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交替的淤青伤口成为了他被欺负的理由,小群体最喜欢逮着他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豆芽菜,那天他被几个壮小孩逼到墙角,威胁他如果不去办公室偷游戏机就扒他裤子。 “今天你要是去把我新买的’捕鱼大作战’拿回来,以后我和哥们几个就罩着你,要是不去拿,等会放学了你就得光着屁股回家咯!” 小胖墩扯着徐书泽的红领巾,另外两个帮手反扣住他的双臂以防逃跑,他们没想到刚转学过来的这颗豆芽菜还挺犟,不说话就算还吐了他们满脸口水,领头的胖子瞬间炸毛了,抡起实心的拳头就要往徐书泽鼻子上砸去。 徐书泽咬紧了后槽牙猛闭上眼,只听胖墩只哇乱叫起来,徐书泽立马睁开眼,“四只眼”竟然拧着那肉乎乎的手臂,小嘴抿得发白面上却毫无表情。 “你再欺负同学我就告诉老师。” “疼!…疼疼疼!徐知行你放开!” 原来四只眼的名字是徐知行,徐书泽盯着那张严肃的小脸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见对方眉头皱在一起,手上的力道一松就让胖墩跑了,三个小坏蛋溜得比兔子还快,徐书泽揉了揉发酸的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小四眼。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四只眼似乎是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徐书泽这才急了连忙追了上去。 “喂!我叫徐书泽,我们俩同姓,你要不要当我的好朋友?” 小四眼停下了脚步,歪过头看着一头鸡窝似的漂亮小孩,眼珠子转了一圈考虑对方的提议,最后伸出手掌答应道:“OK,你也是我在小学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 两位好朋友背着小书包一起回到家,竟然发现住的是对门,两个小娃娃更是乐得上蹦下跳,嬉笑声隔着门都传进了家里,徐书泽只听“哐当”一声,接着身后的门被猛然打开,笑容立刻从脸蛋上消失,徐知行也安分了下来,抓着书包肩带不敢作声。 “泽泽!放学了就立马回家,妈妈说了多少遍了,啊?到家了赶紧进来,在外面闹腾什么!” “奥……” 徐书泽瞥了眼还站在原地的徐知行,什么话也没说就垂头丧气地进了家门,“砰”一声门被摔上,徐知行连忙趴在门后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他好像猜到徐书泽浑身是伤的理由了。 “别和那些野孩子玩!看着斯斯文文的这么晚了还带你在外头瞎逛,下次不许再回来这么迟了啊!” 徐书泽把书包放下,看着一桌凉了的饭菜,又瞄了眼黑漆漆的卧室,小声问了句:“我爸呢?” 母亲一听这话就被点着了,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你和你爸都一样!就爱在外头鬼混!果然什么爹就什么种!” “你看看你这脖子上挂的什么东西!红领巾怎么又烂成这样了?” 门外的徐知行站直了身子,默默走回了对门的家,在心底暗自划了一杠:欠徐书泽一次。 第二天在学校里两位小朋友一句话也没说,就连胖墩都纳闷这两人在玩什么花样,可放学铃声一响小四眼和小豆芽就飞奔出校园,他们约好了在街边最后一颗玉兰树汇合。徐书泽瞧见四眼圆滚滚的后脑勺上翘着几根呆毛,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徐知行一听这奇怪的笑声就知道是徐书泽来了,两人每天都一起嘻嘻哈哈跑回家,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无需开口的约定。 好朋友的关系并没有持续很久,校运会两人报名了同一个田径项目百米赛跑,小四眼和小豆芽天天放学都在路上互相追逐赛跑,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奔向终点。 比赛当天两人头一回在学校里说了话,徐书泽满脸期待望着徐知行,“我们要一起拿第一!” “好!” 哨声一响,一年级的小朋友都卯足了劲向前冲,徐知行胜券在握,回头一瞥却看到小胖墩偏离了原本的跑道,一心向徐书泽的方向冲过去,小豆芽被撞得直接摔倒在地,班主任惊慌失措尖叫着向他跑去。徐知行眼看着身后摔得灰头土脸的徐书泽心急如焚,脚步正要慢下来的时候,却看见了不远处目光殷切的父母,余光里受伤的小豆芽被人群为主似乎并无大碍,徐知行狠下心一咬牙就冲向了终点,父亲抱着他转圈庆祝,母亲亲吻他的脸蛋,而徐书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小年纪的徐知行心里愧疚难当,却又不想辜负爸爸妈妈的期盼,只好在心里暗暗又划一杠:又欠徐书泽一次。 至此以后徐书泽再也没有和他一起回过家,徐书泽开始疏远他躲避他,开始与他暗自较劲,把他当作敌人,当作伪君子。徐知行一开始懊悔,再到气愤,最后逐渐开始享受徐书泽憎恶的目光,他喜欢被徐书泽注视,即便是被恶狠狠地瞪着,他默默在心里划了一杠又一杠。 “你怎么会欠我?” “我……” 徐书泽根本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他最清楚胡搅蛮缠的人是他自己。 “徐知行,你别自欺欺人了,现在装出一副深情的嘴脸来恶心谁?你说这十年是在还债,不,你是在赎罪,那些年你戴着伪善面具高高在上永远在施舍别人的姿态,我想起来就觉得作呕!” 徐书泽的话句句诛心,他向来如此刻薄,仅对于徐知行一人。 过了酒劲的人迅速穿戴整齐,徐书泽依旧与从前一模一样,无论多窘迫他都会拼了命地去维护自己的形象。 徐书泽弯下腰从沙发边捡起那满是褶痕的衬衫,毫不费力就甩在了对方身上,快步走进卧室用力地摔上门,跌坐在床上大口呼吸,回忆着每一个在徐知行面前不小心露出的破绽与失误。外头安静得让徐书泽有些不安,他悄悄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却发现客厅里早就空无一人,大摇大摆登堂入室的人一句话没留下就离开了,原本混乱的沙发也被收拾得毫无痕迹,凌晨三点的熹微天光透进窗帘,清冷得徐书泽打了个寒颤。 一夜无眠直到每日不变的闹钟声响起,徐书泽拖着疲惫的身子冲了个澡,胸前的咬痕红得醒目,半举手臂侧过身从镜子里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后腰脊背脖颈都是那个混蛋的战绩,长叹一口气撕开药膏贴片,覆在那些没办法用衣物遮挡的皮肤上。 徐知行带给他的总是伤痕与不堪,即便并不是有意为之,可这就是生长在他身体里的一根看不见摸不着挑不出名为徐知行的刺。 徐知行每每无端地闯入他的人生,死水一般的湖面就会漾起涟漪,湖面终归会恢复,可落入的石块却永远沉底,如同徐知行给予他的善意与施舍。 “混蛋。”
第5章 狭路 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徐书泽不紧不慢换上通勤的西服,从微波炉里端出加热好的豆沙包,单手撑在导台上如同嚼蜡般完成了一餐的任务,西装外套不知何时又宽大了些,徐书泽这几年来忙于工作愈渐消瘦,再这么下去衣服都得重新买小一码,满面愁容地换了一件这才顶着黑眼圈出了门。 领导从一大早就揪着徐书泽到办公室里,劈头盖脸骂了半小时还不够解气,整个部门的同事都噤若寒蝉,没一个敢帮他说句好话。 “你怎么办的事!跟了一年多的项目说黄就黄!你知不知道我都拍胸脯向叶董保证一定拿下,我都把碗端你面前了,还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揉着大肚腩的领导一脚勾过垃圾桶,“咳——哋——”,往保洁还没来得及套上袋子的垃圾桶里吐了口痰,拿起保温杯指着徐书泽没好气道:“当然是你的问题!小徐啊,不是我说你,就算上面有安排,你也得争取啊!我可打听过了,昨天你都没去找秦主任,你要是昨天招标会结束就给我通个信,再怎么样我也能给上面有个交代啊,你看看现在这个事儿办的。” 徐书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从老情人嘴里打听到消息后,就立马给上级汇报了情况,也不知道是谁昨晚在哪逍遥去了,今早才看到他发的消息。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那人接起电话摆了摆手正要打发徐书泽走,“喂?诶诶诶是叶董啊,您说您说!” 徐书泽一听便停下了脚步,转身就看到领导瞪着他,捂着手机不耐烦地喊道:“过来过来,叶董让你接电话!” 徐书泽从满脸煞气的上司手里拿过手机,背过身小心翼翼接了起来。 “书泽,这次的项目不怪你,你这一年来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董事会这边也有压力,宁市分公司有个项目需要你过去接手一段时间,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叶董虽然才四十出头,但亚南是他白手起家的父亲打下的江山,作为第一继承人说话的分量毋庸置疑,徐书泽大学毕业后从管培生做起,在这几年来走到这一步算是沾了叶董的光,叶董确实珍惜人才,可对徐书泽的情谊大家都心知肚明。好在叶董算是个君子,徐书泽不点头他便也不强求,把他当作知己对待,时不时在工作上提点他一二,徐书泽也不是迈不过年龄这道坎,他就是不愿被人诟病靠私交上位,最重要的还是他一直不肯承认心里有个疙瘩。 “我明白,嗯,好,好的,叶董您先忙,好,再见。” 电话刚挂断,上司立马就八卦地贴了上来,目光油腻地盯着徐书泽问道:“叶董……他怎么说?” 徐书泽从胸口摘下工牌,向对方挑了挑眉,看着那张一看就肾虚的大脸回答说: “他说这下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了,所以我决定先跑为敬。” “什么?!”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胖子被吓得目瞪口呆,追在徐书泽屁股后面问个不停,跟到公司大厅自动旋转门口,徐书泽还是不搭理他,对方急得腋下濡湿眼看着人就要离开,一把拽住徐书泽斥责道:“你捅了这么大篓子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 徐书泽拍开那双肥手,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对方,指着旋转门说:“这不有门吗?” 对方一听徐书泽戏弄自己正要发作,此时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是一封集团内部的人事调动邮件,对方搓了搓眼睛看清内容后,一盘算这事有人背锅了,拍着大腿假装惋惜道:“哎哟喂,我说你哪来的胆子辞职,原来是被下派了啊,哎!也算是逃过一劫了,作为领导我还是很惋惜少了你这样的贴心下属,小徐你下周就调过去了吧,一路顺风哈!” 徐书泽根本没被刺激到,反而一笑而过,拍了拍比自己矮半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哥啊,以后嫂子打电话来,可没人给你打掩护了,你自己注意着点身体啊,别老是吃那些不干不净的。” “你……!” 没等对方说完话,徐书泽一脚踏入旋转门内,轻拍着被揉皱的西装袖口,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徐书泽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没有一个真心朋友,便连曾经的同事朋友都没打招呼,当晚就买了高铁票前往宁市。降职调外市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搬家让徐书泽有些头疼,他虽然行李不多,可短期内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并不容易,叶董那边肯定也正焦头烂额,徐书泽也不想麻烦他,定了高铁站附近的酒店打算凑合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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