送到盘里的肉,姿态愈加放松:“韩君泽,再最后问你个问题,你手下那些‘兄弟’,前段时间找上我,到底是为什么?” 正在撸串的韩君泽,突然僵住,眼神凝固在桌面上。 他听到林枳继续逼问。 “你上学期是不是打听过我?”
第14章 对手 韩君泽一把将手里的烤串扔回盘里。 林枳:“?” 韩君泽指着上面的肉:“没烤熟。” 林枳:“……” 对方左右看了看烧烤店的布局,站起身:“我去找老板问问什么情况。” 林枳无语:“我是不是看起来挺蠢的?” 韩君泽失笑:“没有,逗你玩的,我去厕所。” 林枳:“去厕所干嘛?” 韩君泽:“还能干嘛,解手呗。” 林枳:“……”哦。 本来这个问题从最开始韩君泽就呈模棱两可的态度,要不是今天白天听到了贺祁的提醒,林枳也根本没继续往这上面考虑。 韩君泽曾经只跟林枳说是误会,却又不说究竟误会什么了,而这个及时开溜,让林枳愈加觉得蹊跷。 周围撸串的人喝着扎啤,吵吵闹闹地拍桌子,林枳盯着自己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发了会儿呆,然后把酒杯推远了点,感到脸上越来越热,蹭了一把鼻尖的汗,将校服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以手作扇扇了起来。 林枳一边扇风,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微信,和小月亮聊了起来。 【。】:今晚在做什么呢? 【LZ】:和同学在外面吃饭。 【。】:那你要认真和同学吃啊 我就不打扰你啦 用空再聊 【。】:记得早点回家 林枳单手打字。 【LZ】:不用担心我 “啪”的一声,林枳还没能回复,循声抬头,就见一包煊赫门被随意扔到他眼前,对面的椅子上突然坐上一个人。 “韩……”林枳将下意识的声音止在舌尖。 对面的男人身高体壮,留着刺猬似的寸头,还包着绷带纱布。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仍能看出露出的膀子上纹着花臂,轮上来一瓶喝完的空绿啤酒瓶,摇摇晃晃地歪了歪脖子,盯着林枳看。 一脸横肉,看面相有些凶。 典型不是善类。 他身后瞬间围过来三四个类似跟班的小弟,也多少有点挂彩的痕迹。 在这群人中,林枳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于少,就是他。” 林枳一眼就瞄到那人一脸谄媚的舔狗样儿,鬓边剃成Z字,不是今天白天在办公室被处分的肖究又是谁? 不过林枳懒得理他。 看回对座的花臂男,肖究叫他“于少”,林枳第一反应就是安缚说的那个城西第三附中的于朝野。 韩君泽前几天带伤,就是和这人在水上公园打架来着。 周子晟好像也说过,就是这个人把肖究安插在韩君泽身边各种搅浑水的。 林枳吸了口气,强装平静:“你们谁啊?” 花臂男收回始终审视他的目光,松开啤酒瓶的瓶颈,低头从烟包里掏出一根叼在嘴里,肖究弯着腰很有眼力见儿地给他点上,然后这人开始吞云吐雾。烧烤店角落的之前一桌上那两三个穿着黑背心光头的男人,也走了过来,显然是一伙的。 林枳思绪转的飞快,心道原来是被通风报信了。 他掌心泛起汗液,捏紧了手机。 这叫什么事啊?怎么又被他摊上了? 在某一刻,花臂男冷硬的脸上突然像阴转晴一般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同学,别害怕哈,我没恶意。” 林枳被烟呛得皱了皱眉,一丁点儿不吃这套假情假意的友好。 “我问你哈,你和老韩啥关系?”花臂男露出好奇琢磨的神色,搓了搓下巴,“看你还是个好学生,你俩总不能是朋友吧?亲戚?” 肖究坏笑着趴在于朝野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 “妈的,我就说老韩那狗有点毛病吧?脑子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于朝野意味深长地嗤笑两声,再看向林枳的眼神微妙了几分。 林枳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一声不吭,拎起书包转身就走。 于朝野瞬间就拎着啤酒瓶站起来:“哎!别走啊小同学!” 那群人追上来,吹着口哨,仗着人多,恶劣兴奋地调笑着。 “小同学?小帅哥?别这么高冷嘛!我们就是聊聊天!” “我们和韩君泽可熟啦!有啥想打听的就问我们呐!” “我们大名鼎鼎的韩哥是不是要被退学啦?” 林枳不管不顾,只大步往前走——下一秒,一道铁钳般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生生把他拽了回来。 “老子让你别他妈走了?没听见啊?” 于朝野那个几乎能装他两个的体格,用手臂直接锁喉到身前几乎毫不费劲,就跟提溜一个小鸡崽一样轻松。 “咳咳——” 林枳的脖颈被他狠狠箍住,后背紧贴在于朝野的胸前,挣扎地踢了几下腿,反而对方力道更加重了两分。 他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就在觉得自己快要被勒得窒息时,一道森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放开他。” 于朝野转过头,边松开手边满意地冷笑了声:“哎呦,这不是我们韩哥吗?解手解完了?我以为你偷摸夹尾巴溜了呢。” 林枳踉跄了一下,气血上涌,忍不住弯腰猛烈咳嗽起来。 “没事吧?”韩君泽脚步飞快,冲到林枳身边,查看了一下他脖颈,有点微微泛红的痕迹,原本就森凉的眼神当即就像裹了一层浓稠的墨,黑得纯粹极致,带着锋利的戾气,当即转头瞪向于朝野。 抬眼看到韩君泽的眼神,林枳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别的不说,他白天刚见过他失控打架,太知道将极具攻击性的厌恶和冷漠摆出来时,韩君泽浑身那震慑他人的刺是什么样子。 可到底白天是在学校,秦洲乔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眼前这些混混,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韩君泽和他们打架的话,就是真要拼命的那种。 “于朝野。”韩君泽的声音没一点温度,“我们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别他妈带上别人,不然我当你干不过我是孬种。” 林枳揉着喉咙,神经已经绷紧到极致,一边观察着于朝野的动静一边去拉韩君泽:“韩君泽……好了,我没事……” 于朝野无辜地耸了耸肩:“哎,老韩,这可不能怪我啊,平时和兄弟之间打打闹闹的比这下手重多了,谁想到这小白脸这么娇气……” 韩君泽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来,整个身躯靠近于朝野,就像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你他妈说谁小白脸?” 好,这回拉不住了。野狼要脱缰了。 于朝野用一手夹着烟,另一手掂量了两下啤酒瓶,嗤笑着:“怎么地?你还生气了?”他狠狠地用手指比了比头上的绷带,“这一瓢,让我还回来,你以后啥逼事我都不管。” 周围几个小混混都不约而同地拾起周边能用的家伙事儿。 肖究借机贼笑道:“韩哥,你就老老实实认怂吧,你还想一个人孤军奋战咋的?” “操……好日子都被你们这群傻逼搅和了。”韩君泽重重地用舌头抵了一下腮,冷笑了一下,“想动手是吧?把他放走,老子我他妈陪你们玩。” 于朝野比了个手势,小混混们给林枳让开一条路。 林枳担忧地看了看韩君泽。 韩君泽头也没回,边整理着腕带边淡淡地说:“还看什么?快走。” 其语气就像在说:你在这就得帮倒忙。 林枳看着他愣了半拍,然后转过头直接跑远。 刚跑到一个拐角,林枳匆忙闪进去,不停上下喘气,忍着颤抖着飞速打开手机报了警,然后扶着墙边,往不远处烧烤摊的方向看过去。 一有闹事斗殴的,烧烤摊原本闲聊撸串的客人纷纷避嫌离开。 韩君泽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紧绷的躯体反而松弛了下来,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寡淡:“于少,就这么想给我脑袋开瓢啊?” “当然了,你他妈的逃不过,老子带这么多人,还整不了你?”于朝野狠狠大笑两声,“在公园,你给我来那一下子,我他妈在医院躺了好几周,你至少也得去医院躺几周吧?” “谁让你底下人爪子不干净,先对周子晟动手了。我不找你找谁?”韩君泽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不良圈有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路上互相对视上又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干架率就会直线上升。归根结底,韩君泽和于朝野其实并没什么值得仇视的大恩怨,完全就是从底下人的小打小闹开始,再到小范围干架,最后上升到两方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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