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迟疑着点点头。 “我想吃。”江汀踩着自己毛发斑驳的爪子,“拿来放汤里吧。” 贺川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小猫的不开心,而且之前兜兜明明很抗拒吃药,他偷偷把药掺到饭里都会被发现然后扔掉,现在这小家伙怎么会自己找药。 “出什么事了?”贺川也温柔得反常,把兜兜从桌上抱下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低头梳理略杂的毛发,“难过可以告诉我。” 江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贺川。没闹掰前,贺川会用这种语气安慰爱哭的江汀,只不过它消失的时间有点久,江汀现在重新听到居然鼻子有点酸。 江汀把脸埋在贺川的胸口,珊瑚绒睡衣很暖和,包裹住毛茸茸的脑袋:“我想陪你久一点。可是如果身体不好的话,好像就没法陪你很久。” 贺川很想问一句“不回老家了吗”,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拍拍他的脑袋,让他不要难过。 江汀抽抽鼻子,问:“你想让我陪你吗?” 这个问句多少夹带了点私货,贺川不知道小猫的背后是一个怎样期待听到回答的人类,并没有给出江汀想要的答案。他把选择权交回给小猫:“你是想回家,还是想陪我?” 江汀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没法选择。 这时候窗户忽然被风吹得咣啷一声,小猫被吓得一颤,贺川便赶紧去关窗。 一直到深夜,江汀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 他躺在枕头上睡不着,忽然戳了戳贺川的后背,在屏幕上写道:“都想。” 贺川反应了会儿,才知道他在回答哪个问题。 趁着贺川愣神的工夫,江汀又问:“但我要回中国的,回去就不能陪你了。” 贺川的呼吸好慢,江汀差点以为他睡着了,以至于再次听到声音被吓一跳:“我也有可能回国。” “真的吗?”江汀兴奋到尾巴都翘起来,打字速度也变快了许多,“你为什么回国?中国有你想念的人吗?” 屏幕的光映着贺川脸颊,显得他骨骼很深邃。但贺川一直没开口,直到光都暗下去。 江汀又摁了下平板,光重新亮起来,又黑下去。江汀等了很久,贺川还是没有回答。 这种问题明明没有这么难,可是贺川就算是对一只猫也还是在逃避。江汀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反正他期待的问题永远都得不到一个回应。 江汀有点失望地把脸埋在枕头里,离贺川远了点。 作为惩罚,今晚他不会再枕着贺川的手臂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俩孩子咋又可爱又酸的
第22章 P-抱抱 不知是不是脑子里装了太多事的缘故,这次的梦分外长了些。 时钟在梦中就像可以随意播动的发条,一下子往前,一下子往后,而江汀本人就像不悲不喜的天空,在看跟自己无关的人和事,改变不了任何,可情绪又是真实的。 江汀看到2014年。 那年发生了很多事,可能拎出来说的不过一二,比如贺川如愿以偿地去了市里读高中,走前还给自己文具盒塞红包,留张纸条说谢谢叔叔阿姨的收留,这几年的恩小川记着呢。比如江岸和白静丹一个劲儿抹泪,说这孩子懂事,以后有出息。 江汀还看到,贺光有了老婆,还有了个没出生的孩子。贺光连酒都喝得少了,知道跟着市里的“兄弟”一块出去开棋牌室。虽然生意看着不太靠谱,但总能让他有点事做,比前两年游手好闲只知道喝大酒的好。所以,贺川去市里念书的事儿他也没多管,就只让贺川自己解决住宿费,说别想从自己这儿拿走一分钱。 那时的江汀可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他只关心一个事儿,那就是哥哥还能不能回来给自己补课啦?不能的话自己期末考咋整啊,他还想考好点儿拿奖励呢。 于是他就去磨贺川,一口一个“哥”,让贺川每周末回来一趟,继续给自己补课。 老江都看不下去了,怪江汀烦人。 江汀脸皮厚着呢,根本说不听:“川哥自己也乐意回来,他想我的!” 老江笑他没皮没脸,江汀还不高兴了,转头问贺川:“哥你说话!是不是呀?” 贺川拍他脑袋,叫他继续做卷子。 江汀不满:“你先回答我再背。” “再吵罚抄。”贺川眼皮都不抬,“英语考到一百一了?” 江汀咕囔着:“我以后又不靠这个吃饭……” 江汀学了十多年的舞,所有老师都夸他有天赋,大大小小舞蹈比赛的金奖拿了个遍,到时候中考走的也是艺术类,文化课要求没那么高。 贺川不留情面地说:“靠啥吃饭也得先把高中考上了。” 小孩儿从小被夸赞声淹没,给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底气:“我能考上。” “就现在这英语?”贺川说话毫不留情面,“用嘴考呢。” “?”江汀小手一叉,“啊呀,我做题!” 川哥太烦人了,老拿偏科的英语说事儿。可江汀就算是天天被怼,也还是很喜欢粘他。 在这个小祖宗的磨人大法下,贺川还是决定每周末回老家一趟,给江汀补课。 转眼间,江汀到了该中考的年纪,被贺川盯着学了两年,蹩脚科目分数终于上去了,其他成绩也能看得过去,几回联考模拟总成绩都不错。 江汀想跟贺川一块儿上重高,所以一整个初三都铆了劲地学,渐渐地,在全年级排名大表里都能看到他名次了。 中考放榜这天白静丹和江岸特意请了一天的假,贺川也正好趁半天假回家,三个人齐齐陪着江汀查分。那个年代还只能用电话查,打好几个都还是占线,江汀急得手心直冒汗,拿听筒的手都在抖,最后实在忍不住,把电话给贺川,让他去查。 贺川又拨了几个,终于通了,按下免提给大家一起听。 机械女声先是慢慢报准考证号,然后才报分数,江汀就数着秒等,提前拿好一个本子准备记。结果脑子一片空白,等人家报完了,他紧张到一个字都没记下来。 “啥啊?”江汀听到通话结束时都还是懵的,手脚冰凉,说话也不太利索,“我多少分儿啊?考上没啊?” 江岸跟白静丹的表情也很奇怪,江汀都不明白这是闹哪出,拿着本子问贺川:“你记下来没啊?我刚太紧张了都没听见,我考多少啊?” 贺川跟定海神针似的,“记了。” 然后凭记忆报出来一串数字跟各科成绩。 “妈呀。”江汀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我还能考这么多呢?” 白静丹跟江岸都被整笑了,这孩子太没心眼儿,说话怪好玩的:“是啊,出息死了。晚上咱吃点好的,小川也一起。” 贺川这些年没少在江家吃完饭,毕竟贺光经常不在家,他也就没跟他们客气,应得很痛快。 “等会等会。”江汀还是不放心,“咱再打一遍吧,万一记错了呢?我不放心。” 于是剩下三个人在那等了他十分钟,等他一遍又一遍确认分数。江汀反复盯着自己的纸看了好几分钟才敢相信,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跳得老高,绕着爸妈和哥转了好几圈。 白静丹跟江岸都说他绕来绕去的眼睛花,去做饭了,就剩贺川还在原处听他叨叨:“哥,我这分数是不是能跟你一块儿上高中了呀?咱是不是又能一起住了?市重点是不是环境可好了?老师怎么样啊?我听说要军训,是真的假的呀?” 贺川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只是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说痒。 江汀的中考成绩虽然没能去成重高实验班,毕竟大部分课外时间都分给了跳舞,能擦线考进去都算烧高香了。 为了庆祝江汀升学,江岸蒸了很多螃蟹,叫贺川一起来吃饭。很多品类的食物贺川都是在江家第一次尝到,他甚至从江岸这里学会了如何剥开一只蟹,以及哪个部位的不可以吃。 无论是心情还是气氛都称得上很好,一家三口加一个贺川也算是其乐融融,可惜这时候的门铃很不懂事,“叮咚叮咚”地响上半天。 铃声节奏很快,吵得人心慌。 江岸高声问“谁啊”,边说边去开门。 敲门人催魂似的按个不停,江岸有点烦了,连说两句“来了来了”,瞅了瞅猫眼。 放大镜里瞬间出现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江岸吓得往后一退,摸着自己心脏说:“什么人?” “老子来接贺川!”门外是贺光的声音,听着像是又醉了,“赶紧开门。” 跟贺光当了这么多年邻居,江岸知道他喝完酒以后是什么性子,没敢开门,回头看了看贺川。 贺川的脸刷得一下白了。过了几年好日子,贺川仍旧没忘掉遭的那些打,一看到醉酒的贺光,条件反射根本挡不住,整个人开始发抖。 江岸哪可能就这么把孩子交出去,好声好气地劝:“他还没吃晚饭呢,要不你先回去醒醒酒,等明天我保证全乎地把孩子给你送回家。” “少他妈废话,我现在就要他回来。”贺光“咣咣”捶了两下门牌,吵得楼上的声控灯都亮了,“贺川!人呢!搁人家家里快活,把老子是谁都忘了是吧!” 江岸不得已,把门拉开一条缝,自己挡在门口,“好好说话,别凶孩子。” 贺光冷笑着把门踢开了。 贺川冷眼看着他:“找我啥事。” “啥事?你说啥事儿!老子孩子没了,老婆也要跑了!” “跟我有关系?” “你挺开心啊?没人跟你争房子了是吧?”贺光倚着门,醉醺醺地说,“是不是?啊?说话!” 贺川默不作声,偷偷攥起钻起拳头。 “婊子养的,别人给你两口饭就跑了是不是,啊?!”贺光冲上前,被江岸死死挡住,“都想跑是吧!都看我笑话是吧!没门儿,跟我走!” 老江听不得他这么骂孩子,生气道:“怎么说话呢!你……” “江叔。”贺川忽然站起来,“你不用跟他费事儿。” 江岸正要发作,贺川划拉一下拉开凳子,自己走了出去:“我解决。” 江汀吓得缩在角落里,但听到这话还是大着胆子冲出去抱住他。小孩儿个头窜得没贺川快,只能抱着腰,“你别出去,他不清醒呢,你出去肯定又得……” “他现在打不过我。”贺川把江汀的手解开,把他推到江岸怀里,“没事。” 江汀还要去拦,被江岸拉回来了。江汀不解地看着他爸爸,急得哭腔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地说别让小川哥出去,可是没人听。 贺川还是沉默又坚决地走进黑暗中,像江汀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出去说。”贺川冷着脸,嗓子压得低,像是被风刮过的沙砾,“别搁这儿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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