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舟问:“有事瞒着我?” 沈晚欲有些心虚,强撑着说:“没有。” 孟亦舟将信将疑。 “真的,”沈晚欲说,“骗你干嘛。” “沈晚欲!” 突然被叫了全名的人倏忽站直身体:“嗯?” 印象里,沈晚欲总是克制、礼貌、懂事成熟外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自卑。可越是这样的人,越不会把麻烦事带给别人,越不肯表现出一丝弱势,好像只要示弱,他就输了,所以无论站着,坐着,他的背脊永远那么挺拔。 孟亦舟回想这一星期里有没有惹他生气的行为,想了一圈,循着最可能的那个答案问:“是不是我昨晚没给你打电话,你生气了?” 沈晚欲一愣,他都没想到这茬。 “我昨天去拜访Prof.ken,教授和我聊到夜里两点,我想着你睡着了,就只给你发了信息。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了,那我跟你道歉,以后不管去哪里,做了什么,我都随时跟你报备。” 沈晚欲不晓得说什么,他的低落并不来源于此,可他真正的困境又无法对爱人坦然告之。 那头的孟亦舟还在自顾自解释,沈晚欲不忍心。 “没有的事,”沈晚欲故意扬起点尾音,“我接了个文案写作,改稿改晚了,今天有课又起的早,有点困而已。” 为了证实这话的可信度,沈晚欲还说了导师帮忙介绍文案工作,对方什么公司,什么名字,甚至写一份稿子能挣多少钱,不疾不徐全说了。 听着,孟亦舟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说不出“太辛苦就别做了”,也说不出“缺钱的话用我的”这种话。 为了讨沈晚欲欢心,一开始孟亦舟送他无限黑卡、衣服、手表和名牌鞋,但沈晚欲通通不领情。 孟亦舟安静地听完,他不想因为这种事跟沈晚欲争吵,只问了句:“累不累?” 沈晚欲说:“还好。” “剩下的文案都发给我,我帮你写,”孟亦舟说,“赚到的稿费还是你的,我一分不要。” “那我不是占你便宜了。” “占呗,我喜欢你占我便宜。” 两人相隔千万里,靠着手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孟亦舟延迟报备这个星期他生活里微不足道的细节,他和沈晚欲说过自己一个人去了有着欲/望都市之称的波茨坦广场喂鸽子,但没说有只鸽子啄了他一口。也说过在东德博物馆拍了很多漂亮照片,但没说他拍到了沈晚欲最喜欢的画作…… 沈晚欲听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许军说得对,孟亦舟这样的人,注定要走到高处,接受鲜花和掌声,就算他无心功名,也有人追着赶着把机会送到他面前任他挑选。而自己呢,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在圈里混到写三流剧本的机会,运气不好,毕业后找一份和专业完全无关的工作,每天加班到凌晨,领着微薄的薪水,背负着宋丹如的病,和刘洪艳时而正常,时而癫狂的人生。 孟亦舟讲到酒店外面正在放烟花,说挺漂亮,回来也放给沈晚欲看。 这头半晌没回应,孟亦舟说:“怎么了?” 沈晚欲没回答,忽然问了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这样,我其实是个特别糟糕的人,你会怎么样?” 孟亦舟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语气变得柔和:“怎么这么问?” 沈晚欲不肯说,追问道:“你先回答我。” 孟亦舟想了想:“不会怎么样啊,我没有完美主义倾向,也不要求另一半完美。” 沈晚欲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只是孟亦舟每肯定一句,他心里就安定一点,好像药物上瘾,他不断祈求他的药:“那假设我是个杀人未遂的罪犯,或者是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又或者,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浑浑噩噩,再努力也混不到出头之日呢?” “如果你是杀人犯,我就陪你逃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如果是流浪汉,那咱们就浪迹天涯,就算你这辈子都出不了头也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是无冕之王。” 不疾不徐的说完,孟亦舟很轻地笑了一声。 少年拥有初生牛犊般的勇气,他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不会违背许下的承诺,所以敢妄言地久天长。 沈晚欲很清楚,这是一句珍贵的,没有什么效力的情话,隔着一整个太平洋的距离,但让他发颤的瘾症好像停了下来。 孟亦舟真的是他的药。 不知不觉地,沈晚欲身子放松了,他背靠着医院的墙壁:“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语气掺杂了暧昧和思念,孟亦舟一听,感觉有股火蹿了上来。他问:“想我了?” 沈晚欲想,特别想,但他嘴巴太笨,哪怕想到掏心挠肺也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们都快有两个星期没见面了,我好想你,阿欲。” 孟亦舟不介意沈晚欲在爱情里的蠢笨,他像个老师,沈晚欲不肯说,他就一点点教他。 手机往侧脸贴近些,好像这样就像贴着孟亦舟的脸,沈晚欲让他“再说一遍。” 孟亦舟翻了个身,平躺在大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很想你,想到睡不着觉。你想我了吗?” 等了良久,那头一言不发。 孟亦舟笑着追问道:“说话啊。” 又过了两三秒,沈晚欲才轻轻嗯了一声。 孟亦舟叹息般:“想听你说句情话可真不容易。” 凌晨三点住院部阒寂得听不到一丁点声响,他们隔绝着千万里,却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冷不丁地,孟亦舟冒出一句:“你在没在床、上?” 沈晚欲挑眉:“干嘛?” 孟亦舟把手机按成免提,话筒声开到最大,丢在枕头上:“穿、衣服了吗?” 气氛骤转,前一秒还煽情得让人想哭,这一秒就让沈晚欲头皮发麻。 孟亦舟接着说:“我-/脱/--光/-了,你呢?”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被子发出的响声,很细微,伴随着电话那头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 神经嗡一声,沈晚欲脑子都快炸了:“你干什么?” 孟亦舟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得得又轻又欲:“你说呢,大晚上想着你还能干什么?” 越来越明显的动静听得沈晚欲心惊胆战,但心底又控制不住升起一些隐隐的期待,脑子里大概能构想出孟亦舟的姿势,那修长的手指,青筋分明的脉络,以及他失控时狂野的霸道,全都清晰地浮上脑海。 电流嗖一声背脊处蹿开,沈晚欲不自觉地抿了下唇:“每天都忙成陀螺了还有心思想这个?” “这是男人的本能,”孟亦舟用鼻音说,“难道你不想吗?” 那声音黏糊糊地飘进耳廓,敲打着最柔软的地方,说不想是骗人,可是他也没法说出想。 尤其隔着屏幕,有种说不出来的羞耻感。 “阿欲,想抱着你。”那头呼吸声逐渐失控,震颤着耳膜。 沈晚欲做贼心虚,小心地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你动静小点行不行?” 孟亦舟往枕头旁偏头,侧颈拉出一条曲线极美的线条:“那样你就听不到了。” 沈晚欲举着手机站在这,像举着一个定时炸弹,一个不留神就能将他炸成飞灰。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根本停不下来,他们做过的夜间游戏不断在想象中升级,每一帧都清楚到像在眼前重映,不知不觉,沈晚欲心跳加快,鼻息微沉。 “你开始了么?”孟亦舟坏笑着问,“到哪一步了?” 他倒是想。 只可惜走廊里没遮挡,没独间,沈晚欲不自在地站在墙角边,硬着头发抗着那股乱蹿的酥麻,囫囵吐出一句:“赶紧做你的。” 那边变本加厉,每一声或低或沉的气息落在沈晚欲耳朵都像暴烈的燃烧,他举着电话的手臂开始发酸,但那头仍然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 沈晚欲喉咙发紧,他又舍不得挂电话,两大步跑进卫生间,反手锁上门,低压声音问:“怎么还没好?” 孟亦舟双鬓汗湿,微微一笑:“才开始,还早呢。” 大半夜的沈晚欲怕卫生间有人进来,他背过身子,强忍着什么,咬牙问:“你还要多久?” “想我快点,那你帮我,”孟亦舟说出口话的越来越肆无忌惮,“叫我哥哥。” 沈晚欲闭紧嘴巴,侧身站着,他撑住墙壁的手五指逐渐收紧,白皙肌理上遍布着青涩的经脉。 “以后用我送你的那个手机好不好,那样我们就能视频了,”孟亦舟的嗓音很沙哑,声线也低,在夜色里勾缠出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愫,“想看着你,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 “你——”沈晚欲听得脸颊爆红,那股劲直往天灵盖冲,“我挂了啊。” “别,别挂,”孟亦舟像是要到了,“再跟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听见你声音就行。” 后来那些话超越了安全范畴,沈晚欲在他暗哑的引诱里坠落无间之地,变得和他一样贪欢。 那晚孟亦舟说了很多话,可沈晚欲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窗外很圆很大的月亮,记得繁华城市的万家灯火,也记得那如同酒醉般的呢喃,他的佛推着拽着渡他过苦海,送他到彼岸。
第40章 一声枪响 由于宋丹如的病情复杂,冠心病加脑动脉粥样硬,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医生建议先进行药物控制。 经过一系列综合治疗后,宋丹如做了全身检查,暂时没大碍了,她嫌住院费贵,才从诊室出来就嚷嚷着要回家。 这段时间沈晚欲忙得脚不沾地,他找了一份家教工作,教一个初中男孩数学,一节课一百五十块,一周两节,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赚一千二百块。他还兼职了学校食堂的外卖员,晚上下自习就去送外卖,晚上回家再写写文案。 孟亦舟的电话短信比以前更频繁,他包揽了沈晚欲接下的所有文稿,几乎隔几分钟就开始“报备”在做什么,两人的聊天记录几天几夜都翻不完。 生活似乎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就连异国恋都好像没那么辛苦了,安全感十足的时候沈晚欲甚至会想,将来就算孟亦舟看见他不堪的一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优渥的物质条件、遮风挡雨的屋檐、有保障的承诺,十九岁的沈晚欲的确不具备。 可他会为此拼命。 总有一天,他会建造一座私人岛屿,那里朗日水清,春光明媚,最重要的是,允许他们的爱情完好生长。 上完家教课,在711便利店买了两个紫菜饭团,沈晚欲狼吞虎咽地吞下去,才吃完就接到了仁安医院后勤部的电话——宋丹如住院期间落了东西,如果不需要,医院就自行处理。 虽然都是些水壶、牙刷、口缸这些不值钱的日用品,但沈晚欲节约惯了,他让后勤人员帮他保管,他马上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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