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被人知道,他和督军府关系匪浅,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是曾经西城夏家的小少爷。 于是他和穆夫人商量,只让穆斯年来。 演出当天,夏余意跟先前一样,带着孟秋文进了红映会馆后台那间独属于他的扮装间。 夏余意今儿顶替人扮相刀马旦,武打动作多,对唱功要求也高,时隔多年再次上台,比起首次亮相,他只会更紧张。 孟秋文听过他几次排演,都觉得不错,于是道:“你师父的眼光不差,最后一次排演时,你进步已经很大了,今儿只需要按照先前排的进行便可。” 夏余意自己感觉也还不错,信了他的话,点点头,转念一想随口一提:“你看起来真像个行家,这几日亏了有你提点,我才能进步这么快。” “不过我记得你好像与我说过,伯母也喜欢听曲儿。”夏余意原本在照镜子,突然转身趴在椅背上,眼睛亮亮地问他:“是受伯母的影响,所以你懂这些么?” “......”孟秋文沉默地看着他,扯了下嘴角却始终说不出话,良久才含糊道:“嗯,穆少帅什么时候来?” 他这话题转移得生硬,夏余意却没感受出来,垂眼看了下腕表道:“该是快了,哥哥早些去了北大营,演出半小时前会赶到的。” “好。”孟秋文抬脚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桌上一本戏文看了起来:“这便是你们今儿的台本?” 夏余意透过镜子去看他,边给自己上妆边笑道:“是呀。” 他的尾音翘起,听起来心情不错,孟秋文瞥了他一眼,突然听他哼起了里边几句词儿。 “你很喜欢穆桂英么?心情这般好。”孟秋文道。 夏余意停下小调,眉眼弯弯道:“你没注意到穆桂英也姓穆么?” 孟秋文:“......” 肤浅。 傻子。 夏余意化到一半时,花一里便来看他进度如何,需不需要找人帮忙。 这是孟秋文第二次见到花一里,见她进来神情一顿,比起当年匆忙一见,他发现花一里如今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 后知后觉自己很没礼貌地打量她,孟秋文心底一紧,跟她打过招呼后便匆匆垂下眼睛继续看手中的台本。 花一里没在意,跟夏余意闲聊了几句,见他眉还没描,便想上手替他描眉,没想到穆斯年这时候突然进门,打断了她的动作。 “我来。”穆斯年快步上前,一举夺过她手中的眉笔,动作算不上轻柔。 花一里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了下,突然笑道:“好,那我便先走了,上午我没演出,看看别人去。” “慢走,一里姐。”夏余意朝她招手。 花一里朝他眨了下眼睛,刚要踏出门时,突然听里边传来一阵嗓音道:“等等,我也一起。” 看着朝她走过来的孟秋文,花一里微笑地点了点头,走前很贴心地将门给两人带上。 夏余意妆化了一半,笑得挺开心,一直仰着头看他。 穆斯年却眉峰一挑,装成一副凶相,“她要给你描眉就这么开心?” 夏余意一顿,不可置信地看他,抬手去抓他的衣角,有些委屈道:“什么呀!哥哥,我是因为你来了才这么开心的。” “而且我刚刚想阻止一里姐的,没想到你恰好就进来了。”夏余意拽紧他的衣角,将他往身边拉过来,认真道,“我可没忘要你帮我描眉的事儿。” 他每次的解释都挺及时,穆斯年在他这儿,一向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克制住唇角的笑意道:“逗你的。” 明明每次都知道夏余意都是无心的,可他就想故意那么说,只为了看他认真为自己辩解的模样。 他认真地对穆斯年表明心意的时候,穆斯年总会感受到他满满的爱意,所有消极的情绪都会因为他过于诚挚清澈的眼神而沉没于一潭汪洋中。 “坏哥哥。”夏余意一下子便笑了,力气大了点,又将他往身边拉了下。 可经过这么一拉,穆斯年正巧站于夏余意的两tui之间,只要他微微俯身,夏余意便能顺着被他抱起。 注意到两人的站位过于暧昧,夏余意刚想合拢tui,就被穆斯年挡住,然后自顾自弯腰,动作自然地拿眉笔凑近他。 夏余意下意识闭上了眼。 头顶上传来穆斯年低沉的轻笑声,眉笔的笔尖未落到眉梢上,反倒落下了一道温热的吻。 夏余意惊异地张开了眼,抬眸看他。 就听穆斯年目光柔情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夏余意眨眨眼,喉头发紧问:“什么?” “先前替你描眉时。”穆斯年顿了下,“我早就想亲亲你的眉眼。” 话音刚落,夏余意的眼尾便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 年少的悸动延续至今,他忍挺久的。 作者有话说: 待会还有一章~
第65章 致命软肋 一折戏起,夏余意一手抬起红色马鞭,一手捏着翎子,目光炯炯正视前方,亮嗓唱:“穆桂英跨雕鞍,忙传一令。”[1] 穆斯年还跟以前一样,坐于正中央离戏台最近的位置,被左右后方的人簇拥着,嘴边噙着笑望向台上的人儿。 可夏余意根本不敢看他。 照原先的设想,他应该是站于台上和穆斯年对视,感受从弟弟到爱人身份的转变会给他带来何种非一般的体验。他曾设想过,那种体验或许会是欣喜的,会是隐秘的,亦或是禁忌的。 可就在刚刚,他的设想毫无征兆地破灭了。 在后台的扮装间,他竟然可耻地因为穆斯年的一句话而起了不该有的反ying。 哥哥的悄悄话对他来说过于刺激,他脑海中浮想联翩,神思立马游离到了情窦未开的时候。 以前穆斯年为他描过许多次眉,他每次都带着满心欢喜等着穆斯年给他描眉。那时候,描眉对于他来说,是难得的可以和哥哥亲近的机会,也是难得的可以毫无顾忌地贪念哥哥身上味道的时刻。 可穆斯年每次在为他描眉时都一脸淡然,他从未设想过,在给他描眉时,哥哥那张板正严肃的脸会在想什么。 他时常庆幸自己眉毛还算生得好看,哥哥凑得那般近,一心一意顺着他的眉形描绘,从未嫌弃,应该会喜欢他的眉形,却不知道在他懵懵懂懂偷藏哥哥衣服的时候,哥哥就想亲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突然意乱神迷,尤其是穆斯年就在他面前,以爱人的身份为他描眉,压着嗓音说情话与他听。 他身心一颤,鬼迷心窍了。 可时间太紧,他若是接受了哥哥的帮助,便会误了上台的时间,于是他只能匆匆将穆斯年推出扮装间,独自完成扮相。 这会儿在台上,灯光仍然聚集在他身上,他行云流水地做完一套动作,匆匆往台下中央一瞥,发现穆斯年仍然扬着笑看他,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一时心虚,生怕穆斯年看出他眼底的一丝慌乱,立马偏开视线,专注于戏词儿上。 他高举红马鞭,踱步向前,挥动马鞭,唱道:“叫一声众兵丁细听分明。”[2] “闲无事到郊外闲游散闷,打飞禽与走兽各抖精神,勒住了马丝缰——”[3] “砰——” 突然,夏余意脸上神情一僵,只见一枚子|弹朝他直面飞射而来,混杂在乐声中,藏匿于人群里。 他眉梢一敛,笑意淡去,来不及作何思考,在子弹来到跟前之际,他本能地下腰,翻了个筋斗往戏台边缘躲开。 “都躲开!”他喊道。 “衣衣!”穆斯年的声音与他同时响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前一秒在笑的人不再笑,前一秒沉浸在戏腔中的人到处抱头乱窜。 一声打破和谐的木仓声足以划分安宁与混乱。 对面又开了几木仓,怼着夏余意打。他突然庆幸自己在练基本功时没偷懒,此刻躲起来虽然有些吃力,但好歹是险险躲过了。 穆斯年瞬间眼底爆红,险些失了理智。他手一挥,将藏于暗处的人都招出来,边朝夏余意跑去边朝对面开木仓。 台上台下一片混乱,夏余意一身行头被刮蹭出好几道裂痕。 终于,就在他情急之下差点翻出台面时,穆斯年接住了他。 身子被结结实实的臂膀接住,背靠在铿锵有力的胸膛前,惊魂未定之余,夏余意终于觉察到一丝心安。 “哥哥。”他神情慌乱,出声时才发现嗓子很干。 “别怕,哥哥在这。”穆斯年带着他躲进台柱旁边的盆景后边,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像在藏一件险些失去的宝贝。 夏余意头一遭遇到这样的场面,许是方才用力过猛,这会儿腿有些发软。 “咻。”一枚子|弹打在两人面前的盆景上。 夏余意下意识抓紧穆斯年的衣服,惊恐地往声源处望去。穆斯年暗骂一声,将他往怀里搂紧一些,双目赤红地朝对面那道一闪而过的人影开了一木仓。 可惜没打中。 “王八蛋。” 夏余意头一遭听他骂人,可想而知他得有多生气。 孟秋文举着木仓赶到两人面前时,正巧看到这副场景。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此刻泛着寒意,皱眉对穆斯年道:“带他走,我来善后。” 穆斯年顾不上其他,与他点头交换了个眼神便抱起夏余意便往后台去,“乖乖,闭眼。” 木仓声逐渐集中在外面,夏余意没有马上闭眼,而是搂紧他的脖子,担忧地看向孟秋文。 就在这时,他正巧看到孟秋文神情淡漠地朝对面开了一木仓,子|弹穿过秋风,一道影子倒在他的木仓下。 夏余意终于听话地闭上了眼,往穆斯年怀里缩了缩。 穆斯年脚步匆忙,将夏余意放到扮装间的沙发上后才敢喘口气。 他紧张地为夏余意卸下一身繁重的行头,仔细检查他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 夏余意的心跳还是很快,他摇了摇头,任由穆斯年帮他卸下行头。穆斯年让他举手他便举手,让他抬脚他便抬脚。 穆斯年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直到穆斯年全面检查完毕后,他抬手轻抚穆斯年的脸,触得一手冰凉,忙摩挲了两下,安抚道:“没事,哥哥,我真的没事,你别紧张。” 穆斯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眼尾有些泛红,抓着他肩膀的手力道很大。 突然,他将夏余意揽进怀里,力气大到像是要将他揉进骨子里。 夏余意脑袋搁在他肩上,本想拍拍他的背,却听到他哽咽道:“吓死我了,乖乖。” 他手一顿,被穆斯年的情绪感染,突然也跟着悄悄红了眼眶。 自从长大后他便再也没见穆斯年哭过,每次都是他在哭,穆斯年在安慰他。他甚至曾经励志要跟哥哥一样,成为一个有泪不轻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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