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很想告诉那个女孩,贺川早就弄丢了信箱钥匙,所以那封情书大概率是不会被看到的。但她看起来并不想被任何人撞破这些隐蔽的情愫,这一点江汀非常懂,所以最终没有露面。 只是他好难过。突然被通知要离开生活十几年的地方,送出去的好心不被接受,连奇观的尾巴都没有抓到,却在回家后看到有人给贺川送出了他永远不敢送的情书。 江汀确实有够不自量力,胆敢在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年面前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还敢邀请他去看什么海市蜃楼。 他对于贺川全部的意义就是儿时玩伴和渴肤症解药。做前者,江汀不是那么称职,惹人生气的时候居多;做后者,江汀可以随便被任何一个活物取代。 怪他自己不清醒,所以错过了百年一遇的奇观也算活该。
第24章 在约会吗 [晚间消息,今晚六时零五分,旧金山莱格特至洛杉矶达纳岬大部将出现大雾天气,请居民合理安排出行。] 被气象新闻吵醒时,江汀正枕在贺川的手臂上。 完全忘记自己昨天立过什么誓的小猫毫无悔意,揉揉惺忪睡眼,冲主人打了个哈欠。 “醒了?”贺川的左手被猫抱着不好懂,所以只有右手在操作笔记本电脑,“正好,来看新菜谱。” 江汀定睛一看,发现贺川早起做了份更符合病弱小猫的每日食谱表,用盐量和热量都用数据标明,周一到周五没有重复。 江汀满意地点点头,他觉得非常可以。 得到肯定后,贺川关上电脑,下床,穿好鞋背好包,“那我去上课了。” “喵。”江汀点头。 贺川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把平板电脑的社交界面调出来,指着对话框说:“有事儿就在这给我发消息。” 明晃晃的“文件传输助手”几个字让江汀忍俊不禁,他乖乖点头,不敢让贺川知道自己在笑。 贺川走后,江汀的独处时光便显得无聊很多。他不像真实的小猫会对各种会动的鲜艳材料感兴趣,所以逗猫棒完全不值得玩耍,也无法睡上十八个小时,超过九小时他都会头痛,漫长的孤独时光真的很难熬。 江汀先是去网页搜索了一些关于天音的话题,发现除了几个小众论坛几乎没人讨论;随后又去谷歌地图翻找,毫无悬念地没有找到上次去过的那家杂货铺。 他对照着天音说过的话,不停地回想雪崩发生时自己脑海中的念头,然而那一刻就像被按下了暂停开关,他的记忆中除了过度受惊的小猫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执念……自己究竟有什么执念?怎么跟小猫的产生联系,又该如何解开它们? 一番搜寻未果,江汀烦闷地回到沙发上窝着。 既然那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解释不清,那干脆务实一点,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学过舞的体格健美而修长,不像小猫四肢这般无力,但江汀还记得自己早先接触舞蹈时老师会教的、提高柔韧度和耐力的基础动作。 不论什么生物,多休息、多运动,总是对身体有益的、亘古不变的真理。 江汀来到阳台上晒太阳,顺便把身体尽量掰成一道柔韧的桥。不过小猫的身体太差了,坚持不了多久后腿就开始打颤,江汀只好做了几个伸展动作。还好这栋楼对面空置率很高,否则如果有邻居看到一只猫做这些动作,大概会被吓得拨打911. 江汀在假期开始前,刚刚通过一场舞剧主演的初试,复试战线拉得比较长,下个月才开始。但江汀现在已经开始有危机感了。 他从前旅游,无论去哪里都要先找练功房,再忙也要保证三小时的练习时间,从饮食到睡眠都严格控制,保持身体的力量与线条。来加州快一周了,几乎没做过什么练习,他实在担心这次来之不易的练功机会就这么没了。 他来剧团虽然没到一年,但被拒的主演面试已经不下三次。入职之前,所有老师都夸他天赋好,各类青少年奖项也是拿到手软,进入职业舞者群体后他才知道,原先引以为傲的那些天赋其实不值一提。团里多的是“天才”。团长柳青珑,二十二岁就担任了大型民族舞剧的女主角、二十九岁就成了最年轻的团长。她是江汀的偶像,更是努力方向。不过,江汀自从来了舞团后江汀都只能做她的伴舞,在她四周和众多穿着一致的人一起当个路人甲乙丙丁,唯一一次演有名有姓的角色还是替补,直到演出结束也没上过场。所以,江汀真的很看重《如愿》的面试,这是江汀离舞台中央最近的一次。 然而再着急也没用,他只请了两周假,这时长可能都还不够变回人身;身体也经不起折腾,稍微动得狠了他都怕小猫散架。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开网页,多看两遍原版面试片段的视频。 正分析着动作,平板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贺川:学校有点事,会晚一点回去。] 江汀看着绿色对话框,不禁好奇,贺川用这玩意儿和自己聊天真的不会觉得诡异吗? 江汀为了贴合小猫设定,特意下载了一堆猫猫头表情包,回复:[猫猫点头.jpg] 爪子不灵巧,不小心连发出去好几条。 [猫猫点头.jpg] [猫猫点头.jpg] [猫猫点头.gif] 贺川眼前一黑:[哪来的这些。] 江汀知道他是指表情包:[刚下载的。] 贺川:[删掉。] 江汀:[不。] 贺川难以接受自己的微信表情里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脆自己动手删掉它。 江汀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气鼓鼓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川:[一小时。] 江汀:[你快点!我很饿。] 贺川:[你不是很厉害吗?] 江汀:[?] 贺川:[厨房有吃的,饿就自己做。] 江汀:[??] 贺川:[骗你的。我马上回。] 贺川在跟小猫聊天时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身边的同学对此表示非常惊讶,因为贺川几乎没这么笑过。 有位加拿大留学生,名叫Matt,见他这副模样忽然很好奇,凑过来问道:“你最近在约会吗?” 贺川的注意力不在教室,所以只听到“date”这个单词,没意识到它是在说自己:“什么?” “你的表情很像坠入爱河。”Matt指了指他的手,“而且,为了回复对方的消息,你甚至没有戴上手套。” 贺川不动声色地把手套戴好,“没有恋爱,也没有约会。” Matt挑眉,“抱歉,我还以为你在跟约会对象聊天。”说完还凑上前,指着屏幕说,“你瞧,聊了这么多。虽然我看不懂太多中文,但看你这发言频率,绝对不是一般朋友。” 贺川不知该如何解释,选择说真话:“……其实对面是一只猫。” Matt听完差点石化,抽了抽嘴角,“哈。那你,挺厉害。” 贺川看他的表情,猜想他本来应该是想说“挺有病”。 走神间隙,贺川发现小猫又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不知道这只猫是跟谁学的习惯,或者是不是因为爪子打字过于麻烦,总之它一句话总爱拆成很多条短句。 [对了,你别买罐头。] [虽然罐头里的成分对毛色有好处,但普通食物也可以补充那些成分。] [你的食谱就不错,但今天我想吃周日的食谱。] [周日食谱可以吃两次。] [不回复我就当你同意了。] [不同意吗?] 再等下去,小猫的爪子可能会因为打太多字而酸死。 贺川赶紧回复:[同意。] 江汀还是不太习惯小猫的身份,所以自称时总喜欢用第三人称来指代自己的身体:[就知道欺负猫。] 贺川看着这句话里的代词,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他照旧回答:[没有。] 江汀心说什么就知道“没有”,再这样下去原身都要被饿坏了:[那你想猫了没?] 贺川:[没有。] 江汀:[?] 等猫崽子距离发威拆家就差那么一步,贺川才终于懂事了点,删掉刚刚的“没有”,认真又随便地回:[想了想了。] 贺川笑得并不放肆,但嘴角的弧度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手机再次震动后,贺川忽然收起笑容,久久愣在原处。 Matt问他怎么了,他敷衍了两句,又盯着跟小猫的聊天记录看半天,好像终于明白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虽然想法很奇特,以至于贺川本人都忍不住自嘲,但他还是点开手机相册,不断上滑,直到翻到一条消息,拇指才突然停住。 这是一个上了密码的相册,保存时间是四年前。 期间贺川换过一次手机,但照片被原封不动地保存了六百七十张——是从二零一六年到二零一八年的信息截图。 截图中的另一方就像有说不完的话,不停地向他发送温暖和热情,一遍遍说“好想哥”“哥快回家”,还要一遍遍得到回应。而那时的贺川是只惹人厌的刺猬,面对这些热情不善言辞,只知道回复寥寥几个字。 现在的贺川打开它们少说也有一百遍,可是旧手机现在连开机都做不到,贺川再后悔也不知道上哪里还能再跟那个人说一句“想了”。
第25章 有事开口 贺川的后半节课都没再拿出过这只手机。 等他离开学校,雪也基本停了。许久未见的太阳终于出现,让西海岸恢复了些平日的温暖。加利福利亚的日光非常刺眼,海浪一阵接一阵。 贺川走得很快,被天空染成蓝紫色的圣塔耶兹山脉不断后退。 到家后,贺川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兜兜是否在家。 小猫撑不住体虚,早早睡了,趴在夕阳下。 贺川蹑手蹑脚地走近,听到呼噜噜睡饱的声音,挠挠小猫的背。江汀打了个哈欠,醒了,睡眼惺忪地“喵”了声。 ——你回来了? “吃饭。”贺川挠他下巴。 江汀打了个滚,坐起来缓了缓,又甩甩脑袋,才渐渐清醒。 贺川按照他的要求做了自制食物,手艺一如既往让人满意。江汀飨足地补充完刚刚练习动作耗尽的体力,贺川则收回平板电脑检查。 “兜兜?”贺川发现没来得及删除的网页,语气兼具好奇与凝重,“你刚在看什么?” 江汀凑上来,发现自己忘了删掉舞剧的观看记录。 “嗷嗷!”江汀急着解释,想要抢回屏幕,做一些圆场的行动。 那个那个!等我编一下啊! 贺川用自以为聪明的人类思维猜测:“网站推荐的?” 江汀便顺着他的话,装出一副不知道什么是“网站推荐”的样子,“喵?” 兜兜不懂,兜兜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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