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他是想要我死。 不过我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健身,因为这几年我完全是活成了一滩烂泥,需要改造的不仅仅是我的精神,还有我的身体。只不过—— 健身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留长发,所以每次和他们约着一起去的时候,蒋承临和大龙都觉得承受了许多视线,于是他们会更加卖力。 大龙说:“我是公主的保镖A。” “我是——保镖……B!”蒋承临的B发出了很艰难的长音。 我在跑步机上回头:“不要喊我公主。” 我的体重涨了,也练出了一些肌肉线条。蒋承临和大龙又拉着我上拳击课,我和蒋承临只能联手起来打大龙才有胜算,大龙每回都气得嗷嗷叫。 国庆节过后,舒悦和张尘涵来了一趟北京,蒋承临也谈了个新对象,我和大龙是单身,被夹在两对情侣中间默默微笑。我们爬了长城,舒悦长期缺乏锻炼,每爬一会儿就需要靠骂街来获得动力。 晚上我没有回大龙那边,而是和舒悦和张尘涵待在一块儿,在他们酒店里也开了间房单独睡。舒悦给我看了她手上的钻戒,问我大不大,张尘涵捏紧了我的脖子后面,那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连忙说:“大大大,超级大。” 舒悦说:“嗯。” 张尘涵松了口气,说:“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有点儿惊讶地指着自己:“我吗?哪里不一样?” “更有……精气神了。更……成熟了。”张尘涵说,“更……自信了。” 舒悦一拍大腿,说:“更大方了!谢然终于不抠门了!” 我哭笑不得,说:“我以前真的很抠门吗?” “抠!”舒悦哈哈大笑。 我没告诉他们,我现在变成了一个月光。 但就是这每个月的一万三千块钱,让我做到了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我自己赚的钱一分不剩,全部都用来帮助我重新长出新的血肉。 舒悦和张尘涵的婚期定于明年的春天,他们邀请我做伴郎,我答应他们一定去。他们说万一以后有了小孩,要让我做干爹,我说有没有更时髦一点的称呼,他们说那就叫god father。 我的朋友们回到了我长大的城市,而我留在了北京,继续不断地探索这个世界,继续工作,继续学习,继续如饥似渴地追寻着什么。 像是一个答案,或者是一个问题。 我在北京挺好的。 下半年进入了最忙的阶段,因为人手不够扩招了不少。莉姐是制作人,其实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大部分的压力都在她的身上,但她依然雷打不动地每天从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九点。 临近项目上线前,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再过几个月我来北京满一年,只因为蒋承临和大龙的邀请,我便好像看见了那条可以改变生活轨迹的道路。 那是一条会发光的,像是河流一般流动的道路。它出现在我的眼前,很短暂的一瞬,如果我不抓住,它就会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但我来了。 我选择了走上它。 这是我最少想起杨舟的一年,因为没时间。即使是想起他,我也没有了那种被撕裂的痛感,甚至我还戒了一段时间的烟。但究竟要到什么地步,我才能彻底忘记他呢?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2016年,新的一年,我在北京的公司里跨年,蒋承临和大龙给全公司订了丰盛的大餐,大家眼里又没有老板的存在了,只剩下食物。 我从间隙里给师父莉姐“抢夺”了不少,她对我刮目相看,当即把她没做完的报表让我继续做完。 “……” 我觉得我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两天后,项目正式上线。 所有人都没有回家,蒋承临和大龙不用熬夜,他们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开服后没过多久,项目就在畅销榜上有了不错的成绩。我听见莉姐舒了口气,然后让我去楼下拿之前预定的蛋糕。 后来的半个月里,大家每天都轮流守在电脑前,每个游戏开服前后都是最忙的一段时间,公司里已经随时随地可以在角落里发现忙着补觉的同事。有次我值完班回家洗澡,头发都已经打结。 但我还是没想过剪头发的事儿。 这几乎成为了我的一个标志,公司里有个喜欢给人画头像的美术姐姐让我千万别剪,她给我画的头像特别可爱,我拿到后立刻换在了微信上。 有次打车的时候也很好笑,我上车没说话,司机师傅说:“姑娘,我们出发了!” 我忍了一会儿,还是说:“师傅,我男的。” 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愣了几秒爽朗地笑起来:“帅哥,我们出发了!” 游戏状况很好,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最开心的是蒋承临和大龙,他们富二代创业终于有了非常好的开端。那阵子总是看不见他俩,我猜是应酬去了。 到了发工资的时候,我看见银行给我发的短信里出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数字,数了半天都觉得是不是多打了个零……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我去找莉姐,莉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笑骂:“你到手工资的组成部分里有奖金,算上月奖,不多不少,都是你该得的!”
第71章 喵?喵! 我知道这钱在真正的有钱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个曾经一无所有的我来说,我的的确确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我不能再用“贫穷”二字形容自己了,因为那样太过虚伪。如果我一直可以挣这么多,过不了几年我就能自己买房,再过几年我能拥有一定的理财——我在持续地爬梯子,迟早有一天,我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这是我姥爷、我爸、我妈,在城中村那片土地上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所看不见的。 不久后,我从大龙家搬了出来,先斩后奏,大龙气得在微信里面轰炸我—— 龙的传人:【你走干嘛?】 龙的传人:【回来啊!】 龙的传人:【周末都没人跟我一起打游戏了。】 我:【我更喜欢一个人住。】 龙的传人:【……】 我:【谢谢啊大龙,等我有空再来跟你打游戏吧,你每个月只是象征性地收了我一点租金,我其实很不好意思的。】 龙的传人:【我一毛钱也不想收你的,还不是看你小子是个倔驴。】 我:【我知道。】 我:【北京房租贵。】 我让中介帮我找了房,这也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租房,把所有东西打包,我才发觉来了北京后我的随身物品已经在成倍增长。 在新租的房子里,我换了沙发,买了新电视,把我的书和唱片都摆在架子上,在阳台上养了一盆绿植。 我喜欢这儿。 这里虽然没有大龙家那么豪华,但还是十分舒服。 蒋承临和大龙在外面忙了一阵,我们的项目也顺利度过了三个月,一直保持的不错,莉姐的脸上天天挂着笑容,她给大家开会说,项目算是爆了,但后续怎么维持住是个全新的挑战。 于是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我的时间总是不够用,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偶尔我觉得我租那么好的房子每天只是用来睡一觉和放杂物好亏。有时候我想睡在公司里,反正我的要求不高,有一张折叠床就行。 我还真买了一张折叠床。 有一天晚上吃完了饭还有事情要处理,但眼睛实在睁不开,我便把折叠床放在办公桌底下躺了上去,戴着蒸汽眼罩准备小睡一会儿。 我梦见了以前还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介绍给我的第一次实习经历。深夜里的那栋寂寞大楼,只有我一个人的那间小办公室,电脑机箱风扇发出的声响,窗外那只讨厌的猫…… 还有,杨舟。 他让我换一个工作,不想我上晚班。梦里面我又回到了那个秋天,我们刚刚分开不久,还在疯狂地、绝望地维持着彼此的联系。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心跳得很快,有一刹那我不知道我身在何处。办公室里我这排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我摘下了眼罩,左右两边都没了人,只留下偶尔未灭的电脑屏幕。 “喵——” 哪来的猫! 我有点儿迷茫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发现身后那排的一个实习生还没走,正在一边跟人聊天一边学猫叫。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回头望了一眼,和我来了个对视。 “然哥!”女孩瞪大眼睛,“你怎么还在!” 我笑了笑,说:“猫叫是你叫的?” “哎呀。”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办公室没人了所以才发疯的。然哥……你有没有空?” “怎么了?” “你帮我看看这个玩家反馈的bug该怎么回复行吗?” “行。” 我看了看那个问题,很快让她处理好,关心道:“都十点多了,你怎么回去?我记得你还没毕业吧?” “啊!没事!”女孩道,“我就住在公司隔壁的酒店里。” 我挺惊讶,女孩又说:“和我另外一个同学一起住,这样房钱可以对半,因为只实习几个月,所以租房有点儿麻烦的……” “住酒店你方便吗?” “还……行?偶尔洗衣服不太方便。” 我告别了女孩,打车回到了家。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幸运,这一路上,总有非常多的人在帮助我。 第二天我发微信给蒋承临,让他务必加强一下员工关怀。 西西弗:【?】 西西弗:【那我再给你一点股票?】 我:【……我不是说我,对实习生能不能有房补?】 西西弗:【本来就有。】 我:【送点洗衣券给他们吧。】 西西弗:【我哪来的洗衣券,我又没开洗衣房。】 我:【投资一个。】 西西弗:【然然。】 西西弗:【你把我当万事屋了。】 我:【不要叫我然然!】 我只是在和蒋承临开玩笑,蒋承临和大龙对员工关怀本来就做得不错。 此后一年,是公司不断扩张的一年。我们增加了三个同时研发的项目,办公区域扩大了一倍,已经有了势不可挡的劲头。 2016年底,公司又上线了一款手游,命运女神再次眷顾了我们,我们再次赚了个盆满钵满。而我终于觉得自己需要放假了,我实在是无法跟上莉姐的工作节奏了,暂时让莉姐去折磨折磨别人吧。 我把这两年没休的年假攒在一起,再加上春节假期,买了张机票从北京飞回了家。来接机的是舒悦和张尘涵,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我这对情侣朋友正亲密地站在一起,两人一见到我,又非常默契地一起对我挥手。 这一幕画面让我想起了几年前—— 我和舒悦一起去找张尘涵,三人在街边吃完关东煮后,我一个人去坐地铁,回过头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对我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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