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被看光,事实上,陆曜山进门一瞬间带来的信息素更令人惊慌。 像是一张猝不及防袭来的巨网,带着钩刺和荆棘猛扑向猎物,叫他自动乱了阵脚。 盛昔陶拿水洗了把脸,从镜子里看着后颈上露出来的一小片皮肤。 红色的脉络,是刺在上面的那朵莲花。 他有些后悔和烦闷,似乎服药的时机不太对,原本凭借这被毁坏的腺体是可以和陆曜山相安无事地相处的,谁知现在弄巧成拙,两人越发靠近后,他的信息素便不安分起来。 但凡陆曜山漏出一点儿alpha的味道,就能被他的腺体捕捉并放大,信息素也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拥入那家伙的怀里,简直荒谬至极! 有一瞬间,盛昔陶考虑要不要停药,可一想到要尽快做手术,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怪都怪那99%的匹配度如此强大,都这样了还折磨着他。 只能是再忍一忍了,盛昔陶望着镜子抹了一把脸,渴望着作完手术就能彻底自由。 陆曜山的动作很快,没两天就打听到了佛像的事,不过线索不尽如人意,说是佛像已经转手了好几任,这些年四处颠沛流离,最近的一位主人还是八年前的。 “你联系到那个人了?” 盛昔陶听完他的叙述,放下手里的饭盒问。 他刚结束上午的工作坐下休息,陆曜山便来了电话,还是视频电话,那张脸从狭窄的镜头里跳出来,居然也没有什么瑕疵。 陆曜山在屏幕那头看了眼他的盒饭,说:“联系上了,是个不太识货的土老板,听他说是从一个破烂王手里收来的。” “破烂王?捡垃圾的?” “准确地说,是一个专门卖廉价玉石忽悠外行的商贩。” 陆曜山看着桌上的几张纸,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然后递给旁边的姜河。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盛昔陶出声:“那贩子还找得到吗?” 陆曜山遗憾道:“很难。”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一个流动贩子能上哪儿找去? 盛昔陶听完说那就算了,不过就在他要挂电话时,陆曜山叫住了他。 “晚上一起吃饭吗?” “吃什么?” 盛昔陶的意思是吃饭的理由是什么,不料没表达清楚,陆曜山误会了。 只听那头传来一句:“你想吃什么都行。” “……”盛昔陶当下有些语塞,沉默了几秒,说:“吃烤鱼吧,我请你。” 虽然佛像这事没个着落,还是得感谢一下他的古道热肠。 话筒对面安静了几秒,过后传来一记轻笑,陆曜山说:“好。” 与此同时,姜河捏着刚才他给的那张纸条返回了办公室。 他上前问:“老板,晚上预订的西餐厅您需要什么位置,靠窗还是包厢?” “靠河。” “什么?” “不是……”陆曜山回过神来忙朝姜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订了,“退了吧,晚上吃烤鱼。” 听到这里,姜河才反应过来,大概是盛昔陶让他改了主意。 只是瞧着老板一副嘴角上天,胡言乱语的模样,作为秘书的他不禁感到深深的担忧。 好在陆曜山及时恢复了平静,问起另一桩事来。 “之前我让你查得事怎么样了? 姜河听完,思忖着回答:“陆总他这次回国确实是在筹备一个项目,而且还联系了多方人士,不过具体计划很保密,还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第21章 我又不喜欢你 时间一转眼到了傍晚,盛昔陶邀约的地点又是桥下的那片烧烤摊。 随着夏天越来越近,河边散步的人把烧烤摊的生意照顾得火热,搭起的棚子从河畔一直排到了远处的路口。 成哥给两人预留了位置,坐下没多久,便上来了盆热气腾腾的烤鱼。 鲜红翠绿的剁椒铺满肥嫩的鱼身,味道刺激但不呛人。 成哥还大方地附赠了几罐冰啤和汽水,汽水明晃晃地放在陆曜山的桌前,代表了老板的一片关怀。 “你这小哥还是喝饮料吧,别一会儿又醉了。” 显然他还记得陆曜山上回把自己灌醉的事。 陆曜山一听这话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地接过汽水,等成哥走了之后,才看向盛昔陶问:“你不是说我那天醉了之后就睡过去了吗?” 怎么老板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跳河了一样? 盛昔陶不由心虚,想了想敷衍他说:“你不知道,上次成哥见你一瓶倒,着实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酒里有毒呢!” 这是在用夸张的手法衬托他酒量差劲,以及他在老板心里留下的震撼。 陆曜山听完瞧了眼正在里头烤串,穿着背心裤衩大刀阔斧的成哥,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他试图转换话题地问:“你和成哥认识多久了?” 盛昔陶开了啤酒罐:“一两年吧,我之前在这边工作,下班比较晚,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陆曜山见他突然抬头望向远处,不由跟着回过头去,嘴上茫然道:“什么工作?” “造桥。” 盛昔陶十分自然地指了指横跨在不远处的江上大桥。 “我之前搁那儿搬砖呢。” 陆曜山顿了一下:“搬砖?建筑工人?” 盛昔陶“嗯”了一声:“那桥造了大半年,中途我还去隔壁造地铁的串了个门。”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酒,似乎对过往的日子甚有感触。 陆曜山把这感触问出来了:“那你累吗?” “累啊,累死了都。一天十二个小时,一个月累死累活四千。” 他用强调的口气说着,脸上的表情倒看不出有多折磨,或许是事情已经过去,便忘了大半。 况且现在的工作似乎也没多轻松,全凭他那在哪儿都能适应的顽强体质。 陆曜山有些沉默,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一时间说不出来,他注视着盛昔陶,恍惚间又看到了从前那个处处隐忍的少年。 无论是在福利院还是在陆家,日子都不好过,除了陆氏夫妇将他当成“工具人”之外,陆曜山也不待见他,唯一算得上和他走近一些的陆晖雨又是个心思不善的主……如此这般,如履薄冰、寄人篱下、谨小慎微的生活,大概就是盛昔陶的童年缩影。 尽管从前的陆曜山对盛昔陶不屑一顾,他不喜欢这个陌生人,可也看得出来这家伙心里有事。 只是那会儿,盛昔陶越是忍耐,他就越是莫名想欺负他,也越是一个劲儿地想去触碰对方的底线。 可惜很遗憾,盛昔陶全然防御住了,甚至最后被赶出陆家的那晚,也是一声不吭地收拾行李走了。 陆曜山还记得那天他站在阳台上,望着那道消瘦却笔挺背影远去,骤然觉得十分可笑,笑的是一直以来被激怒和被戏耍的人似乎不是盛昔陶,而是他自己。 事到如今,离开陆家或许对盛昔陶来说并不是件坏事,至少现在两人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和谐聊天,这是从前完全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伴随着江边吹来的徐徐的小风,两人都有些微醺。 盛昔陶举着杯子滔滔不绝,他讲在工地上发生的事情,讲包工头李强卷走他和同事的工资跑路消失,讲捡到一只断腿的狗,后来养在寺庙里,名字就叫李强…… 讲晚上坐在桥墩上看星星,底下湍急的江水,彷佛要将人卷入漆黑的水底…… 讲下了班和脏兮兮的临时工弟弟出来吃烧烤,偶然听说对方是985的毕业生,因为考公压力大出来散散心,不过打完这场工他就收到了offer去了别处,哪儿像他大学都没上,只能“少走40年弯路”去隔壁大厦当保安。 当然也有没这么累的时候,走在路上被自称星探的人拦住,稀里糊涂招去做了三个月的练习生,前期小有人气,工资到手颇丰,可惜后期一大半镜头被砍,直接查无此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陆曜山看着他漂亮的脸蛋纳闷道。 盛昔陶连连摆手:“可别提了,我把我一室友揍了,导演第二天就让我滚蛋了。” 陆曜山问:“你揍他干嘛?” “他偷看我洗澡。” “那是该揍!” “……” 夜风丝丝凉凉,吹散了夏夜的燥热。 陆曜山边听盛昔陶说话,边望向他干净的脸颊。 比十八岁的时候,明显更加清瘦,更加锋芒毕露,眼底也不再是胆怯和紧张,而是平静和自由,一种耀眼的,吸引人的自由。 风从江上吹来,将他粉色的头发吹起,圆圆的脑袋像颗毛绒绒的球。 鬼使神差的,陆曜山下意识将手伸出去放在了他的头顶上。 发丝是细软的,像羽毛的触感,在撩动手心的同时撩动了心脏。 谁知同一时间,盛昔陶猝不及防抬起头将话题一转。 “话说回来,你在英国过得好吗?” “……” 突如其来的对视,令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双方不约而同地愣在了椅子上。 陆曜山反应过来立刻收了回手,他试图给自己的越界找借口,把手心摊开给盛昔陶看说:“有一根草……” 盛昔陶也不知是没所谓还是醉得恍惚,在陆曜山要将手收回时,突然靠近对着那根“皇帝的草屑”“呼”地吹了口气。 草屑飞出去的同时,陆曜山呼吸一滞,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跟着飞了出去。 盛昔陶平静的声音却依旧继续。 “应该是不好吧,好的话为什么要回国呢?” 陆曜山再次愣住了:“……” 他想说些什么,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似的,只能看着盛昔陶泛红的脸颊,沉默下去。 盛昔陶见状,故意使坏一样追问道:“被我说中了?” 他举起杯子在陆曜山面前晃了晃:“真的假的?” 这时,陆曜山深吸了口气,突然捏住他的手腕,说:“我想见你。” “我是想见你,才回的国。” 这话一落,盛昔陶顿住了,他是真的醉了,直言问道:“见我做什么?” 他笔直地坐在那里,一下一下捏着啤酒罐,目光涣散,像是在对着陆曜山问,又像是对着空气发问。 “我又不喜欢你,见我做什么?” 陆曜山:“……” 像是一块大石猛然投入平静的水面,哗啦一声沉了下去。 陆曜山的心凉了凉,这些天刚萌生的那一丝所谓情愫,仿佛在盛昔陶的这一句话后被迅速掐灭。 沮丧的同时,祸不单行,只听“砰”地一声,陆曜山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水杯,冰冷的液体一下渗进裤子里,风一吹拔凉拔凉的。 陆曜山登时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擦拭,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当场就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盛昔陶笑了两声,坐在椅子上给他递纸巾,笑完之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目光深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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