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京关来时,贺昊正呜咽着。 牧昭正不甚真心宽慰道:“别急别急,马上就来了。” 感受到门边响动,秦东慧替他开了门。 贺京关唇边一片青茬,眉目间也有散不开的疲惫。 她蹙眉,“怎么回事,又难受了?” 贺京关苦笑,“没,就是没睡好。” 他说着,眼睛盯着病床上的人。 他这一年被关在这里,意识浑浊,早就被磋磨的不成样子,牧昭跟秦东慧自觉出去了。 贺京关几步走到贺昊床前,如大山压镜,遮挡了贺昊唯一光源,似是感应什么,贺昊撑着眼白居多的眼球死死盯着他,嘴里呜咽着。 贺京关扯过旁边一凳子坐下,替他拢了拢被子。 呼吸机冒出的层层白雾,洇湿了贺昊眼眶,龇的发红。 “你儿子,”贺京关声音冰冷,“当初也是你这副样子。” “唔——你!畜生!!” 他说话不方便,强弩之末,贺京关干脆拔掉了他呼吸机。 一顿撕心裂肺咳声,“畜生,弑父杀母,你,你就不怕下地狱?!” “有你在前面铺路,我怕什么?“贺京关笑得阴森,“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安葬,你还是在贺氏墓园主位,不过…奶奶的墓旁,你是没机会了。” “咳咳咳!你,“贺昊慌了,竟然咳出了血,把被子染红一片,“你——!那是我遗嘱里定了的,逆子,你敢动。” 贺京关望着他垂死挣扎,心里升出点怜悯,缓声道:“即便你荒唐事做尽,奶奶她对你却是一心一意,在这方面,我和贺晨鸥都不如你。” “但是,你太不识好歹了,你不配在跟她有任何瓜葛,这是奶奶的意思。“ 贺昊有一瞬间迷茫,瞪大了眼。 贺京关把身上的信掏出来给他,信封熟悉的字体再次激红了贺昊的眼眶,他啊了一声,手忙脚乱接过,却忘了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手指微动了下,他只能求助贺京关。 贺京关睨笑,似乎欣赏够了他这幅样子,好心打开。 这是黎蘅的绝笔信,放在老房子花架下,是贺晨鸥私自带着牧予瑾去那,因缘巧合下,牧予瑾发现的,她将信私藏,死之前,给了贺京关。 贺京关守了这么多年。 信上的内容他看了无数遍,看那个一生为了一个男人而肝肠寸断的女人。 贺京关没有长出爱人的能力,在那样家庭下,窥得这两三页信纸,便是他贫瘠而又扭曲的爱意。 贺昊呜咽着,泪水浸湿了信,使得字迹模糊不堪,“蘅蘅,我对不起,对不——” 呜咽声中,贺昊闭上了眼。 贺京关心里生出一丝悲凉。 “我们都会遭报应,但我认,剔我骨髓,剜我血肉我都认,我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第141章 贺昊去世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里掀起了股浪潮,他的棺椁被放在贺家老房子里。 这个房子是贺昊年轻时打下的,复式别墅,虽然没有郊外那个庄园大,但胜在色调恢宏,历史悠久,几番修葺下来,倒也有几分人情味。 贺兴邦冷着张脸,站在大厅处,身后跟了几人,“我要开棺验尸。” “对,开棺!” 站在她身旁的女人附和,几人以贺京关为中心站成半圆对质,被质问的贺京关本人却没什么表情。 他手腕处缠了条黑布,整张脸轮廓僵直,雕塑般站在原地,沉闷而又带着无形压迫。 贺兴邦在家排行老三,大哥早夭,二哥贺晨鸥被一女人迷了心智,丢了命,贺氏便交到了他手中。 虽说大部分产业被老爷子捏在手里,但多年没管过事,他这个儿子毕恭毕敬牛马般将心血捏在手心里,抵挡不知道多少外面豺狼虎豹。 话听了,活干了,老爷子死了,他什么都没了,这叫人,怎能不心生怨怼不甘? “难道…录像没传到各位手里?” 贺京关状似不解,好像真的疑问,贺昊死前的画面,早就被录下来,贺家人每人一份,童叟无欺。 那个附和的女人走上前,缓声道,“老爷子半年前就犯病,你把人扣在自己手里,谁去慰问都不行,京关,他是你爷爷,有必要做这么绝吗?” “呵。”贺京关冷哼,她这话说得妙,一句话就把盆子扣下。 “是啊。” 从门外传来的声音,众人回头。 秦树澜跛着脚,一瘸一拐走近,脸色阴狠扭曲,“你贺京关连自己父亲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 贺京关看见他,面目一沉。 秦树澜看到了他身后的秦东慧,粲然一笑,“哈,你这女人很上道嘛,老爷子死了,知道勾搭你身边的男人了。” 牧昭呸了一声,“你在放什么狗屁!” “呵。”秦树澜面容阴狠,“贺京关,这女人在你那,早就被你c烂了吧?怎么,打算上完人赖账?” 秦东慧鹅蛋脸一白:“你胡说什么?” 秦树澜那晚被他们下药捆起来扔在包厢里,平日里,半粒药物就足以让一个体格高大的男人发狂,失去自我被欲望支配,更何况,那瓶酒里被他硬生生放了三颗! 三颗还尽数到了自己肚子里,在无边无际的暗夜里,手被绑起来,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难耐,欲火烧灼下竟然失禁。 他这辈子都不愿在回忆里第二天清醒,被人观赏,无数个摄像机支在他眼前,躺在自己排泄物上,最重要的是,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y不起来了? 扭曲的恨意快要将他吞噬,在日夜浸染下,他成了这副面孔。 这毕竟是贺昊追悼地方,死者为大,他这个外人在这个场面,说这种污浊话。 贺兴邦脸色一沉,“再乱放屁,就给我滚出去。” 秦树澜不慌不忙:“贺三爷有所不知,老爷子私底下跟我们秦家可是定了婚的,他。” 秦树澜指着贺京关,“他却追着一娱乐明星,我们秦家虽说没有你们贺家家大业大,但也算有头有脸,这人嘛,有个特殊癖好,我们理解,也就纵容他玩,谁知,真不自重,上了头,要退了我们两家联姻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就连老爷子在世,也多次和我说过,两家婚事,不会有变,除非他死。” “可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他说完这话,人就没了。” “你胡说!”牧昭冲出来,“你根本就是信口雌黄!” “是吗?”秦树澜漫不经心从口袋里拿出一录音笔,打开,里面传来老爷子声音。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这真是,老爷子声音!” 贺京关脸色越来越阴沉。 秦树澜还在叫唤,“你看,这事儿闹得,京关妹夫,东慧在你那少数也待了两年,该给个名分了。” “他说的是贺氏接班人。”贺京关语调没有起伏,冷着音,“而我,已经不打算要贺氏了。” “你说什么?”贺兴邦大声,激动道:“你不要贺氏了?” 贺京关挑眉,“对,所以三叔,别急着分家产,我根本就没打算要。” 他们面面相觑,就连特地请过来的律师也忍不住疑惑,贺氏啊,那可是贺氏啊!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整个北城抖上一抖的贺氏,他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们试图验证他话里真实性。 却见贺京关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黑布,眼眸垂着。 “你……” 贺兴邦对这个侄儿并不熟,他从小就被老爷子攥在手里,仿佛有了贺晨鸥的前车之鉴,让他规训起这个小孙子才更加得心应手,把他当成贺氏培养人。 就连他们,在看到那种高强度训练时都忍不住心惊,即便他们都想分贺氏一杯羹,但都在潜意识觉得,贺家的主子只能是贺京关。 可现在,贺京关却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不要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秦树澜顶着后槽牙,咬牙切齿。 贺京关没搭理他,兀自说道:“我可以放弃贺家,但我有三个要求。” 众人不禁屏息凝神,竖起耳朵。 “在我放弃的所有前提上,贺家和秦家婚约作废。” “那是贺老爷子订的,你敢动——?!” 秦树澜已经激红了眼,声音洪亮。 贺京关看他犹如看垃圾的眼神,沉闷夹带压迫,“秦公子倒是提醒我了,是啊,是贺老爷子订的,总归这是我们贺家的事儿。” “你——” 贺京关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当跳梁小丑当了这么长时间,贺京关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揭过。 “你就不怕,得罪我秦家?” “呵。” 贺京关看向贺兴邦,他们似乎也在纠结,只是,没纠结多久,贺兴邦便道:“可以。” 秦树澜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三爷,你这是。” “树澜啊。”贺兴邦道:“这人总得向前看,你到时候愿意,再从我们这小辈里挑嘛,还是可以的。” 小辈哪有贺京关权利大,贺京关不在乎这些,可贺家其它人在乎,原本只能吃点边角料的,可贺京关一抛,整个蛋糕都是他们的,只是帮忙处理个家道中落的外姓而已,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来人。” 贺兴邦吩咐,保镖一拥而上,架着秦树澜。 “三爷!” 贺兴邦:“这是我贺家家事,外人岂能作祟,把他拉下去。” “那可是贺老爷子,你敢不听!你就不怕遭天谴?!”秦树澜嘴里不停谩骂,被人压着走。 喊声在门口消失,人不见了。 秦东慧舒了口气,终于露出丝笑意,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几步到贺京关跟前。 与贺京关褐色眼眸对上。 “我的事已经处理完了,”秦东慧道:“我也该走了。” 牧昭想跟上去,跑到一半想起什么,回头看他哥。 贺京关还是那副样子,高大的身躯如柏树冷傲孤寂地站在那里,对抗着这一大家族,表情寡淡,似乎天塌下来也不能动他分毫,感受到什么,他掀起眼皮,冲自己挥了挥手。 又归于平静,贺京关启唇,“第二件事,我要星野和这套房子。” 星野,是他自己的东西。 “可以。” 贺京关眉目舒展些,继而转身,盯着棺椁处,面容冷隽,“这第三件事……“ 他指着贺昊的棺椁,“他葬在贺氏主墓,祖母得迁走。” “放肆!”贺兴邦刚才还平静的脸瞬间涨红,似激动,“爸生前就多次口头告知我们他死了要和黎妈葬在一起,现如今,你擅作主张,你让黎妈置于何地,让世人怎么看待我贺家,更甚者,你是想让爸死不瞑目?!” “三叔别生气。”贺京关轻笑,笑意不达眼底,渗出丝丝凉意,“他们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
96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