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突然?”舒悦直接站了起来,“为什么啊?去干什么?谁让你去的?那个……蒋承临?” “嗯。”我说,“差不多吧。” 舒悦急道:“什么差不多啊,你别被人骗了!” 张尘涵推了推眼镜,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问我:“他们公司名字叫什么,我帮你查查。” 我们三人查了,真是正儿八经的公司,看起来不像骗子。 “那这……”舒悦还在持续震惊,“你能干吗?是不是还要租房什么的?我听别人说北漂可辛苦了,你在家不好吗?” 我说,我都知道,但我就是去吃苦的。舒悦瞪大眼睛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张尘涵连忙紧张地拦在我们两人中间,劝着说,干什么!别吵! 我笑了起来,按住张尘涵说:“别,我没喝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是不让你去。”舒悦说,“可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和小张就经常见不到你了,你到时候会不会忘了我们……” 这女孩是如此多愁善感,我居然差点儿忘了这一茬。 我赶紧和她许诺:“我不会忘记你们,我发誓,放假了我就回来。” 舒悦的眼泪再次哐哐的喷出来,她撕心裂肺地说:“你发誓!” “……” 我只是去北京。 又不是真的去火星。 他们送我的礼物是那台二手的富士相机。 临走前张尘涵给我,笑道:“为了让买回家的电子产品都能持续地发光发热,所以我们把它送给你,因为你是它这三年来的第一个使用者。” 我说:“三年了你们从来不用?” 舒悦这时候不哭鼻子了,逞强着说:“买了就是用了。” 我叹了口气,收下了那台相机,笑道:“谢谢……真的。” 还要和一些人告别。 第二天我去找了王医生和他老婆,照旧在街头的卤菜店给他们买了点。他们知道我要去北京,都异口同声地支持我。我把我家里的钥匙给了一把让王医生替我保管,万一出什么事麻烦他们通知我一声,他们也都答应了下来。 城中村里还有不少我认识的人,叔叔阿姨伯伯们的名字很难记,但笑容很好记,我能告别的都去说了一次,回来后写了张纸条贴在我家门上,防止万一有人来找我。 第三天我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拎着两个杨舟留下来的行李箱,坐飞机去了北京。这一次去又是新的感受,我不止一次地感受到我的胃里似乎长出了一颗种子,它与我共生,需要明天、希望和新鲜事物的滋养才能长大。 到了北京后我住在大龙家,他说租一间卧室给我,结果那卧室大的像是套房。 蒋承临和大龙对我来北京的决定并不意外,他们似乎早在我的眼里看到了动摇和野心。 那是我第一次去稍微高级一点的写字楼工作,蒋承临和大龙只租了一层。办公区域都是乱糟糟的,各种电脑、显示屏堆在一起,走廊里的白板上写满了各种记录,好多人都在说话,三五一群讨论的热火朝天,hr从一张堆满了玩偶的桌子后面钻了出来,蒋承临和大龙在这里完全没有存在感,也没有人给他们端茶倒水。 “合同看一下。”hr对我说,“签这里,签两份。” 我被发配到一个角落,这桌子是临时找人加了一张,电脑和键盘已经摆好了,蒋承临和大龙把我带到这里,召唤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女人,说:“莉姐,人给你招来了。” 莉姐大手一挥,拍着我的肩膀,豪爽地说道:“好说。” “……” “来干活吧,开机后我发一份pdf给你。” “好……的。” 我一转头,蒋承临和大龙已经消失了。 没人告诉我要怎么工作,我只是一下子被蒋承临和大龙丢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然后被迫接受崭新的、喧嚣的一切。 莉姐算是我的师父,她是个非常雷厉风行且精力充沛的女人,每次要我做事情都只说一遍,会准确地告诉我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去开会,每一次开会都必定要带上我。 头半个月我过得很辛苦,后半个月已经完全熟悉公司内部的软件,知道怎么定会议室,知道报告的格式怎么写,领到了测试用的手机,每天都在体验现有的游戏demo。 这里的生活像是一个需要不断闯关的游乐园。 在老家的网吧里,我做着简单的工作,像个机器人。但在北京的“游乐园”里,我需要不断地主动思考,主动搜索,主动追问,吸收着不同的观点,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每周我上六天班,没有强制周六要来,只是我因为不熟练完成不了莉姐交给我的任务,所以我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到了第二个月,我不用加班了,但那个周末,蒋承临和大龙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带我出去吃饭。 “感觉怎么样?”蒋承临一脸笑意地看着我,“适应了吗?觉得自己不行吗?是不是还好?” 我开了个玩笑,说:“我想回家。” 大龙发出一声很有力量的爆笑。 “莉姐这个人为什么可以从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九点。”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太佩服了。” 蒋承临也憋笑着:“她……就是这样的,但我知道你的极限还不在这里。” “……” 蒋承临让我重新学点什么,给我找了几个家教,先从英语补习开始。 接着是专业——我原先的专业已经彻底忘了,还不如重新开始。蒋承临鼓励我的学习方式是先什么都试试,看看自己有没有兴趣。 北京有特别多的讲座、展览、新书发售会,每次一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他就鼓励我去听。就算是在大学里也没关系,他能借到好多大学的校园卡,让我背个包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学习方式。 不是为了考证,也不是类似填鸭的教育,而是主动地去发掘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然后一点点地找到世间万物的联系。蒋承临和大龙像是手里拿了根鞭子,在我身后不断地抽我,我也只能不断地奔跑。 他们听说我喜欢电影,还给我报了一个挺贵的线上课程,学电影史,学分镜。 第一次领工资的时候是春天了,我新办的银行卡里进账了一万三千块钱,税后。 我用这一万三千块钱出去买东西、看电影、听音乐会、请蒋承临和大龙吃高级餐厅,还给舒悦买了礼物,淘宝下单的化妆品直接填了她的地址,又给自己买了很多书和漫画。 只用了十天,这笔钱就被我花的一干二净。 蒋承临笑得不行,好心地对我说:“需要借你一点吗?不收利息。” 他对我花钱感到特别高兴。 作者有话说: 大家别急哈,我需要再来几章,让谢然的生活发生彻底的变化,希望重逢时他不会再被打倒 感谢大家的包容……确实追连载比较辛苦……明天加更一章
第70章 为自己改变 花钱在我这里不是花钱,它是一种“祛魅”。 所以蒋承临鼓励我花,大手大脚地花掉,再等待下一次发工资的日子。 因为我怎么也不会饿死,他们公司负责员工的一日三餐。 那是一段很神奇的日子,半年里我一直做的工作都是“执行”。 在外面上班挺有趣的,因为渐渐地,我发现他们很会用一些看似复杂高级的词汇去包装某件事。 执行? 执行什么? 执行莉姐的想法,执行别人需要我做的事情。 说简单点,这是相对高级的“打杂”和“帮工”。 但我还是很感谢这一段执行的过程,因为它让我学会了很多工作的方方面面,知道每个部门之间是怎么合作——我有一个想法,但我需要十个不同的人去帮我做这件事,这十个人的时间怎么分配?上游和下游之间怎么配合?如果发生了意外情况怎么办,如何补救? 我整天面对的都是这些事情,然后周末还要去上课。 时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我一抬头可能窗外是春天刚刚发新芽的树枝,再抬头就来到了放暑假的七月。 夏天又来了。 去年的夏天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只身一人来到另一座城市,把自己投入到一个完全没想过的领域,获得了无数的支持,有过迷茫和失败,但每一次失败后的重新开始,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进步。 我食言了。 答应舒悦放假去看她和张尘涵,结果完全抽不出空,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正在楼下的咖啡店里买咖啡—— “大杯的冰美式,谢谢。”我对着点餐的妹妹说。 坐在店里等咖啡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杨帆,以前不知道谁喜欢喝这种苦东西,结果原来是我自己喜欢。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我回过神,拿着打包好的咖啡回家。 舒悦给我打电话控诉我的行为:“你到底在忙什么?!是不是被骗去打传销电话了啊?” 我笑得不行,说:“真没有,就是这段时间还在上课呢。” 舒悦说,你转性了,谢然,你竟然偷偷一个人学习。我说,我也觉得奇怪,来了北京之后我像是换了个人,我想要很多东西,舒悦,我太想要了。 我的确被改变了。 也许从前有段时间我也想过要改变,那时候我想要为杨舟改变,但后来发生的一切又狠狠地重锤了我,把我重新锤在了土里。 然而这一次,我是想为自己改变。 “照顾好自己,谢然。”舒悦和我没聊很久,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之前去小张家吃饭啦,他爸妈还聊到你呢,说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去他们吃饺子的事儿。” “真的?你们这是定了?” “差不多,但还在选日子,小张前几天对我求婚了,我答应了他。”舒悦说着说着,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据舒悦所说,那是一个非常私人的求婚。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人,还有那只叫做浪浪的布偶猫。 我想了想,说:“下半年要是有空的话,想来北京玩吗?” 舒悦高兴起来,说:“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秋天里找机会来!” 我笑道:“好,一言为定。” 我再次投身于这种“心无旁骛”的生活里,逐渐地适应了工作的节奏与强度,莉姐为了锻炼我,开始让我独立负责一些事情。 没人知道我是“走后门”进来的,我很怕别人提起这个,结果后来发现根本没有人知道。同事们全都是一群有无限热爱的人,所有人都朝着一个目标前进,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 另一件事是蒋承临和大龙让我抽空和他们一起健身,说我太瘦了,需要一个强壮的身体。我说,多强壮?蒋承临说,可以打过大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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